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雨夜追獵

方野推開了名為“凡尼高”的俱樂部的大門,黑色的雨傘擱置在門外。

“需要換鞋麽?”方野看了眼俱樂部光亮如鏡的瓷磚地板,和那鮮紅的絨毛地毯,向門邊的女士詢問道。

“不需要。”端莊秀麗的迎賓美人微笑著回答,“在凡尼高,您需要記住的會員守則隻有一條。”

“什麽?”

“金錢至上。”

“可惜了。”方野微微搖頭,踩著地毯走向俱樂部的大廳,他的“雇主”賽洛就在頭頂30米處。

凡尼高俱樂部,由天都市的富人聯合建立,金錢在這裏幾乎能做到一切,它不拒絕任何來客,但沒有一定身家不會踏足其中——這裏的奢靡簡直達到了地上天國的地步,無論什麽都是最頂級的,普通人在其中隻會感到不自在。

隻有少部分沒有錢的人在這裏泰然自若,但這些人大多掌握了比金錢更珍貴的權與力。

當然,也有個別混吃混喝的無賴,在金錢麵前,把自己的尊嚴一文不值,看似與尊貴的凡尼高格格不入的無賴,又何嚐不是在以自身襯托出人對金錢的渴望?

方野對於凡尼高的寸土寸金沒有任何觸動——對於已經見證了兩個文明興衰的失鄉者來說,金錢真的是財富這個定義中最沒有價值的東西了。

物資、科技、超凡知識……如果這裏擁有這些,或許方野會更感興趣一些?

繞過了喝的爛醉如泥,躺在大廳地板上的邋遢男人,方野從水晶製成的精美圓桌上取了一杯璀璨如黃金的酒水,小口嚐了嚐味道。

“在這裏,我可以‘進食’。”方野越發驚歎於模組的神奇,隨後將酒水一飲而盡,把杯子留在圓桌上,繼續順著箭頭指引前進。

乘坐著格外寬敞,裝有沙發、音響、擺滿美食的電梯來到凡尼高的八樓,方野離賽洛已經隻有十米遠的距離。

電梯門緩緩打開,悠揚舒緩的樂曲從樓層裏滲透進來,與之不相配的,是隱藏在淡雅花香下的血腥味兒。

“冬狼?”

“賽洛。”

方野與擂台上滿身鮮血的灰發男人對視片刻,走近了一些,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全是鈍擊造成的……倒也死不了。”

賽洛麵無表情從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形的男人身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下擂台,無視了那些饒有興致在觀眾席上看戲的“同行”們。

“你來的有點晚了,冬狼。”

年近50的老男人從指骨斷裂的左手上取下了被當作武器,鑽石表盤已經破碎的手表,如同丟垃圾一樣丟在了台麵上,方野幾乎能想象到在賽洛猛力擊打對手頭部的時候,指骨、表盤和那倒黴鬼的頭骨一起破碎的聲音。

“做事有效率就可以了。”方野將琴盒放在腳邊,與賽洛麵對麵坐下,“相比之下,趕路花點時間並不重要,不是麽?”

賽洛用相對完好的右手抓起一隻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隨後那雙斑白的眉毛就皺成了一團,放下酒杯時,有一片血霧在酒水中暈開。

“殺光暴徒的雜種,你需要幾天?”

方野瞥了眼隻有自己能看見的任務指引,平靜地吐出三個字。

“五小時。”

賽洛冷笑起來,牙齒間猩紅的血澤格外的刺眼:“很好。”

“覆滅暴徒組織,進度104/104”

方野神色不變,目光停留在麵前的酒杯上,金黃的酒液在暖色燈光下越發瑰美,炫目的斑駁金光映照在桌麵上,令人沉迷。

“我需要情報、武器。”方野在路上檢查過自己的琴盒了,裏麵是一杆聚能狙擊步槍,三個專屬彈夾,五顆爆破彈,一塊電池,小提琴模樣的可拆解炸彈,兩把電磁微衝。

威力沒試過,但想來不會比自己曾經用的那套差,可是想靠這點裝備幹掉一個黑色暴力團夥,還是有超凡者存在的暴力團夥,委實有些困難。

方野對這個團夥戰鬥力的初步預估,相當於是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基因戰士中隊。

當然,特指不著甲。

如果佩戴戰甲,方野估摸著,十個全副武裝的基因戰士就能幹掉自己。

畢竟D級、C級的超凡者在動力戰甲麵前,很難說誰更強勢一點,但毫無疑問,一個D級超凡者與戰甲加起來,若是C級超凡者正麵交戰,優勢就得逆轉了。

以方野被覺明法師評價為C級的體魄,和戰甲的力量孰高孰低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方野身板一定沒戰甲硬。

“你要的東西,在凡尼高都能弄到手,在這裏,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恰好,我現在除了錢一無所有。”賽洛看著方野,血絲密布的眼睛如同禿鷲一樣陰翳,“我希望三個小時後能聽到暴徒完蛋的消息……你最好能如自己所說,不要讓我失望。”

方野與賽洛對視片刻。

“你可以準備慶祝大仇得報了。”

“那麽,你具體需要什麽?”

