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保持永久性的
自然界沒有一樣東西能保持永久性的。
這句話沒有毛病,然而張青玄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盯著牆角的位置,昨晚新鮮的蘿卜和白菜,此刻竟然全部腐爛,那青菜直接變得幹枯,場麵太過詭異。
“我們離開之前,它們都很新鮮,實驗室內的溫度,一直保持在二十五度,從我們離開到我們來到這裏,沒有超過十個小時。”周全靠在椅子上,臉上的神色很古怪。
“到底什麽東西,破壞了他們?”張青玄走近,蹲下身子,盯著青菜和白蘿卜。
“正常情況下,這些蔬菜要腐爛幹枯這種程度,需要十天到二十天左右。實驗室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加速他們的腐爛?”周全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我感覺你這個實驗室有問題,話說老子不會跟郭薇一樣,一會出門流鼻血吧?”
張青玄不發一言,抬起手捏了捏蘿卜。
“噗哧!”
猶如幹枯長久的碎紙屑,瞬間化作粉塵一般。
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張青玄的雞皮疙瘩都竄出來。
眼前的蔬菜就像被某種奇怪的東西,一下子吸幹水分和營養一樣,唯有幹枯的皮囊還存在著,說得誇張一些,這蘿卜白菜的靈魂都被吸幹一樣。
“這次的事情,比我們預想的麻煩大。”周全說道,“我覺得你還是謹慎一點,或者說有些東西,還是不要摻和為妙。”
張青玄沉默一陣,道:“昨晚我回去後,想到了一些東西。隻不過眼下去不了田縣,那我們之前所說的推測之類,現在並無意義。”
周全翻了一個白眼,道:“你好歹說一下。我最討厭別人說話說一半了。”
張青玄想了想,便將昨晚想到的膨脹假設,與息壤契合了一下。
當將這前後掛鉤之後,說給周全聽。
周全聽完之後,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他突然衝上前,一把扯住張青玄的衣領,興奮地吼道:“我特麽就知道,你這個鬼才!這樣神奇的想法,竟然從你的腦子裏麵竄出來。
這特麽的太棒了!
雖然聽起來毫無道理可言,但是又很有說服力的感覺。起碼那假設的閉環,對,起碼在假設理論層麵,進行了一次新的假設!
爽!
這種感覺簡直太爽了!老子恨不得都要大叫一聲。
我感覺渾身每個細胞都在歌唱,都像是在慶賀你的發現,現在隻要一個機會,一個將我們推測的東西進行實證的機會。隻要證明一次,那我們將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新發現。”
張青玄輕輕推開他,不高興道:“昨晚我也很興奮,覺得這是難得的考古發現。不過林院長給我潑了冷水,不,應該說是冰水。現在全部被他推翻了。
老東西他老了,曾經是他叫我們熱血不能冷卻,現在倒好,他自個先冷了,過去的堅持,成為如今的阻力。這個世界還真是有趣,當初讓你前行的那個人,現在卻成了你的絆腳石。”
“林院長有他的苦衷吧。”周全聽到這話,隻好說道,“罷了,停了就停了吧。我們是做科研的,不是搞偵探工作。真要說起來,最近詭異的事情的確挺多。”
張青玄來回轉了一圈,道:“一會你再去買點菜過來,放在實驗室內,我明天要繼續查看。”
“那瓶土呢?”周全反問道。
“我放在實驗包裏麵,一直帶在身上。”張青玄說道。
周全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停在張青玄脖頸:“啥時候戴玉佩了,這東西還挺好看,咦,怎麽感覺你跟之前有些不一樣呢?”
“哪裏不一樣?”張青玄皺了皺眉。
“說不上來,也許是你氣色變好了吧。”
“鬼扯,我昨晚忙到夜裏三點鍾才睡。”張青玄搖著頭,“你這人就不正經,信口胡說,不能當真。”
周全嘿嘿一笑,道:“我今個還有課,先不跟你說了。既然青菜蘿卜沒了,晚上我們就在門口排擋隨便吃點。”
“到時候再說吧。”張青玄無精打采的說道。
周全也不多話,擺了擺手,便出了實驗室。
張青玄望著這家夥離開,心中思緒飄得很遠。
周全雖然是考古學院的,但是他研究的領域很不一樣。
他以前學的物理學,後麵又研究地質,目前對海洋生態、水文環境也有研究,毫不誇張地說,再過十年,他一定在多個領域會有極高的建樹。
“可惜,這家夥一心搞研究,到現在還是個單身。這麽好的條件,以後結婚的話,那也是很幸福的吧。”張青玄自言自語說道,轉而低頭苦笑。
結了婚又如何?
