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用心良苦

以往的情況下，高明凱和高海之間，永遠都是一副敵對的態度，高明凱想做出些成績，起碼能讓父親因為他而感到驕傲。可即便是這麽小小的，簡單的要求，對於高明凱來說，都是那般奢侈的想法。父親對於他的態度，永遠都是嚴格而又苛刻的，不管他做得再怎麽好，都無法得到父親簡單的一句誇讚。

久而久之，在高明凱心中就產生了叛逆和對立的想法，既然自己永遠都無法得到父親的肯定，那還有什麽必要為了滿足他的願望而去努力呢？所以從那以後，不管父親怎麽嚴格要求，高明凱都總是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起初是陽奉陰違，到最後變本加厲，我行我素，甚至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高明凱厭煩父親對自己未來的人生規劃，反正就是你越想讓我幹什麽，我就越是不能讓你稱心如意。最初的時候，他也是打算信馬由韁，破罐子破摔，在網絡遊戲剛剛興起的時候，整宿整宿地泡在網吧裏。可是當他把市麵上所有時髦的遊戲全部都打通關之後，就覺得這些東西太沒意思了，完全沒有沉浸其中的欲望。

可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高明凱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如果這些遊戲是讓他來設計的話，他會做成什麽樣子。有了這個想法之後，高明凱開始自學和研究軟件程序的開發。可誰又能想到，軟件編程為高明凱的人生開啟了一扇嶄新的大門，他對於代碼的癡迷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網絡遊戲。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沉浸其中，通過各種渠道了解軟件編程技術。

四年前，高明凱離家出走之後，一直在電腦城附近轉悠。說實話，那個時候他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去想高考的事情，隻是想找個軟件程序開發的工作，至少不能讓自己餓死吧。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高明凱認識了他現在的老板，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個老板不光是賞識他的編程技術，更加覺得他未來可以在這個領域走得更遠。可是高明凱萬萬想不到的是，在他的老板幕後卻另有其人——他的母親曹慧芳。

98年的時候，國內的形勢一片大好，所以出國打拚多年的曹慧芳決定回國發展。在那個時候，曹慧芳覺得自己虧欠高明凱的太多，尤其是在兒子即將要參加高考的時候，更應該給予他格外的照顧和補償。可是曹慧芳卻目睹了，高明凱和高海之間發生的那一幕，父子二人在街麵上大吵一架，高明凱也因此便負氣離家出走。

其實在那個時候，曹慧芳本想出麵解決高明凱以後的發展問題，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已經離開兒子十幾年了，這個時候出現，真的能夠讓他立馬接受自己嗎？高海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呢？為了保險起見，曹慧芳隻是一直暗中觀察著兒子的一舉一動，想著必要的時候，再出麵與高明凱相認。

可是好巧不巧的，高明凱卻到自己公司旗下的鋪麵裏打工，為了能讓兒子以後的路走得更加長遠，曹慧芳授意鋪麵老板，讓高明凱繼續讀書，參加高考之後，托關係找路子，將他送到國外念大學。既然高明凱喜歡計算機，喜歡軟件編程，那自己也隻能讓他去國外念最好的大學，畢竟那個時候，中國的計算機產業才剛剛起步。

就這樣，高明凱在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完成了四年學習，本來在他畢業的時候，有機會參與更深層次的學習，導師也希望他留下來繼續深造，可是高明凱卻怎麽也按捺不住回國。這四年來，他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由曹慧芳資助的，可是高明凱並不知道這些，他隻當是自己的老板一直在資助自己。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高明凱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欠著別人一個天大人情的壓抑感，隻想快點投入到工作當中，補償他的老板對自己的幫助。

在歸途的飛機上，高明凱和林婕不期而遇，兩人一番交流後，高明凱這才知道，在自己離家出走之後，胡雪峰也不辭而別了，就連他和林婕約定好，要一起前往國外深造的機會都放棄了。自此之後，就連林婕都跟胡雪峰失去了聯係，在這四年當中，林婕也多番打聽胡雪峰的消息，可是依舊杳無音訊，胡雪峰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些事情讓高明凱心裏有些自責和內疚，他好幾次都想回家看看，可是每次徘徊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家門口，卻又不知道該不該上去。偶然間，高明凱撞上了以前的鄰居，一番打聽下來，這才聽說胡雪峰已經好幾年沒回家過年了，每年都是高海一個人獨自守歲。而且除了年假以外，高海也很少回家，基本上都是在單位度過。

