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隕落秘境
目視著瀆門諸弟子鳥獸般散去,場中眾人皆是驚異複加。
驚是驚那斷脈廢人蘇廷,身邊不僅有兩位佳人為伴,竟還能獲那神秘怪修在側。
異則是異那戚家大小姐戚藍,秘境前還遭瀆門羞辱,如今卻直將瀆門弟子嚇得倉皇不顧。
一個斷脈廢人,為何仍有人願意追隨?且追隨者,不僅有兩名佳人,還有近日在妄林中頗有盛名的怪修。
而一個處處倚仗乾元道的世家女子,為何僅憑一瞥,便讓數人驚肝喪膽?且喪膽者,乃是那奉元龍都中的頭部門宗弟子。
僅隔半月,戚藍作耍蘇廷一幕還如在昨日,戚藍被瀆門弟子羞辱一幕則更為清晰。
這一對天澹城曾人人看好的金童玉女,決裂並淪落的傳聞言猶在耳,如今卻以這樣一種方式,又雙雙回到眾人視線之內。
其中,作為天澹城首位被婢女代嫁、被女休夫,又被革下少主隆位的蘇廷,帶給諸人的震驚與側目,自然更多。
眼見眾人驚疑之色,陸叔貳則是一頭霧水,扭頭問向蘇廷:
“他們這是怎麽回事?咋都不動了?集體撞鬼事件?”
蘇廷不言,一旁靜坐良久的老者則緩緩起身,手中長槍舞了個槍花,開口道:
“後生們,還打不?”
眾人聞言一愣,這老者看似不濟,卻遇強則強,眾人已然失卻了再打下去的欲望,望著老者手中神兵,神色也皆是黯然。
陸叔貳則不知驚懼,問向蘇廷:
“那老頭兒手裏那個連杆兒帶矛的玩意兒,是不是很值錢?”
蘇廷點頭:
“不世珍寶。”
陸叔貳聞言搖頭歎曰:
“又不是珍寶,那幫孫子搶個什麽勁兒?”
蘇廷解釋:
“是珍寶。”
陸叔貳一愣:
“到底是還是不是?”
蘇廷斜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片刻肯定道:
“是。”
“話都說不利索。完蛋玩意兒。”
說著,陸叔貳便大步上前,拿槍指著老者,朗聲道:
“老頭兒,聽說你手裏那玩意兒很值錢,貳爺我這輩子最大的追求就是掙錢,就讓我來會會你吧!”
陸舒依一臉擔憂,對蘇廷道:
“弟弟,你快跟他說,讓他別胡來,見到老人要有禮貌。”
蘇廷默然,並未傳話。
老者斜睨一眼,淡淡說道:
“無為凡俗,不足老夫身力。”
陸叔貳愣了片刻,扭頭問蘇廷:
“他說的啥意思?”
蘇廷答:
“你是廢物。”
陸叔貳聞言瞬間火起,手臂一抬,槍口指向老者麵門,怒道:
“老鱉一,看貳爺我咋拿前妻來招待你吧!”
“前妻?”
“前妻?”
老者與眾人皆是一驚。
拿前妻招待別人,這怪修端的是敞亮。
不想,卻聽“砰”一聲響,陸叔貳槍口冒火。蘇廷此次看得真切,一枚落生大小的奇異暗器,呈破空之勢,正直向老者麵門而去。
子彈擊中老者麵門,卻不似剛才擊中那名瀆門弟子那般留下血孔,而是似石入水潭一般,老者的麵容如水波般**漾起來,霎時間變得虛幻,須臾,老者整個身形皆消失不見。
“好快!”
場中眾人疑惑至極,隻蘇廷與戚藍已扭回頭看向了陸叔貳。隻見老者身形似鬼魅一般,在陸叔貳麵前隱現,與他僅三寸之距,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臥尼瑪!真鬧鬼了!”
