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光年之內
2810年，泛人類聯盟母星，聯盟首府。
維安局總部。
二十三歲的周域身材勻稱，身穿蔚藍色製服，此刻正邁著大步走向維安大廈，姿態挺拔。
隻是一雙黑眼圈太過明顯了些，顯然昨夜並不曾睡好。
維安大廈正麵是巨大的行政廣場，綠樹成蔭花草繁茂，地麵上光潔如新看不到半點落葉。明顯有人時時打掃，可奇怪的是，廣場上除了周域不見半個人影，唯有激光發射鏡頭偶爾旋轉。
周域目不斜視，徑直來到維安大廈門口，似乎對這番景象早就習以為常。
站到維安大廈門口，周域臉上閃過一絲複雜，回過身，戴上原本跨在胸前的眼鏡。
一瞬間，周域的視野裏，整個世界大變了模樣！
眼前的廣場人聲鼎沸，人潮洶湧。有騎著各種數碼寵物嬉戲的孩童，有聚在一起家長裏短的阿婆，還有駕駛著外骨骼機甲競技的青年，從古至今的戲耍玩意，應有盡有···
自元宇宙虛擬世界和現實增強技術各自發展之後，二者結合的產物‘次空間’便應運而生。虛擬世界依托在現實世界存在，二者相輔相成。二者可交互存在，卻又能互不幹擾。
作為泛人類聯盟的首府，母星財力雄厚，早在百年前就在全球範圍內布置了‘次空間’裝置。從那個時候開始，地球便不再僅僅是地球了。
當然，這一切和周域有關，又和周域無關，他轉過身，不再關注嬉鬧的人群。
多年來，他一直堅持真身上班，掃描、進門、簽到，進入工作區。那些圖方便，使用虛擬身前來上班的同事不少已經在場，對周域見怪不怪。
不過今天的周域狀態明顯不佳，一進門，門口身著製服的漂亮大嬸就注意到了。
不同於虛擬身份，隻要性別和識別碼不變，一個念頭就可以完成化妝美顏。素來不怎麽打扮的周域真身前來，這倆黑眼圈自然沒有遮蓋。
進門就見漂亮大嬸的虛擬身份頷首微笑，語重心長地開口：“小周啊，你這周末放鬆是不是放得有點過了，瞧你這倆黑眼圈，都快趕上大熊貓了。”
說完話，順勢拍了拍周域肩膀，調笑起來，“年輕人可要懂得節製啊，不然等你老了可有的罪受。”
周域連連擺手，露出憨厚的笑容，“王姐，就別取笑我了，六大星域機甲總決賽昨晚不是在火星舉行嘛，看現場直播呢，睡得有點晚。”
王姐又打趣幾句，周域隻是憨笑，走到自己工位，打開電腦。
下一刻，四分之三圓弧形的空曠工位閃過一縷藍光，層層屏幕須臾憑空浮現。
一邊顯示日期天氣工位等信息，一邊開始播放舒緩的音樂，同時機體掃描完成，並給出評分提出糾正建議。
“尊敬的周域先生，建議您分三次補充600毫升生理鹽水···”
機甲總決賽什麽的自然隻是托詞罷了，事實上昨晚實在睡不著，跑到綜合訓練場一直待到天亮，家都沒回就來上班。
維安局雖是母星的暴力機器，但在實際上和戰鬥部門相差甚大。有點類似於幾百年前，星際時代之前世界警察的味道，甚至權利還沒人家那麽大。
不過維安局的待遇非常不錯。
周域二十歲畢業，得益於一門雙烈士的榮耀，他並沒有費多大勁就來這裏上班了。一晃三年時光而過，周域不光還清了欠下的社會撫養費，甚至有盈餘在物價穩居泛人類聯盟第一的首府按揭了一套公寓！
就連本身的職位，也因為工作突出，榮升了好幾個等級。
他的工作並不複雜，每天分析處理從各大星域維安分局匯總上來的信息。甄別維安局主管的部分，並依據評級標準對事件分級，存入數據庫，交給各級領導批示。
關掉煩人的健康係統，周域慣例打開今天匯總的文件開始處理。
實際上，這些瑣事智能係統完全可以自動搞定，隻需要自己按下智能處理按鈕便可。但三年來，周域從沒有這麽幹過。
所有的信息文件，都是他一頁頁閱讀過去的。
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勤快，之所以這麽做，隻為一件事：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搜尋父母的蛛絲馬跡！
幾年前聯盟帶來消息，父母在聯盟特殊行動中失蹤，後追認犧牲。
自此他便成了烈士家屬，小小的周域從那時候開始，搜集一切與所謂特殊行動、和父母有關的消息。
原因很簡單——周域不相信父母去世的消息！
理由更簡單，那是父親和他之間的秘密······
隻不過，今天的周域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臉上雖依然掛著憨厚的笑容，但眼神中難掩緊張和焦慮。
準備了這麽多年，或許今天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上周五，也就是兩天前，周域向維安局委員會提交了一份調查申請。
現在，他暨等批複。
三年來，周域不光閱讀甄別了每天匯總的信息，就連在這之前，前十年，二十年甚至近百年的事件，都篩選了一遍！
要說什麽都沒有發現，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信息線索也就這些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萬千文件中曾輕描淡寫提過一句的事件。
