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夜無眠
可以說,曹操是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的了。
其實正常來說,人家曹操現在這個方伯的身份,和此前的董卓應該是一樣的,甚至因為他出身更好的緣故,論政治地位,論前途遠大,論身後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曹操其實遠比董卓更大一些的才對。
不說別的,他董卓的身份隻是袁隗的門下故吏而已,而曹操和人家袁紹可是總角之交的。
所謂的平輩相交,所謂的壯節兄,孟德兄的這些稱呼,本質上其實都是曹操在禮賢下士而已,人家嘴上擺出來一個姿態罷了,實際身份上兩個人是差的很多的。
不同於此前,其實實話實說曹操的主線任務已經都完成了,因為這天下之大,那些貴人們,大人們恐怕是真的不將西城和上邽的百姓性命當一回事兒的,保住冀縣,曹孟德大功已經在手了,秦宜祿剛才說的那些可不是什麽風涼話,而是事實。
倆人就算什麽也不做,就已經足以名垂青史了,再多做些什麽,至少對曹操本人的性命前途是沒什麽好處,隻有壞處的。
卻是與這秦宜祿印象中的曹孟德完全不同,要知道曆史上的曹操可是動輒殺人屠城的,也不知這未來的幾十年裏是發生了什麽,居然會讓他曹孟德有這麽大的轉變。
然而不得不說,此時擺出這般低下的姿態出來為民請命的曹操,人格魅力上還是不錯的,即使是讓秦宜祿也感到有些心折了。
“局勢如此,哪有什麽神算妙策,不過我是邊郡的武夫出身,對於我們武夫來說,其實萬般的為難之局,解法總是能剩下最後一條的,也即是搏命而已,隻是孟德兄貴為一州方伯,卻是當真要為一些與你無關的百姓舍命相搏麽?”
曹操好似酒都醒了的樣子道:“既是涼州百姓,又如何會與我這個涼州刺史無關呢?若非是為了百姓,我在安定陪你待著不就好了,從三水過來的時候不就已經決定要舍命一搏了麽?又哪有臨陣退縮的道理?壯節兄莫要再賣關子了,到底要如何破敵呢?”
“其實也簡單,無非是火攻,與直取中軍而已,明早趁著敵軍埋鍋造飯之時我率領玄牝義從直接殺進敵軍中軍放火,僅此而已。”
“這幾天我與他們混得也都是相熟了的,相關的情報也都打聽到了不少,大體上我也已經清楚北宮伯玉和郭勝等人到底住在何處了,雖未曾完全摸清敵營的防衛營哨,但七七八八的也已經足夠用了。”
曹操聞言皺眉道:“這敵軍,到底還剩下多少人在圍著咱們呢?”
“差不多應該是四千多吧,不過全都是百戰精銳。”
“敵軍若是四千精銳,僅憑你這一千人的玄牝義從,打得贏麽?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麵對百戰精銳,就算是突然遇襲或是水火相攻,所能引起的也無非就是混亂而已,而若隻是混亂,並不足以奠定勝負,甚至反過來可能還正中人家下懷。”
秦宜祿點頭道:“說的不錯,不過混亂卻也至少能爭取一定的時間,敵我兩軍起床和埋鍋造飯的時間應該是相差不多,你見我火起,若是能迅速的以主帥的身份下令全軍出擊,與我內外開花裏應外合,則此戰自然沒有不勝的道理,但若是你遲疑不能動或是動得慢了,那我身陷敵營,自然一定是要身死的了。”
“孟德兄,你是軍中主帥,此事到底做還是不做,你來決定便是。”
曹操聞言卻是哈哈大笑道:“這麽一說,我倒是明白了,無非就是先斬後奏罷了,果然啊,我就知道,壯節兄乃是真正的大丈夫,是斷不會讓我失望的。”
“既然你不讓我失望,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失望,你放心,有你這一把火支持我,無論如何,必不會讓你孤軍奮戰,必將援軍給你帶來。”
秦宜祿聞言,與曹孟德對視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好,我信你,這條性命,明日就交給孟德兄了。”
………………
一夜無眠。
曹操自然也是沒睡的,隻是因為他此前已經喝了大量的酒水,頭腦已經不甚清醒了,卻也知道明天一早要幹這玩命的大事,卻是一咬牙一跺腳的,自己給自己弄了一點糞水,捏著鼻子喝了一口,然後哇得一下將這一宿喝下去的酒水全都吐了出來。
擦了擦嘴,醉意便已是是去七八,然後用涼水激了一把臉,就開始忙活起來了。
秦宜祿回了自己的帳篷之後便讓張楊為自己披上了鎧甲,然後盤膝而坐,將自己手中的精鋼長朔放置於膝蓋上撫摸了足足一宿。
眼看著天邊微微已經有了亮色,便輕聲開口道:“去將弟兄們都叫起來吧,低調一點。”
“喏。”
張楊抱拳應了一句,卻是在走出營帳之前突然回過頭,忍不住問道:“大哥,今日這一仗……咱們到底是為何而打呢?非是質疑大哥您的意思,您若是不想說,就當我沒問,我隻是好奇而已,說到底咱們都是並州人,眼下冀縣都已經保住了,就連那胡軫楊定王國等涼州本土的豪強也已經不想折騰了,為何您卻……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麽?也沒什麽,一來是感同身受,也確實是看不得胡虜劫掠我漢家百姓,孟德有些話說得還是中肯之言的,我雖然對那些河湟義從也多有同情,然而卻也隻能是同情,大是大非,大節大義是終究不能有虧的。”
“再退一步來說,咱們這些從並州來的人終究是麵臨一個安置的問題,相比於安定、北地兩郡,我確實是更相中這半耕半牧,相對也最為繁華富庶的漢陽的,此戰咱們若是能再打出一些名頭,漢陽安家之事,差不多也就有門了,而既然是要在漢陽安家,我又如何能認得了這些異族胡虜在我家肆虐呢?”
“再退一步,站在完全私心的角度來看,我想借此事再揚一些名望,給漢陽的百姓,乃至整個涼州的百姓施一些威德。”
“說白了,涼州就是個大糞坑,這個你是感覺得到的吧?孟德兄終究是個有背景的,若是因此事為今上所記恨,自然是要走的,便是今上壓下了仇怨,他恐怕也一定是會調走的,他背後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任他在這樣的屎坑中一直泡著。然而你想過沒有,孟德走後這涼州事誰還能說了算,做他的代言人呢?他的遺策又要靠誰來執行,甚至可能會和新刺史互相爭鋒相對呢?這個人,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最後,我如今倒也確實是已經名揚天下了,卻也是通緝之身,黨錮一日不解,也就談不上什麽前程可言,可你們跟著我出生入死,又豈能沒個安排?此戰若是能勝,說不得可以和孟德商議一番,看看能不能給你們幾個出頭的名額,否則,光我自己一個人名揚天下有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