第12章 第11章 歡迎入住
火星基地，一個計劃之外的進程占用了部分機房算力。剛剛登陸火星的信使號成員們一個個都需要經曆某個過程，才算得上是大家的新成員。
上尉是最後一個喚醒的，之前他被強行接入擬態網，這或多或少產生了一點精神損傷。而以他現在的記憶，自己才剛剛飛入火星捕獲軌道，正打算給飛行員確認指令。
但在戴上偏振頭盔時，之後的一切任務都注定化為泡影。這家夥絕對想不到，火星基地的‘恐怖分子’們會利用他來親自下達完全錯誤的命令。而這項猶如魔法一樣技術究竟是怎麽回事？它的作用原理到底是什麽？估計有待研究人員們抓破腦袋去想了。
幽閉的室內，上尉雙手綁在椅背。此時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清秀姑娘，從人類審美來看幾乎沒得挑剔，當然，除開她稍顯怪異的淡藍色皮膚。
在姑娘還在觀察自己時，他是第一個念頭就是該如何逃跑。從直覺就能判斷出來，這地方絕不會是地球，眼前女孩可能就是秘密文件裏提到的變種火星人類。從她取下桌上的筆拿在手上把玩這個動作不難看出，她應該是實體，而非什麽高解析度的全息投影。
還好，手腕上的繩索感覺起來並不太結實，即便自己這會兒腦袋有點暈乎，但憑借多年來苦練的作戰技術，掙脫應該不成問題。
信使號現在如何了，隊員們都在何處，雙方有沒有爆發衝突交火？之前發生的任何事他都完全無法想起。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爭取時間和機會，一旦掙脫束縛，眼前這個看起來毫無反抗能力的姑娘就能成為人質，而且從她口中似乎能問出不少有用情報。
“哼，大部分人都覺得你們沒有武裝力量，還好我們始終不相信。”上尉調整了姿態，斜著身子試圖掩飾手上的小動作：“咳咳，看來你們挺厲害…”
上尉還沒說完，姑娘立刻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閉嘴。
“噓…現在接受審訊的是你，先別激動好嗎？”她的聲音很有穿透力，簡直像是從腦海裏發出：“開誠布公一下吧，我叫盈日，希望這個過程順利愉快。”
上尉揚起下巴，輕蔑的笑容表示自己無可奉告：“姑娘，你應該掀開我的上衣，對著身上這些疤，問問它們會不會開口。”
這話倒是惹得她一陣大笑，不知為何，女孩身上那種無端自信反而使他心裏有些發怵。
“你放心好了，我們不可能拷打你，一切都是自發的。”
自發的？她是不是說錯了，或者是自己理解錯了？上尉並未想太多，他仍在繼續手上的動作，此時隻需要一直瞎聊，吸引眼前人的注意力就行。
“那好，說說你想問點什麽？既然是審訊，總不能指望我主動全招吧？”
“嘿嘿，你又理解錯了。”盈日聳了聳肩，笑容裏充滿難以言說的詭異：“一切早已開始進行，我隻是觀察整個過程而已。”
又是這種奇怪的發言，上尉的耐心慢慢被消耗，這群變種人是不是腦子發育不太正常？還是說他們的情報能力已經拙劣到這種程度？
但下一刻，鐵門緩緩打開，上尉被眼前這一幕嚇得不輕。因為進來的不是別人，居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弗朗索瓦！
盡管他張大嘴巴，實在難掩心中的驚愕，不過之前經過各種訓練，這一切會立刻被他判定為幻覺，或者什麽奇怪的神經毒素。總之這都是敵人使出的花招而已，隻要視而不見就好。
“少來這套，臭婊子！你們的情報機構還嫩了點！”
盈日並未生氣，隻是吐了吐舌頭，輕輕說了句：“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聊。”
