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時代變了(9.2修)

磚石碎裂的聲音響徹花柳巷,崩飛的石塊甚至飛出了巷弄。

“小子,你在躲什麽……不是要打死我麽?”樊長榮獰笑著收回拳頭,“還是說,你是想被我打死?”

方野瞥了一眼被他拳風隔空打崩的青石牆,眼神微凝。

沒有技巧,全是力量。

五階練氣士,也就是B級下遊執行合約的水平。

但……還能接下。

“嗬嗬嗬,來!”樊長榮右腳抬起,隨後一腳重踏下來,渾身血煙飄搖如火,將巷子裏照的通紅。

隨著他一腳落下,青石板鋪就的路麵瞬間凹陷下去,邊沿像波浪一樣擴散開,幾厘米厚的積水迸濺離地,揚起大片水簾,而下一刻就被樊長榮飛掠的身軀撞碎。

這個將近80歲的老不死身材魁梧的不像話,再加上古華人那比之常人要大上一圈的體格,以至於一米九的方野在他麵前居然顯得格外“嬌小”。

這一次方野沒有躲開,體內經過大半個月納氣,已經初具規模的氣隨心而動,不再隨意宣泄。

修行速度再快,方野的氣的量也就是二階練氣士的水平,既然以命相博,也就不在乎身上濕不濕了。

他微微後退半步,微微沉腰以便卸力。

隻見樊長榮身體前傾,腳下微微墊步,仿佛將要起跳,身軀騰起,卻又在腳尖離地前重心下沉,筆直高舉的右手五指微張,悍然拍向方野的天靈蓋。

方野果斷箭步側身上前,這一掌他抗下來也難吃得消,但對方臂展過長,被貼身短打就隻能變招。

此刻他麵右側身,踏步頂心肘!

全身的氣隨之流轉澎湃,貫徹一點,蓄勢待發。

而右臂高舉以至於中門大開的樊長榮獰笑不變,在即將被頂心肘重擊心髒前,本就下壓的重心二度變幻,前傾的身體逆時針偏轉,拍落的右手忽然內折,以下落肘擊的方式砸向方野的脖子!

嘖……

方野對比敵我體型,在自己頂心肘砸到樊長榮的胸膛前,對方的右肘會先一步砸斷自己的脖子。

他不得不放棄自己的進攻節奏,頂心肘變招上托招架。

當樊長榮一肘砸落,方野隻感覺朝自己砸過來的不是一個人的肘擊,而是一座山。

方野體內的氣微微上頂,與樊長榮的沛然巨力短暫硬撼,在被硬生生打散後又順勢下沉,將這股力量傳導去地麵。

這一霎,兩股氣的碰撞在雨幕中炸出一片空白,方野腳下的地麵和積水肆意崩飛,整個花柳巷都微微一震。

“哼……”

方野悶哼一聲,喉頭湧上些許腥味兒,五髒六腑火燒一樣。

他被這一肘砸的渾身僵硬了片刻,而樊長榮卻無恙,此刻借助方野的托力調整重心,身體後仰右腳抬起就是一記直踹,在血光中能看見音錐閃現。

方野隻能用右臂蜷曲擋在身前,隨後便被那瞬間爆發的血色煙氣吞沒,整個人炮彈般倒飛出去,撞穿了一棟酒肆的牆壁滾入內部,一路將數張酒桌砸碎,而樊長榮那一腳的餘波更是碾碎了半間酒肆,磚崩木碎,牆倒樓塌。

方野幹咳著從廢墟中站起來,渾身的皮膚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暗紅色,隱隱約約有腐爛的趨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

樊長榮的靈性是腐蝕?還是有毒?

方野吐出一口飄散著血色煙氣的瘀血,活動著險些脫臼的右臂,與好整以暇走向他的樊長榮對視。

光輝聯邦將十個序列兩兩分級是有道理的,方野現在的綜合生物能級已經達到了序列四,對身體和氣的微操也在臧潯的**下大大進步,明顯比樊長榮強上不少,但是麵對序列五,隻比他高了一個能級的樊長榮打的如此狼狽。

剛剛那一腳少說能把一輛主戰坦克踹得翻好幾個軲轆,方野但凡沒卸力現在已經被踹出去上百米了。

可能這老不死的離六階也不遠了……

“你比我想象中要強,但是強的不多。”樊長榮邁步淌過積水,被他的氣所浸染的積水很快就泛起了令人作嘔的腐臭。

“有點天賦,可惜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些讓人失望。但凡你的本事有你嘴皮子那麽利索,想來,現在灰頭土臉的應該是老頭子我。”

樊長榮還想靠近,一根裹挾在銀色煙氣中的魚紋棍卻倏然飛掠過來,帶著一連串的破空聲直擊樊長榮的腦袋。

“嗯?”