他結婚生子,現在落得掃地出門,混得還不如個單身的自由。
人有了牽掛,做事也好,還是決策也好,便有了羈絆。
一無所有的時候,反而容易從容而率性,少年時代,哪個不想仗劍走天涯。
和時間一分一秒地快過,等到成家立業,那懸空的雙腳,或早或晚,都得慢慢落地。
有些人落得早,走上漫漫長路,回頭看一看,那仗劍走天涯的夢想,不知道什麽時候,竟變得模糊不清,都要忘卻少年時代那點純真。
現在想來,周全便過得很率性,他說研究太耗費時間,根本沒時間談戀愛,也沒空陪女人。
這不是推辭,對於他當下的研究,還真是如此。
這世上的事情,終究是這樣麻煩。
有得到便有失去,就跟這陰陽一樣,都有兩層說法。
張青玄換好衣服,從實驗包裏麵取出玻璃瓶,仔細看了一遍。
沒有任何變化,瓶塞是橡膠的。
“重量的問題。”
張青玄不死心地拿起玻璃瓶,放在秤上。
拿出原本的記錄材料表,玻璃瓶加上土壤的重量,竟然是沒有發生改變的。
重量不變,瓶子中的土壤卻憑空蒸發。
換做過去,隻能用見鬼形容。
然而張青玄和周全都知道,事情一定不會那麽簡單。
土壤一定在瓶子中,隻是存在的方式,或許還有另一種狀態。
“這個東西就有些麻煩了。”張青玄腦子裏麵竄出一個很模糊的設想,不過這東西實在太過離奇。
那應該是不太可能的。
況且隻是一個普通的玻璃瓶子,我用假設中的假設,再來假設,縱然張青玄腦洞大開,還是熄了那個想法。
忙活一陣,張青玄隻有一個直覺,息壤沒丟,也沒有跑。
應該還在這個玻璃瓶中,至於為何看不見,他現在也不明白。
如果能夠讓他重見天日,那麽很多謎團,就能夠迎刃而解。
張青玄將瓶子收好,這東西他是貼身攜帶,從出事以來,他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開始查找曆史資料,探查關於息壤的信息。
與此同時,他也開始翻找關於膨脹學方麵的最新的研究報告。
等到中午十二點,饑腸轆轆的張青玄換了衣衫,出了實驗樓,徑直去了榴園食堂。
中州大學的宿舍樓,都是以果樹的名稱命名,什麽杏園樓、桃園樓、梨園樓之類,想必來源於桃李滿天下的典故吧。
至於是不是,張青玄也沒空去探究,反而是每棟宿舍後麵草坪上,還真的種了對應的樹木。
桃園下麵種的桃樹,李園中種李子樹。
他工作的位置,距離榴園最近,今天是周六,學生們早早就來吃飯了。
張青玄點了一份蒸雞蛋,又拿了塊鴨腿、添點平菇燒肉,打了三兩飯,再拿一個饅頭,一個人尋個拐角靠後的位置吃飯。
他平素就是這樣,不喜歡跟同事以及同學一起用工作餐。
主要張青玄吃飯速度很慢,別人常常會比他更快吃好,然後三五個人都會等他。
張青玄不喜歡被人等待,時間久了,他就很討厭這種感覺。
他不喜歡耽誤別人的時間,導致現在他在學校吃工作餐,都是錯開高峰時間,然後一個人在靠後的位置慢慢吃東西。
張青玄平時的工作很忙,離婚之後,他感覺吃飯的空檔,反而是難得的休息。
他常常會大腦放空,漫無目的地思考一些東西。
當然,張青玄也會拿起手機,看一些新聞或者電子書,總體來說,他還是一個相對枯燥的人。
張青玄很喜歡吃蒸雞蛋,大學有四五個食堂,他以前無聊的時候,把學校的食堂都吃了一遍。
最後發現榴園每次蒸出的雞蛋,味道最讓他滿意,加上一條鴨腿,他都會感覺到一種別樣的滿足。
“巧啊!老張。”一個稍稍熟悉的聲音,從頭頂的位置傳來。
張青玄昂起頭,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個瘦高的徐向榮。
徐向榮咧嘴一笑,他手中端著一個盤子,裏麵堆滿了飯。
張青玄每餐吃得不多,隻有三兩,這個徐向榮打的白米飯,大概有八兩。
長得這麽瘦,怎麽這麽能吃!
“我是犯人嗎?讓你一到飯點就盯著我?”張青玄將筷子放下,順勢也放下手機,臉色有些陰沉。
他不喜歡跟人一起吃飯,何況還是個讓他不喜歡的家夥。
“當然不是,我順路來這裏辦點事,偶然碰到。”徐向榮也不生氣,咧嘴一笑,“老張,你不喜歡我,那我就到隔壁去坐。嘿嘿。”
張青玄一臉狐疑地盯著他,徐向榮還真的走到很遠的桌子上,一個人悶頭吃飯。
真的是偶然?
