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念永恒
讓我們把時間撥快，諾亞號爆炸一年後。
即公元2801年。
雲川平原某地。
周再鵬在意識陷入黑暗的瞬間，他聽到了倫奇的聲音。
不同於睡眠，昏迷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它和記憶丟失相似：眼睛一閉一睜中間的時間就消失了，恍如一眨眼就從過去穿越到了現在。
比適應宇宙航行開發的休眠倉睡覺還要徹底一些。
當周再鵬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旋轉的灰白色光芒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黝黝的岩石，以及映照在岩石上，如同精靈跳動的紅色焰火。
沒死！
周再鵬臉上卻沒有多少劫後餘生的欣喜，反而閃過一絲無奈。
這場景太熟悉了。
“大鵬，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耳邊傳來鄭玥的聲音，沙啞卻不掩溫柔。
“沒事，缺氧罷了，緩過來就好了。”
周再鵬撐著地麵起身，跳動的紅色焰火從岩石轉移到身邊人的維生頭盔上。護目鏡下，是妻子樸素而關切的眼神。
稍微活動一下略顯酸澀的肢體，周再鵬歎息著。
“玥玥，放心吧。”
拍拍鄭玥的肩膀，隨著周再鵬站起身，不遠處的火堆旁，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立刻站了起來。
“我沒事的……”
與周再鵬和鄭玥戴著維生頭盔不同，這大小兩個人影並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不是野草和倫奇，還能是誰？
塔克人乍看起來與人類無異，細細觀察不難發現，他們不管是身材比例還是器官形態，都和人類有著巨大的差別。
事實上，作為生物學家，周再鵬早就明白，二者的差異遠比表麵上看起來的大多了。
“找到了嗎？”野草問道。
“沒有”
聽到周再鵬否定的答案，野草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我不知道該如何幫你，或許我可以再去一趟垃圾場……”
對方指了指周再鵬的頭盔，露出些許希冀。
“說不定能找到一些材料，我幫你做……”
“不用了。”周再鵬微微一笑，維生裝置目前是什麽情況，自己一清二楚。“你們已經幫我太多，我會教會你們更多的知識，你們不用額外支付的。”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周再鵬做夢都沒有想到過。
正應了那句老話：“生命自己總會找到出路。”眼前這倆外星人就是最好的佐證。哦不，或許現在自己和鄭玥才算外星人。
雖是被塔克官方淘汰的野人，但他們的智商一點都不低。
一年來，在周再鵬這裏學到了很多。
尤其是他們對技能的上手速度，讓周再鵬歎為觀止。
“叔，要不我們就留在這裏生活吧。”稚嫩的聲音傳來，倫奇開口了，她以為一直以來，這位先知是為了造出回去的飛船。
望著倫奇眼中閃爍的希冀，周再鵬不用猜就知道對方心中的打算，那是來自生命最原始的需求：好好活著。
倫奇無比希望先知能夠留下來，教導自己更多的知識，改變她的生活。
是的，少年心中，總有不甘平庸的夢想。
這一刻，周再鵬也隻剩下搖頭苦笑。
聯合調查組陷落，諾亞號爆炸，他和妻子自那場慘絕人寰的危機後，一直顛沛流離四處逃竄。
若不是認識了倫奇父女，在他們的幫助下擺脫塔克官方的追殺，估計早就遭了毒手。
這一年，不管是超距通訊的應急頻道，還是原始的電波信號，都沒有聯絡到任何消息。