樊長榮吃了一驚,下意識扭頭躲開,落空的魚紋棍斜插入地板,隨後上麵的氣猛烈爆散開,隨後在花柳巷的地動山搖中,花柳巷被一擊轟穿,直徑三十米的深坑中隻有一根還在微微顫動的棍子保持著完整,而其他的青石板都成了米粒大的碎砂。

“哦——好俊的女娃,小子相好?”樊長榮怪笑著指了指方野,“哈哈哈哈哈,信誓旦旦言稱你跟我的死鬥無人插手,怎麽著,小娘子跟你心意相通,算不得外人?”

年畫眼含煞氣,右手去解腰上的鏈子,冷笑不斷:“說的好,可惜我不聽,我師弟常說別跟女人講道理,記好這句話,下輩子見著姑奶奶繞著走!”

然而,方野出聲打斷了即將出手的年畫。

“師姐,我說了,別插手。”

方野扯開了身上布條似的衣服,體內的氣流轉不歇,將樊長榮的氣從體內驅逐出去,他借著天上逐漸大起來的雨水洗了把臉,然後睜開了那雙飽含興奮的眼睛。

“老頭,她不會再介入我們的爭鬥,接著來!”

很久了。

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種強大的,但是差距並不懸殊的對手了,這樣的對手在戰勝之後才會帶來足夠充沛的成就感。

最重要的是——

“我並不是那種特別迂腐的人,所以抱歉了老頭。”

方野說話間,後頸處微微一震。

“智能戰鬥輔助芯片已激活,正在同步黎明號主機……已取得主機算力支持……”

機械的完全沒有起伏的合成音在方野聽來如同天籟。

第一版輔助芯片新鮮出爐不久,方野在智能無人機的幫助下完成安裝後隻是激活過一次,熟悉了一下使用芯片後的體感和視野,並未真正實戰。

現在,是時候在實驗中檢驗一下黎明和未來編寫的一代算法程序究竟如何了。

理論數據上來說,該算法能讓方野的實戰能力提升60%,這已經能讓方野和樊長榮正麵交鋒了。

當然,正如方野所說,他是一個士兵,並不迂腐。

如果在芯片的輔助下依然很難幹掉樊長榮……

那他有幸體驗一下方野偽墮落姿態下的體魄。

“嗬,那就來吧……”

樊長榮嗤笑一聲,踏步上前五指勾爪,向方野的脖子撕去。

方野眼神微動,視野中浮現了大量的剖麵圖,充斥著藍白黑三色的線條剖麵中,樊長榮的動作被逐幀在右下角解析出來,根據肌肉的收縮預測對方的行動,腦波的無縫銜接,跳過方野自己的思考羅列出了多種反擊手段……

思維比肉體快太多,當比方野思維更快的芯片將答案遞交給思維,他的大腦隻需要做簡化後的選擇題了。

幾乎在樊長榮掠向方野的同一時間,方野抬起了自己的手五指合攏,就好像樊長榮自己把手腕塞給方野一樣。

樊長榮驚愕間緊急變招,可是他才剛剛抽右手換左手直拳,方野握空的右手卻已經一個反撩錘在樊長榮臉上。

沉悶的碰撞聲中,方野微微蹙眉,失算了,第一次實戰緊張了,氣的共振微操失誤,這一拳沒破防!

而麵頰側幾乎被錘散的血色煙氣重新凝結,驚疑不定的樊長榮想要拉開距離,右腳剛剛退後就見方野一腳踹在自己左腿彎上。

這一次,方野沒失誤。

震勁!透勁!

方野眼中精光閃爍,氣、體共振,樊長榮腿彎處飄搖不定的氣旋微微一頓,隨後就好像起了霧一樣朦朧起來。

被震散了的氣阻擋不了方野這一腳,氣的抵消後,是肉體的碰撞。

但一個氣被打散了的練氣士又怎麽可能和人形暴龍一樣的方野硬碰硬?

