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速之客

劉建國看趙誌鵬不表態,就問:

“趙誌鵬,你同不同意我這個辦法?”

趙誌鵬想,如果單是舉手表決,肯定會通過。

因為村子裏大部分都是劉建國那邊的人。

如果他不同意舉手表決,顯然他不占理,還得發生衝突。

不過,他想了一個辦法,“劉隊長,我同意你的辦法!不過,派誰去鏟,也要公平!”

“你說說怎麽個公平法?”

“幹這種事,畢竟是得罪人的活,我要求,如果舉手表決通過了,就抓鬮決定誰去幹這個活!”

劉建國想,隻要能隨了杜老六他們的心意就行,誰去鏟也不是那麽重要。

“好!”劉建國說,“大家都聽著,為公平起見。我們馬上進行表決。丁亞傑負責計數!”

趙誌鵬說:“婦女隊長一個人不行,我也要跟著計數,這樣才公平!”

劉建國不想節外生枝,趙誌鵬計數更好,到時候他就沒什麽說的了。

“行,你跟著計數!”

於是,劉建國宣布:

“下麵,開始舉手表決!”

可是,現場卻不像劉建國想的那樣,也有一些人沒有舉手。

不過,看上去還是遠遠超過半數。

劉建國說:“丁亞傑,趙誌鵬,開始計數!”

趙誌鵬說:“大家可要想好,我開始計數了!”

有的人聽趙誌鵬這樣說,就把舉起來的手放下了。

因為趙誌鵬說了,誰敢去鏟張教授的一根苗木,我趙誌鵬就扒了誰的王八窩!

以前,這些人都拿趙誌鵬不當幹糧,但剛才趙誌鵬一拳就打倒了屯子裏最厲害的人物杜天,這讓一些人很忌憚。

這平時油嘴滑舌,大大咧咧小子,誰知道他上中學這六年,都認識了些什麽人。

看來還是有兩下子,應該是平時有尖不露,真急眼了,才拿出了本事。

他們怕抓鬮抓到他們手裏,趙誌鵬真去扒他們的房子。

因此,他們就把舉起的手,又放下了。

雲桂芬看明白了趙誌鵬的用意,就大聲說道:“大才子,你要扒誰的王八窩,我給你拉兩汽車人來幫忙!”

雲桂芬一說這話,很多人都放下手。

一隊的人,雖然不完全知道雲桂芬的底細,但也有風言風語,說她是女流氓,因此沒人敢要,她才嫁給李經福的。

不要說雲桂芬拉兩汽車人來,就是找來三五個流氓,農村人也惹不起。

劉建國看很多人放下手,就說:“雲桂芬,不要隨便發言!”

雲桂芬大聲說:“我跟大才子說話,又不影響你們舉手。”

然後,雲桂芬又喊道:“喂!你們都舉手吧,好去鏟樹苗當英雄,生產隊獎勵你們工分!”

記完數,丁亞傑本想隨便報一個,可是,趙誌鵬跟著計數,她就不能作弊。

最後,會場實際來了372人,舉手的隻有128人,遠遠沒超過半數。

這就等於,趙誌鵬贏了。

劉建國看到結果,十分生氣。

都是自私的膽小鬼,他在心裏罵道。

可是,他也不能當眾譴責這些人,隻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

劉建國沒好氣地宣布,“張慧琳,回去告訴你爸,你們贏了!”

金玉山意味深長地說:“劉隊長,咱們隊的社員,多數還是主持正義的!”

劉建國幹笑兩聲,“嘿嘿,還行吧。”

……

趙誌鵬拒不聽從分配,大膽保護張教授家苗木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黑石溝大隊13個生產小隊5000多口人,無論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都知道了這件事。

不少人都讚成趙誌鵬很有正義,也有不同意見,說趙誌鵬一個小青年,為了老改造出頭,得罪人不值得。

……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待高考發榜了。

這段時間,他每天臉上都充滿陽光,跟著下地勞動,幫助家裏掙工分,高興的時候,還唱唱歌。

兒子考上了大學,沒有辜負趙支前十多年的期望。

這些年,他忍辱負重,都忘了怎麽挺過來的。

現在,他終於可以揚眉吐氣,腰板直了起來。

以前,不敢說話的他,現在也敢說話了,臉上常常帶著自豪和喜悅。

有人高興,也有人憂愁!