“暴徒出入的場所、據點、資金來源、外表特征,此外,我需要……”

……

一座現代都市的夜晚,從來不會是靜謐的,它在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刻也許隻有破曉時分,夜行動物們開始休息,而晝行動物剛剛醒來的短暫一小時。

但在此刻,淩晨1點,大雨並沒有澆滅夜行動物們狂歡的熱情,尤其是對於那些白天躲藏起來的鬣狗來說,雨水隻能讓他們更加興奮。

暴徒,是天都市鬣狗中最凶狠的一批。

他們對法律毫無敬畏之心,因為他們總能狡猾的將自己的行為約束在餘燼的紅線之內,而普通的執法機器人根本抓不住這群人渣。

但這不意味著他們不殘暴,事實上,器官買賣、強奸、高利貸、強迫女性賣身……

他們從不直接殺人,但間接殺害的人,屍體能堆成一座山。

在招惹眾怒前,暴徒巧妙的與諸多掌握了天都市經濟命脈的財閥、富豪搭上線,用海量的“禮金”獲得了他們的庇護。

直到,賽洛叛逆期的女兒離家出走被暴徒的成員當作平民強暴,在反抗中墜樓身亡。

賽洛不是天都市最頂級的那一批富豪,所以與天都市最頂級富豪均有交易的暴徒並未太過擔憂。

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金錢至上隻是天都市圈子內的規則,而執行合約,是整個光輝聯邦的規則。

這群人渣並未覺得自己有多危險,依舊沉浸在沒日沒夜的狂歡中。

而對於這群人渣來說,頗為原始的改裝機車,是尋找感官刺激的最優選之一。

他們的賽道就在城市街頭,霓虹燈與路人的驚呼是最好的興奮劑,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能讓他們忽略死亡的恐懼。

事實上以光輝聯邦的醫學水準,隻要不當場死亡總能活過來,移植器官對做器官買賣的暴徒來說輕而易舉,如果簡單的器官移植沒辦法救活,那麽接上機械義肢,對他們而言也是很酷的選擇。

事實上,如果不是機械義肢的熱潮剛剛興起,受眾相對較少,也許不需要受傷,他們自己就會拋棄掉脆弱的肉體。

此時此刻,發動機的狂躁轟鳴又一次在街頭響起,暴徒的又一場比賽開始了。

方野撐著傘站在路邊,琴盒被他安置在了別的獵場上,對付這些飛車黨,一根鋼絲,一把電磁微衝就足夠了。

“大叔,你在路邊等什麽?”

穿著雨披的青年自來熟的鑽進方野傘底下,嬉皮笑臉地問:“我看你在這裏站挺久了喔?”

方野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頰,恍然自己此刻在這些被創造出來的人眼中,是冬狼那張有些滄桑的麵孔。

“我在等什麽?我在等工資。”方野語氣微妙,“作為一個打工人,在拿工資前付出一點時間和耐心是必要的。”

“在大街上等工資……大叔你是做什麽工作的?”青年一臉莫名其妙,有些疑惑,“清潔工嗎?現在不都是機器人清理垃圾嗎?”

方野輕笑一聲:“清潔工?嗯……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當然是一個清潔工,負責給這座城市清理垃圾。隻不過,我要清理的垃圾略微有點危險。唔,聽到動靜了。”

動靜?什麽動靜?

青年側耳傾聽,發動機的聲音伴隨著叫囂聲從遠處傳來。

方野露出了笑容,彎腰將一根鋼絲從水裏拉了起來,然後將它扣在了身邊的路杆上,鋼索的另一端,係在了另一邊的路燈杆上。

青年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有些不自然地讚歎一聲:“不明覺厲,那個,我朋友還在等我,大叔祝你工作順利啊!”

他哈哈幹笑著,僵硬地走向街道的拐角,離開方野視線的一瞬間,撒腿就跑。

再不知道所謂的清潔工和垃圾是什麽意思,他就是白癡了。

方野沒有殺人滅口的想法,雖然那個青年也是個不怎麽老實的家夥,但小混混和暴徒比起來,算得上人畜無害了。

“轟——”

發動機的沉悶音浪伴隨著閃爍的車燈從街道盡頭閃現,車燈照亮了方野半邊身子。

明暗分割中,方野被照亮的半邊臉露出了一抹微笑。

“晚上好,垃圾們。”

狂飆的機車瞬間跨越了一百多米的距離,從方野身前掠過。

滾落的人頭咕嚕嚕在積水裏滾了幾圈,停在了方野不遠處,臉上的表情定格在猖狷的笑容上,眼睛裏全是興奮暴起的血絲。

“嗑嗨了嗎?”方野若有所思,反手拔出腰後的電磁微衝,對著發現不對勁,低下頭沒有被鋼絲切斷頭顱的幸運兒們,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