哢擦一聲,樊長榮的腿彎不正常地扭曲起來。

“你……不對……”

樊長榮又驚又怒,眼前這個家夥突然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就好像能預知未來一樣。

然而方野打架的時候很少放狠話,因為反派死於話多。

一擊建功打出破綻,方野隨後的目標格外明確,在芯片的高強度計算下壓著樊長榮打,每一次壓製完樊長榮的反擊就會對他的左腿來一次重擊。

不遠處原本屏氣凝神緊張觀望著的年畫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這是話本中的臨戰突破嗎?”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古華的練氣士數量很多,大概每20個人當中就有一個練氣士,但是大多都是野路子。

因此還是有很多人向往那些厲害的江湖名宿,想象著高手之間的對決。

在民間的話本故事裏,兩個宿敵的宿命對決總有在戰鬥中突然頓悟,突破到更高的境界的故事橋段。

年畫以前很喜歡看這樣的故事,因為反轉的戲劇性會讓故事更有趣味,但直到她在師父帶領下對練氣士修行的根理有所了解之後,她才發現,故事始終隻是故事。

練氣士,根本沒有戰鬥中突破一說。

因為納氣的本質是身體以特定的,符合靈氣脈絡的律動與之共鳴,條件非常苛刻。

氣的堆積由量變產生質變也需要不斷用氣去溫養自己的神通,是一個需要持續不斷消耗氣的過程。

而在戰鬥中,氣本身就在消耗,生死搏殺的時候哪有功夫去控製自己的身體與天地靈氣脈絡共鳴?

而不標準的共鳴能夠汲取的氣數量少的可憐,在戰鬥中續航都困難,更別提去溫養神通了。

但是眼前這一幕卻有些動搖了她的觀念。

畢竟師弟從原本被壓著打到此刻反過來壓著樊長榮打,這其中的差距大的超乎想象。

除了臨時突破,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解釋呢?

年畫放下了對方野安危的擔心,轉而開始疑惑自己師弟身上的變化究竟從何而來?

難道是……隱藏的實力?

方野不知道年畫在想什麽,他在芯片的輔助下一次又一次的料敵先機,偶爾判斷失誤,芯片也能瞬間完成補救,樊長榮每一次反擊都沒有任何成效,被方野摧枯拉朽般的攻勢打的遍體鱗傷。

察覺到方野在料敵先機上一如既往的精準,但是每一招,每一式的力道,卻慢慢的降低,樊長榮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嘿嘿嘿,你的境界比我低,氣已經快要不夠用了吧?”樊長榮倏地笑起來,笑容格外的凶狠,眼神陰鶩地看著方野,“在你的氣用完之前如果不能夠打死我,那麽,被打死的人就是你了。”

方野臉色微沉,的確,修行時間太短是硬傷,哪怕未來給他總結的呼吸法效率已經遠超其他人的法門,也有臧潯聚氣境的幫助,但是氣的累積依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成的。

將近五分鍾的高烈度交手,方野和樊長榮赤手空拳拆碎了半條花柳巷,超過500平方米內的建築都夷為平地,地上看不見完整的一塊磚,到處都是殘破的廢墟。

這是用氣換來的殺傷。

但是方野眉頭忽然又舒展開,他感受了一下體內已經枯竭的氣,抽身後退,扭頭朝四周看了看,眼睛一亮,跑到一片廢墟中低頭挖掘起來。

近乎半身殘廢的樊長榮在氣的支撐下站了起來,忌憚地看了一眼陡然目露凶光的年畫,然後對方野言語相激:“怎麽,不是要和我分出個生死強弱,分出個高低上下嗎?還是說,準備讓你那個姘頭動手?”

而方野已經微笑著站起身,手裏抓著那把油紙傘。

“放心吧老頭,這場戰鬥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現在就是最後了。”

方野笑容燦爛,雖然身上的傷口還沒有愈合,又因為劇烈的運動有鮮血,從口鼻中溢,卻不能掩蓋他的愉快。

樊長榮心中一定,這小子說是不迂腐,實則迂腐至極,等下劫持了他,好逃出去。

於是兩人遙遙相對間,樊長榮突然衝向了方野,神色瘋狂,狂笑著準備宣布自己的勝利。

砰。

電弧一閃而過,花柳巷廢墟中隻剩下一人站立。

方野擰動傘柄,將探出的槍口收了回去,施施然撐起傘,掃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樊長榮,嗤笑一聲。

“時代變了,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