說罷，她的身形居然開始變得模糊，隨後憑空消失。
上尉心裏免不了‘咯噔’一下。果然！這裏並非現實世界！
仔細環顧四周，這裏的場景也似曾相識，並不是之前判斷的火星基地。在上尉驚訝之際，弗朗索瓦已經在他麵前的凳子坐下，這一幕分明發生過！
此刻他才理解了，為什麽那女孩會說出那番頗為奇怪的話。
但當上尉發現這一點時，他心中的恐懼已經開始噴湧，盡管以前在地球上也接受過各種嚴苛的反審訊練習，但如果對方擁有提取記憶的技術，一切反抗都隻會是徒勞。
弗朗索瓦開口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甚至表情動作也完全還原！上尉本想緊閉嘴唇，聲音卻直接從喉嚨裏冒出來，這副身體居然完全不受控製…
正如自己料想的那樣，情況非常糟糕，這段回憶是兩年前發生的真實經曆，那時候弗朗索瓦正在對招募來的精銳進行身份調查。如果這些場景都能複原，那自己腦海裏的那些‘秘密’也必然會被完全展示出來，以前經曆過的所有心理訓練在此刻顯得毫無意義。
終於，上尉費盡所有力氣，總算掙脫了椅子上的繩索。他直接一個飛撲想要把麵前這個虛假的弗朗索瓦按倒在地，但自己卻直接穿過虛像摔倒在地，直到他回頭看去，二人仍在不緊不慢聊著，熟悉的場景立刻還原了腦海裏所有記憶細節。
原來自己的雙手從未被捆綁過，那些繩索鐐銬都隻是他潛意識裏臆造出的東西，而眼前的另一個他則從頭到尾都在悠閑地抽煙，這簡直像是把腦子裏的記憶做成了全息投影…
不對，更貼切地說，他自己現在更像一個‘靈魂出竅’的投影，隻能眼看著那些機密消息被不斷泄露，卻任何事情都做不到。
“藤原，別徒勞了，就當看一場電影吧。”
盈日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麵前，但他此時除了羞憤和絕望之外毫無辦法，在這個類似‘元宇宙’的虛構空間裏，他隻是一副任憑擺布的意識體，甚至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
“既然你們能讀取記憶，那就已經沒有秘密可言了，為什麽要讓我當著麵受辱？”
“怎麽會是受辱？”姑娘似乎對他的反應產生很大疑惑：“完善回憶是多可貴的事情啊，人對於時間的感知，對於自身存在痕跡的認定，不是全憑回憶嗎？至少我身邊的人都很喜歡這種過程，拒絕過去的人該多麽空虛啊…”
“別假惺惺的，你不是自己也說了嗎，這是一場審訊。”藤原深吸一口氣，盡力壓製自己顫抖的軀體：“你們的目的明明已經達到了，卻還要如此惡趣味地進行折磨，弗朗索瓦先生說得沒錯，恐怖主義無論在何處落地生根，終究都隻會結出惡果。”
“喂，別搞錯了，你們才是入侵者好嗎？”姑娘雙手交叉在胸前，終於顯現出一些慍色，但她仍然試圖解釋道：“要不是為了幫你融入擬態網，我才懶得在這費時間。”
“怎麽？想策反還是打算替你們洗白？”藤原仍覺得憤恨難平：“現在你們已經摸清了地球的情況，下一步還打算利用我們發起反攻嗎？”
此時盈日算是耗盡耐心，她打算直接給藤原攤牌。
“好吧，抱歉忘了提醒你，發起這場‘審訊’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這句話直接讓藤原愣住了，他實在無法理解其含義。
“現在的場景是總體記憶時長八個月前，確切說，應該是在現實時間二十分鍾前發生的，你也是審訊的‘觀察者’之一。”姑娘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審訊室的單向玻璃：“放心吧，以後你就會慢慢接受了，和你一起來的那些朋友最開始也很抗拒，現在他們已經平複了情緒，有幾位都開始學會享受這一切了。”