“眾神計劃！”
聯盟上下對眾神計劃諱莫如深，與之相關的信息少之又少，周域自然不可申請調查這個，但順藤摸瓜這種技巧，周域從小就在爺爺那裏學到了。
昨晚失眠也是因為這件事！
三年來周域表麵上憨憨的，但實際上為了調查父母失蹤的真相，不知熬過多少次通宵做過多少功課，自認滿肚子心眼。
隻有維安委員會批準成立這起看似和眾神計劃毫不相幹的調查，父母失蹤的真相，或者說找回父母的追尋才會翻開新的一頁。
否則做再多的功課，自己怕是隻能困在母星，成為盛世繁華中的一粒塵埃。
隨手處理了幾個新的匯總消息，周域抬頭掃了一圈。
和往常一樣，所有同事除了自己都是虛擬身份來上班，工位基本滿員。
就在周域目光收回的瞬間，門口一個並不高大，但卻魁梧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王向陽，維安局總部信息部頭兒，原母星某戰備部隊領導！聽說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丟了一條腿，所以離開一線到維安總部任職。
周域低下頭，一切在心中早有準備，此刻卻不免忐忑起來。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感覺跳動的胸膛平複了些許。
除了重大會議，王向陽很少真身前來。今天沒有例會，也沒有什麽重大事件，周域本能的猜測，王向陽很可能是因為自己。
一周前，第三星域成功殖民新發現的宜居星球，FEP1號，也即句芒星。
官方消息中，那是一顆僅有不到地球3％質量的星球，通告顯示其上有簡單的弱小的碳基生物活動，且無智慧生命體的存在。
本來也沒有什麽，雖然周域根據自身掌握的知識，推測低重力環境中若是存在碳基生物，那麽類植物種群不可能弱小。根據計算機模擬，低重力環境下，類植物生物體應該長得特別巨大！至少非常高才對，比如高達百米以上的大樹？怎麽可能是簡單弱小的碳基生物呢？
若是僅僅如此，周域也不會申請調查，礙於《文明憲章》的存在，外星殖民的通告一般都是這幅模樣，都是初級生命體，而且簡單原始，沒有智慧生命。
懂得自然都懂，沒有人真去較真這玩意。
但此次句芒星球的發現者，是第三星域赫赫有名的開拓者軍團中，一名寂寂無名的上校先生。
霍君華！
這個名字鑲嵌在密密麻麻的報告文字中毫不起眼，但他在周域眼中卻猶如超新星爆發一樣璀璨！
十年前，一筆帶過的‘眾神計劃’成員周域背得滾瓜爛熟，這個名字說什麽他都不會忘記。
周域敏銳察覺到，這恐怕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這幾年鍛煉出來的公文寫作能力終於派上了用場，周域連夜趕稿寫了一份調查申請發了上去。
接下來便是忐忑不安的等待，也就有了今天這一幕。
周域若無其事地處理手頭的工作，眼角餘光打量著徑直向自己走來的王向陽。
對方昂首闊步，一點都看不出來有條腿安裝的仿生義肢。
“小周。”和往常一樣，王向陽的語氣波瀾不驚。隨著王向陽的聲音響起，同事們紛紛看了過來。
不過對方沒有佩戴眼鏡，看不到那些略帶詫異的眼神。
“王局。”周域起身，趕緊摘掉眼鏡，憨憨應承一句。
“工作很用心嘛。”王局麵無表情，語氣也聽不出任何起伏變化。周域沒有從王局的態度中分析出一丁點有用的東西。
心思完全放空，周域微笑著回應：“當再接再厲。”
“嗯~”
王向陽臉色忽然放鬆眼神微眯，轉身朝二樓走去，嘴角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欣慰，“小周，你來一下···”
星際時代之前，房屋建造基本都是樓梯電梯混合製。進入星際時代之後，隨著地外建築方式突破。
多數建築都被強度高、輕便且便宜，建造速度快的預製模塊取代，原本隻能維持百年不到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迎來大換血。
且除去電梯樓梯通道之外，在每層都建有入戶門及露天的飛行器降落平台，以便於停靠個人飛行裝置。
星際時代的開啟，帶動科技進步，使得社會總財富迅速增加，傳統的一切均被挑戰。
周域大步上前，拾階而上，來到王向陽門口，敲門而入。
“你的申請我看了，委員會批準了你的請求。”
才一進去，王向陽便開口。
驚喜來的太突然，周域差點沒反應過來，安耐住心中的狂喜，周域握緊了拳頭，努力裝作平靜的樣子。
“另外，你若去，組織安排你一個任務，務必完成。”
周域內心尚未平複，王向陽神色一肅，下一刻房間閃過一聲低沉的嗡嗡聲！
強力屏蔽！
周域微愣，這麽多年，第一次見王局開啟屏蔽談話！
王向陽開口，下一刻，周域直接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