趙誌鵬打賭,提前鎖定勝局。

魏寶珠輸了。

所有的人,就等著趙誌鵬接到錄取通知書後,看老周婆子出洋相呢。

到時候,來的可能不止黑石溝的人了,附近十裏八村的人,也會有前來看熱鬧的。

肯定是盛況空前。

想到這些,魏寶珠心情很不好,鬱鬱寡歡,看誰不順眼就罵上兩句,看見貓狗,也要罵上兩句。

一天天的,她像念經一樣,嘴裏叨叨咕咕,讓老天爺睜眼,把趙誌鵬的分數降下來。

但是,老天爺並沒顯靈。

二十多天後,高考發榜。

趙誌鵬的分數是380多分。

這個分數比清華北大的錄取線,隻差兩三分。

邱老師預估的基本準確。

雖然達不到這兩所大學的錄取線,但這個成績總體還是相當不錯的。

高考分數出來了。

這是官方的權威數字,最有說服力。

之後,就要到填寫誌願的這道程序,然後就等著發錄取通知書。

魏寶珠知道後,就更犯愁了。

她病倒了,發起高燒,躺在炕上,額頭放個濕毛巾,不住哼哼。

魏寶珠丈夫叫周友,40多歲,頭腦靈活,經常耍錢。

他們六個孩子,四男兩女。

老大是女兒,16歲,叫周雨仙。

最小是兒子,才6歲。

周友是外場人,為人處世大麵上還過得去。

因為年輕的時候就好賭,不願勞動,也不好說媳婦。

魏寶珠從小就是這個不講理脾氣,也不好找對象,所以,經人介紹,兩個人就將就在一起了。

魏寶珠很顧家,經常小偷小摸。

但她不對個人家的東西下手。

地裏的糧食熟了,她就起大早去生產隊的苞米地掰苞米。

別人家的幾分自留地,都用來種菜,舍不得用來種苞米,也就種個幾壟,大人孩子吃個新鮮。

而她家,從青苞米偷起,直到收割,燒苞米、烀苞米、苞米插子從沒斷過。

高粱熟了,她就往家偷高粱頭,黃豆熟了,她就往家偷黃豆。

秋收結束,她家的箱子和米缸,都是滿滿的。

來年的苦春頭子,別人家斷糧了,她家還有盈餘。

平時,周友也不過問老婆的事,他沒時間,忙著耍錢呢。

這時,看老婆倒下了,孩子們群龍無首,沒有人做飯吃了,周友才感到問題嚴重。

“寶珠,找陳大夫給你看看,打一針吧。”

魏寶珠哼哼著,“打針頂個屁用,我這是心病啊。”

周友埋怨,“誰讓你跟大學士打賭來的。”

“一天天像兔子一樣蹦蹦躂躂的,我以為他考不上呢唄。”

“活該!你平時總欺負人家,人家能不報複你。你說老革命家孩子念書,有你啥事,你看著不順眼不是多餘!”

“你懂個屁,咱們家六個孩子,加起來一天書都沒念過,他們家窮得叮當響,四個孩子都供著念書,我不是看著來氣嗎!”

“報應!大學士考上大學了,就真正成了大學士,老革命的腰杆也直起來。老天爺該懲罰你了,讓你大頭朝下走,就是想要你命!”

魏寶珠怕的就是這個,“老周啊,幫我想想辦法,咋能不倒著走啊!”

周友眼珠一轉,笑笑,“辦法有兩個。”

“哪兩個?”

“嘿嘿,一個是你死了,就不用倒著走了!”

“放屁!這還用你說,我死了得讓人抬著走!”

“第二個就是,你親自去老革命家認錯,賠禮道歉,讓他們原諒你!”

“放屁!我要想賠禮道歉早去了,還能等到今天!你就特媽看我笑話,出歪歪道。讓我給黃嘴丫子沒褪淨的大學士道歉,我還不如死了!”

看老婆嘴硬,周友也無計可施,“你不去道歉,那就沒辦法了。老革命家,就等著這一天報仇呢!看樣子,你是被大學士給算計了,中了他的圈套!”

魏寶珠還瞧不起趙誌鵬,“一個剛蹬蛋殼的小雞崽子,懂個屁計謀!他還能知道算計我,開狗屁玩笑。”

“嘿嘿,你就是頭蠢豬。別看大學士歲數小,可他念書多,懂的多。我看這些年,他就是在臥薪嚐膽,天天想咋收拾你呢!”

“這麽說,真的沒辦法了?”

“血鼻子,沒治了,我是沒有辦法!”

“你不能替我賠禮道歉!”

周友連連搖頭,“不能!我可丟不起這個人!屯裏六十多戶人家,被你得罪個遍,人家要都找你報仇,我還挨家挨戶替你道歉。”

“放屁!你不去拉倒!”老周婆子掙紮著坐起來,“我現在就拿繩上吊,這六個孩子,你給他們找後媽吧!”

老周婆子說著下了地,撈過一根繩子就往外跑。

周雨仙馬上堵住門。

“媽,噶哈去!”

魏寶珠推開周雨仙,“媽去上吊,讓你爹這個老王八,給你們找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