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人
落地後，林洛和同事們被送回公司的康複中心，經過三天的休養和訓練，才能恢複正常的行走能力和平時五成左右的體能。
落地第一天，太空人的身體十分虛弱，用隊長的話來說：“你這個時候連小學生都打不過，所以最好不要惹事。”
三天過後，林洛驅車回到同城的小區。他買的是一套二房一廳的小居室，房價四百萬，屬於中檔住宅。
房子一個人住，而且主人還經常外出，嚴重缺乏生活氣息，感覺更像是酒店而不是家。
林洛把房子簡單打掃了一下，看了看日期，今天剛好是周六。他換了一身衣服，開車前往位於城郊的青少年特殊教育學校。
這所學校專門招收一些健康上存在缺陷的青少年，比如聾啞人、低能兒……他妹妹林語就在這裏讀書。每個月八千五的學雜費已經是打過折的。林語有殘疾人證，學雜費可以減半。
林洛沒有進學校，他用手機登陸學校平台，申請讓學生外出，學校審核通過後，會有專人聯絡他，將林語帶到他麵前。
“哥哥，你來了！”
等了十分鍾左右，一個人影從校門口衝出來，搖搖晃晃撲到林洛懷裏。
豆蔻年華的林語身材苗條，皮膚白淨，紮著長長的雙馬尾，總是穿粉色的連衣裙和白色的鞋子。
除了跑步姿勢不太穩當和脖子有點向右歪，她看上去跟普通少女也沒什麽明顯區別。
她遺傳了母親的長相，五官精致，帶著一種柔弱的氣質，走在街上回頭率極高。
每次林洛看到妹妹都會感慨命運弄人，如果她是個正常人該多好，她肯定能過上更幸福的生活，而自己也會輕鬆很多，至於母親很可能也不會中年猝死。
“哥哥，為什麽隔這麽久才來看我？”
林語開口說話的時候，右嘴角有些歪斜。她從出生起嘴巴就合不攏，八歲那年做了腦部手術之後才能合上，不過還達不到完美的程度。
“很久嗎？上上次也是兩個月啊。”林洛說著將妹妹往車上拉，“乖乖坐好，綁上安全帶，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兩個月感覺好久好久……對了，哥哥，我現在會解一元一次方程了！”
林語興奮地拍了拍手。
“哦，是嘛，你數學進步很大啊，鋼琴學得怎麽樣？”
“我會彈月光曲了！找個有鋼琴的地方，我彈給你聽！”
“進步這麽大，看來這兩個月你都有偷偷努力啊，哥哥很高興，你要再接再厲哦！”
林洛伸手去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好，我們這就去一家有鋼琴的餐廳。”
每次從太空回來，林洛都會在節假日接妹妹出來，帶她吃喝玩樂，盡興之後，再送她回學校。
他不敢帶妹妹回住處，怕妹妹賴著不走，到時候不好收場。
“小語，明天我上午有點事忙，下午我再來接你出去玩。聽話知道嗎，有事打我電話。”
臨別的時候，林洛對站在校門口遲遲不肯進去的妹妹說道。
“知道了，哥哥，明天見！”林語眼噙淚花，一邊蹦跳著，一邊朝林洛揮手。這時，學校的接待員走過來，將她帶回學校。
妹妹出生後的頭幾年，林洛是很痛恨妹妹的，因為這個身體不好的妹妹，奪走了母親的關注，讓他備受冷落。他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妹妹丟掉。
母親早早去世，林洛認為主要是妹妹的責任，心裏更加怨恨妹妹。後來父親患癌，家庭的重擔落在林洛頭上，他才意識到，如果父親也不在了，那他就隻有妹妹這唯一的親人了。
第二天上午，林洛去療養院看望父親。他沒有帶林語過來，是因為父親看到妹妹會想到母親，會自責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情緒不穩定可能會導致病情加重。
“林先生，請跟我到辦公室去一趟。”
看到護工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林洛直覺大事不妙，明明他要求進去探望父親，為什麽人家卻要帶他去辦公室？
麵對他提出的疑問，護工隻是淡淡地說:“有些事情必須你本人才能處理。”
進入辦公室後，護工關門出去，房間裏隻剩下徐主任和林洛二人。
徐主任是個退休的婦科女醫生，保養得很好，六十多歲看起來跟五十的人一樣。
此時，她的臉上擺出了一副嚴肅又深沉的神情。
“林先生，請坐。”等林洛坐下後，林主任輕聲說道：“很唐突也很遺憾地告訴您，您的父親林方勇先生，在一周前已經去世了。”
林洛觸電般猛地站起來，椅子都被帶倒了，發出“咯噔”一聲。
“你……你說什麽？你們療養院是怎麽辦事的？我爸去世當天，為什麽沒有通知我？要不是我今天過來，你們是不是還當沒事發生一樣繼續瞞著我！他是怎麽去世的？他的病情不是一直控製得很好嗎？”
林洛發出悲憤的怒吼，手足亂顫。
徐主任抿了抿嘴，低垂著眼簾，說：“按照規定，我們是應該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的，不過……你父親留下了兩份遺書，一封是給療養院的，上邊說不要把他去世的事情通知你，因為你可能在太空工作，怕對你造成不良影響，我們尊重他的遺願，所以就沒有通知你，想等你下次過來探望再告訴你。還有另外一份遺書，是給你的。請您過目！”
徐主任從抽屜裏掏出兩個信封，放到桌子上。
林洛快速拆開那個封麵寫著“給我兒小洛”的信封。
小洛：
你今年也有十九歲了。其實不應該再這樣稱呼你，你早就是個可以的獨當一麵的男子漢，不再是那個需要別人保護的小男孩。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享受著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可你已經走上職場，而且表現出色。你讓我感到驕傲。
我知道你看到這封遺書的時候，肯定很難過，也很不甘心，你都為我這個爸爸付出了這麽多，到頭來我卻辜負你的努力。
你不知道，我這個病反複發作，實在太痛苦，什麽都做不了，讓我覺得自己活得不像個人。生病後我無法掙錢養家，讓你小小年紀就要背負重擔，我太對不起你了，也對不起小語!
每天在窗邊仰望天空，想著你在上邊流血流汗，我心裏比癌症發作時還痛苦。
每次你來探望我，看到你的臉上滿是疲憊，我就恨自己沒用拖累了你。你這個年齡本該對未來充滿了憧憬，不斷嚐試新鮮有趣的事物。可是你除了工作，就是來探望我和小語。你被我們困住了。這不是你該過的人生！
我最近老是嘔吐，醫生檢查後說體內的癌細胞擴散到胃部了，我不想再動手術，我寧願在自己還能動的時候，選擇想要的方式離開人間。
我走後，小語就拜托你照顧了。幫我對她說，爸爸和媽媽一樣很愛她，隻是爸爸無能為力，請她原諒我。記住，永遠不要嫌棄她、拋棄她，因為她是你的親人、你的家人。
父親絕筆
確認過是父親的筆跡後，淚水漸漸模糊了林洛的眼眶。
“我爸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