隨著盈日指尖看去，如果說此前發生的事隻是讓藤原感到驚訝，那現在眼前這一切，則使得他整個人開始懷疑自身存在的真實性了。
玻璃慢慢變得透明，那裏還站著一個自己，眼神直勾勾看過來，而他身邊則是另一個盈日。看來她說得沒錯，二人都是這場‘審訊’的觀察者，這個過程隻是在給自己構建回憶、
至於什麽‘20分鍾後的你’這種概念，藤原一時半會兒還沒搞明白，但他現在心裏至少明白了一件事：火星已經在精神意識研究領域趕超地球太多了，或許其他學科超越更多…
他沒心思去想，為何在火星如此艱難的生存環境下仍會有如此技術進步。這名曾身經百戰的反恐戰士隻是在懷疑，難道自己真的‘叛變’了嗎？之後的自己究竟會經曆什麽？此刻這個‘我’到底是真實意識，抑或僅僅是一段記憶複製體……
‘記憶場景M-01256終止，試驗結果存留中…’
‘擬態網絡數據上傳，正在開啟下一項模擬…’
……
而觀察窗外，藤原開始似懂非懂地點頭，他應該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此時不由地指著裏麵那個自己：“對，好像就是這個時候，我才大概意識到擬態網絡和‘元宇宙’完全不同。”
“沒事，以後和大家多接觸就慢慢會習慣。”盈日攤了攤手，露出友善的目光：“也謝謝你告訴我關於地球的一切，以前我完全想象不到那些事…”
除了這個窗口外，二人身邊還有大大小小各種投影，裏麵均有一個複製版的藤原意識體，他們並不知道有一個‘未來’的自己正在外麵觀察著，並試圖組成整塊記憶版圖。
通過盈日的介紹，這些記憶場景全部拚湊起來估計超過兩萬多小時，但現實時間裏可能也就四十分鍾不到。此時信使號仍停在冰蓋上，引擎噴口甚至還在發燙。
藤原揉著太陽穴歎息，心裏的滋味有些難以言說：“哎，如果地球方麵知道火星現在的狀況，可能和平主義者們想盡辦法也會阻止防衛軍繼續錯下去吧。”
“但探知者方舟計算過，如果貿然開啟對話，我們很可能會麵臨滅頂之災。”盈日搖了搖頭，情緒並不太好：“在麵對未知風險時，它會用二級混沌係統模擬出當前的最佳選擇，我們目前沒有質疑它的理由。”
“你說的沒錯，超級智能再厲害，也無法預知未來。”
“這也是為何它還要演算下去的原因，量子理論已經證實混沌係統導向未來的概率並非唯一性，希望我們能早日得出某個值得期許的結論吧。”
藤原仍沉浸在無數個記憶碎片之中，這些從幼年到現在的經曆他如今已曆曆在目，他能隨時陶醉其中，或者在每一個產生抉擇的分岔路口做出當下的理性分析，甚至繼續模擬每一種未曾體驗過的人生…原來人類一直都隻是在單向記憶裏爬行的蠕蟲，但現在不太一樣了，時間在他腦海裏已經是個能夠觸及的概念，這與傳統人類感知世界的方式大相徑庭。一種前所未有的豁達觀逐漸讓他開始理解，理解火星基地這些人努力的方向和願景。
如果用火星基地的評判標準，藤原現在已經算得上是一個‘新人類’了，隻不過膚色與本地人稍微不同而已。
看著藤原慢慢熟練地進出這些記憶複製體，盈日也準備做道別。除開檢修服務器機房以外，她此時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要走了？”
“嗯，現在你替我去給其他隊員們做‘審訊’吧，嘿嘿，或許我們該換個詞。”
“好吧，用‘向導’還不錯，我盡量幫他們從記憶迷宮走出來，之後再會。”
“再見。”盈日的身影消失前，她還不忘補充一句：“對了，歡迎入住擬態網。”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