張青玄用過午餐之後,便踩單車回到宿舍,昨天睡得太晚,飯後血糖容易升高,困倦感來得格外猛烈。
好在周末沒有必須要去處理的事情,索性把窗簾拉上,打開空調,倒在**,準備睡個半天,
可是,當他閉上眼睛,原本很快就能入睡的張青玄,輾轉反側,竟是半天都睡不著。
空調的冷風,慢慢將屋子的溫度降下,張青玄終於在翻滾中,進入夢鄉。
他做了一些很破碎的夢,他看到了天空的太陽,再次變成紅色。
那太陽中有一個奇怪的符號,然後他夢見一座很奇特的山峰,竟然懸空在大地之上。
張青玄自個站在大地之上,周圍竟然都是滔天洪水,唯有那懸空的山峰上,站著一個黑色的人!
那個人雙眸閃動著光芒,俯瞰蒼生的目光,沒有半分的憐憫。
張青玄大聲吼叫著,便是連他自個都不知道在叫什麽。
“嘩啦啦!”
滔天的大浪,猶如真實一樣,瞬間將張青玄席卷而走。
“山河兮銀漢,九州兮生發,城邦以治國,浩瀚以通途......”
一陣天旋地轉,劇烈的溺水感,呼嘯而來,又飄飛而去。
張青玄瞪圓眼睛,想要發出聲音,突然眼前的黑色飛速倒退,一道綠色的光芒,從盡頭呼嘯而來,好似占據一切。
“啊!!!!”
張青玄猛地坐起,大口呼吸著,他伸出手,赫然發現自個全身濕透了。
不是汗水淋濕,而是真的跟水中撈出來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
張青玄劇烈咳嗽,抬手摸了摸頭發,蒼白的臉色,此刻他的眼睛瞪圓。
“我真的落水了?”張青玄愕然說道,再抬手摸了摸涼席。
床榻沒有一點水,唯有此刻身上滲出的水,開始打濕竹席。
沒有任何猶豫,張青玄起身下床,拿出毛巾上下擦拭,連同床鋪也擦了一遍。
下一刻,張青玄便愣在原地,腦海中的那個奇怪的吟唱聲,此刻竟然還在繼續,不知道過去多久,那個奇妙的聲音,終於消散不見。
那些吟唱的句子,猶如烙印在張青玄的腦海中,每一個字,竟然刻在眼簾之中,隻要他想,那些字體竟然都會具象出來。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張青玄終於感到驚恐,連退數步。
腦子裏麵有聲音,竟然又開始了響動。
這讓人如何接受?
張青玄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喂!渾蛋啊你,午睡你就打電話。出了啥事?”周全那頭一邊罵,一邊關切地問道。
“我懷疑自個得了神經病。”張青玄低聲說道,“腦子裏麵一直有個聲音,她在唱歌。一直都停不下來,我頭好疼啊。”
“老張啊,你壓力太大了,趕緊睡一覺吧!我困死了。一會晚飯點,我來接你,咱們出去吃,點一個你最愛吃的醃菜燒牛肉,再點一個酸菜魚好吧。”周全勸著說道。
“我是認真的!我不是說吃飯。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老張啊,你壓力很的太大了,得好好休息,這樣,我再睡半個小時,一會來看你,好嗎?”
“好吧!好吧!”張青玄還想說,可最終麽有說出口。
說腦子裏麵有聲音,有人在裏麵吟詩?
不管怎麽說,都顯得神經病吧?
這肯定會被人當作精神疾病患者,一個好的話,他這個教授就完了。
縱然周全是他的好朋友,可是一旦他陷入精神不穩定的狀態的話,他們肯定會給予他所謂的治療。
張青玄終於在最緊張的關頭,將那求救的思路給掐滅在原地。
有些秘密,注定是要一個人把守的,說出去越多,往往不會帶來安全,反而會給旁人帶來災難。
張青玄連續多次的深呼吸,人之所以恐懼,往往來源於未知。
腦海中冒出這樣奇怪的東西,第一反應便是懷疑自己生病了。
要麽是大腦出了問題,或者懷疑身體器官是不是哪裏有毛病。
張青玄坐在地上,讓那混亂的心情,慢慢平息,盡量不去想那些可怕聲響。
大概半個小時後,張青玄腦海中那個古怪的聲音,終於消失不見了。
他終於鬆了口氣,同時腦海中刻錄的那段話,卻變得格外的清晰,縱然他閉著眼睛,都能夠把那段話說出來。
突然,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張青玄起身開門,外麵烈日蒸人,周全渾身是汗的站在門口。
“你沒事吧?”周全咧嘴問道。
張青玄望著一臉焦急的周全,他原本想笑的,可是笑容到嘴邊,卻在怎麽都笑不出來。
“還沒死!”張青玄半晌才憋出三個字。
“我帶你去醫院吧。”
張青玄搖了搖頭,道:“剛才做了噩夢,這會好了,不用擔心我。多謝你拚命跑來看我。”
周全愣了一下,雙手捏住他的肩膀:“你一定遇到事了。說吧,是不是那個徐向榮?要是他在煩你,我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