可是高明凱並沒有察覺到，那段時間，在他不遠處總是停著一輛黑色的桑塔納。曹慧芳從高明凱回國之後，就一直暗中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想找個合適的時機跟兒子見上一麵，可是總也找不到機會，就一直默默地關注著他。曹慧芳讓助理打探了一下情況，這才知道高明凱是在尋找胡雪峰的下落，但是又礙於父子關係，始終都沒有進家門。

稍微思量了一番，曹慧芳這才不得不拉下麵子，去見了高海，從他那裏找到了胡雪峰的聯係方式，並以匿名信的方式，把胡雪峰的消息告訴了高明凱。

糾結了整整一個晚上，高明凱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撥通了胡雪峰的電話號碼。隻是他完全沒有顧及時間，或者說，在他撥打那通電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已經是破曉時分了。本來以為這通電話不會有人接聽，可是出乎意料，電話竟然打通了。

在聽到胡雪峰的聲音時，高明凱稍稍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起頭，話到嘴邊卻又下意識地擺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臉。或許他已經習慣了這麽跟胡雪峰說話，或許他習慣了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況，又或許他們兄弟之間根本不用去計較對錯。

掛了電話之後，高明凱看著窗外那一抹微弱的晨光，不由地深吸一口氣，這就算是道過歉了吧！他這麽安慰著自己，似乎這樣能夠讓他稍微顯得輕鬆些。可是當他再次看到那封匿名信的時候，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高明凱分明知道，這些東西是他的母親寄過來的，可是內心裏卻百感交集，有思念，也有抱怨。

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高明凱整理好心情，收拾好著裝，打算以一副海歸精英的形象，去見曾經幫助和支援過他的店鋪老板。可是就在他打算用實際行動報恩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隻是徒勞而已。學校周邊的電腦城早已經麵目全非，被改成了美食街。

高明凱試著撥通了老板以前的電腦，可是電話卻始終都打不通。一時間，高明凱再次陷入了迷茫當中，多番打聽之下，高明凱才知道，學校周邊的電腦城關閉已經有些年頭了。沒了以前的聯係方式，想要在這座城市當中去尋找一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此時在高明凱身後不遠處的街邊角落裏，再次出現了那輛黑色的桑塔納，曹慧芳一身幹練的裝束，坐在車子裏，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的背影。身旁的助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有些不解地問道：“董事長，您為什麽不去跟他見一麵呢？像您這樣一直在幕後默默地支持著他，至少應該讓他知道您對他的心意，也好早點化解你們之間的誤會！”

“天底下的父母為子女付出，都是不計較回報的！畢竟我們都十幾年沒見麵了，在他還那麽小的時候，我就沒有管過他，這孩子性子執拗，還是再給他一些時間吧！他肯定不想我見到他現在的樣子！”曹慧芳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高明凱，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裏滿是心酸和苦楚。可是從內心深處，她卻始終沒有後悔過自己當初的決定，她不後悔跟高海離婚，也不後悔當年出國打拚，隻是後悔讓高明凱的童年沒有母愛。

其實曹慧芳在離婚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這些事情，可是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她對自己的前途和命運都是一片迷茫，又怎麽敢把高明凱帶在身邊呢？至少跟著高海，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盡管曹慧芳心裏明白，高海常年不著家，對兒子的照顧和管教也很有限，可她還是狠下心來，選擇一走了之。

稍微想了想，曹慧芳朝著身旁的助理說：“你想辦法，把他帶到公司來，給他找點事情做。先讓老劉帶他一段時間，然後再讓他自己慢慢地去經手一些項目。”

這話可讓助理有些犯難了，曹慧芳的公司雖說涉及的領域比較廣泛，但是卻沒有跟軟件技術相掛鉤的。助理雖然不懂軟件，可是她也清楚，這是給老板的兒子安排職位。眼下曹慧芳自己不方便出麵跟高明凱見麵，自己夾在中間是最難辦的，職位與高明凱的專業完全不對口，就算是安排了，也保不齊會留不住人。

都說老板家裏的事情是最難辦的，幹好了那是你分內的事情，幹不好那就是你工作的失職。助理稍稍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試探著問道：“董事長，咱們公司目下好像沒有適合他的崗位，我怕就算是我給他安排了，恐怕他待不了多久，就會……”

“如果沒有適合他的崗位，那就專門為他成立一個部門！你也知道，他畢竟是我的兒子，以後是要接手公司的！”曹慧芳稍微思量了一番，斬釘截鐵地說道。說完之後，眼神一直瞧著車窗外高明凱的背影，盡管她表麵上看起來波瀾不驚，可是內心深處卻是像被貓爪撓了一般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