早先去外太空的那艘飛船，徹底消失了。至於遙遠的聯邦，沒有大功率設備，聯絡是不可能的。
周再鵬和鄭玥兩人，徹底成了遺落外星的倒黴蛋！
聰明的倫奇努力做出大人般感慨神色，有些緊張地盯著周再鵬，髒兮兮的臉蛋看上去有些許滑稽。
“好，不回去了。”周再鵬敲了敲已經恢複如初的頭盔，笑著回應。
過濾一氧化碳的簡單維生裝置必不可少，一年前的時候，電池夠自己和鄭玥生存幾百年。
但經過幾次狼狽逃逸，電池損壞散落，所剩已經不夠了。再加上中途用從塔克人垃圾場撿回來的東西組裝了幾次探查設備，用電池做的能源……
周再鵬這次出去，就是去找前段時間放出去的設備和電池。
可惜，出了意外。
得到周再鵬的承諾，倫奇顯然很高興，但還是努力克製著。
“大鵬，發生了什麽，護目鏡怎麽會破？要不是倫奇發現得及時，你可就……”鄭玥有些說不下去。
曾經意氣風發的頂尖科學家，這一刻與尋常百姓家操持家務的阿姆沒有區別。
周再鵬微微一笑，腦海中閃過之前的畫麵：
黃沙遮蔽，狂風萬裏，紅日如暈，大地劇烈抖動，一個巨大無比的凹麵鏡從無邊荒漠中緩緩升起！
中間是巨大的天線，尖銳的鐵棒上串著由小到大排列的巨型珠子，好似巨人的冰糖葫蘆！
無數塔克人、機器，散落在凹麵鏡的四周，緊張有序地忙碌著！
這是塔克人建造的發射塔！
周再鵬都不用猜測，肯定是用來給眾神計劃的種子發送數據的！
如此看來，昆侖的數據塔克人早有備份，甚至早先已經發射過了都說不定！
‘那些發射井一樣的東西，難道是新的眾神計劃的發射裝置？’
‘好在看樣子還沒建設成功！’
愣在當場的周再鵬是被狂風挾裹的飛石砸中的，打破了護目鏡，一氧化碳過濾裝置損毀，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是的，返回營地的時候半路，他一氧化碳中毒了。
即便如此，也是他預案之一。出發前電池都放在了營地，自己若死便也不再需要維生裝置，能省下一塊電池。
電池兩個人用不夠，但若是一個人……
周再鵬知道，自己的選擇，不多了。
除了把昆侖的數據還有調查組陷落的消息傳回聯盟外，還要阻止眾神計劃的發射啟動，阻止可能存在的昆侖的數據的發送。
直接摧毀？
奪取，向聯盟發送消息後摧毀？
可自己除了這生命，還有什麽本錢？怎樣才能做到這一切？
周再鵬沒有回答鄭玥，而是坐在篝火旁皺著眉頭思索。
無論如何，必須做點什麽。
宇宙萬千，幻生幻滅，文明奮發向上，個體庸碌紛爭……，在遙遠的光年之外，無數生靈的命運匯聚，這一刻似乎攪成了一根細線，搭在周再鵬的手中。
地球、聯盟、人類、種子……
‘未來如何，在我一念之間？’
周再鵬眼神有些迷離，本以為解脫了，卻沒想到還能醒過來麵對這種抉擇。
本以為是奏一曲愛和親情交織的樂章，卻不想還得上升到文明和種族的高度。
“噗嗤。”
周再鵬啞然失聲，旁邊的鄭玥神色擔憂地看著。
“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感覺有些好笑。命運呐～”
周再鵬微微搖頭，電光火石之間，一個連他自己都覺著有些匪夷所思的計劃悄然浮上心頭。
“倫奇，野草，從今天開始我給你們教一門特殊的學問，想不想學？”
周再鵬這樣說，旁邊的鄭玥擔憂中帶上好奇。
倫奇興奮無比，野草更是欣然接受。
“好，這第一節課，咱們先分析分析塔克星的狀況，搞明白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野人想要獲得生存的權利，不再任人宰割，這個問題便是首要的問題！”
周再鵬打開個人終端，在史料館中打開一本書，結合塔克星的現狀，坐在火堆旁深入淺出地講了起來。
旁邊鄭玥看看書名，再看看周再鵬，睜大了眼睛，張著嘴喃喃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