陸叔貳登時被嚇得手槍瞬間脫落,卻被老者穩穩接下。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轉頭時,卻見老者正拿著手槍,一邊把玩一邊品評:
“異哉!此等暗器,構造精巧,似奪天工,乍看毫無出奇之處,實則厲害萬千。嘖嘖!”
說著,又調轉槍柄摩挲,此時,槍管卻不巧正對上了陸叔貳胸口。
陸叔貳匆忙退後兩步,戰聲道:
“老頭……老爺爺,貳爺……老貳我剛才不懂事兒,您別介意。這玩意兒危險,不是小孩子玩兒的東西,您快還給我,我用糖換成不?”
那暗器之威力,及發威之法,蘇廷剛才看得真切,眼前陣勢,陸叔貳也確有危險。蘇廷眉頭一蹙,旋即大步上前,對老者行了一禮,便替陸叔貳講了一遍情:
“前輩,剛才我兄弟莽撞出手,確是有過。不過,他此時已悔悟欲改,還望前輩不與他計較。”
陸叔貳聞言,慌忙間頭如搗蒜:
“是啊是啊!我都知道錯了,誰還沒犯過錯呢?蜘蛛俠不是還把他叔給害死了?您就不能給個機會,讓我改改?”
老者不語,扭頭看向蘇廷,上下打量一番後,眼眉一挑,卻突然調轉槍口,對準了蘇廷前額。
蘇廷眼球驟縮,陸叔貳也是一臉驚訝,另一邊,場中眾人見老者如此動作,也皆是一片驚愕。
“完了!”
陸舒依兩手一攤:
“你這是引火上身了,姐姐是真的要謝,你把我弟弟救了,卻把姐姐我給搭上了。”
一旁蘇樂見狀擔憂不已,快步上前勸到:
“前輩,廷哥哥隻是一句求情,不算觸您逆鱗罷?”
蘇廷也看向老者,剛想開口,陸叔貳卻似乎看出了端倪,朝他肩膀拍了一下,厚著臉安慰道:
“沒事兒!那老頭兒手指頭都沒扣扳機上,他根本就沒想崩你。”
“你快住口吧!”
陸舒依罵道:
“還提醒一下。”
老者鼻頭一嗤,並未用手指扣動扳機,而是催出一道靈力,附在槍體之上。
砰!
一聲槍響!後方林中鳥雀驚飛。
眾人一片不可思議,瞠目結舌看著蘇廷緩緩軟身倒地。
曾經的天澹城第一天才,如此,便是隕落了?
“廷哥哥!”
蘇樂一聲慟呼,哭喊著趴倒在蘇廷胸前。
另一邊,戚藍也是眉頭一蹙,卻並未言語。
老者則是淡淡轉身,將手槍扔還給陸叔貳,一邊負手離去,一邊對場中眾人道:
“此秘境,確是老夫所辟,意隻在避世,不欲為人打擾,諸位請且離去罷!”
眾人聞言,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蘇廷,皆臉色訕訕,交頭議論些許,便齊齊向老者行了一禮,轉身向入口處離去。
“我殺了你!”
卻在此時,蘇樂站起身來,從陸叔貳手中奪過手槍,大喊一句,便朝老者欺身而來。
“傻妹妹!”
陸叔貳慌忙提醒:
“保險沒開!”
蘇樂不明所以,又不會施使,隻當那手槍是柄尋常刀劍,揮動著直向老者砸去。
老者並未轉身防備,身形隻微微一側,蘇樂便一擊撲空,再手刀往蘇樂後頸輕輕一點,她便栽倒昏去。
“抬出去罷!”
老者淡淡一語,蘇升會意,連忙將昏倒的蘇樂攙起,隨眾人一道離去。
……
秘境外。
天澹城一眾青年才俊陸續走出,待最後一人走出後,一片斑斕的秘境入口便逐漸隱沒,須臾消失不見,徒餘眼前妄林。
“兄長。廷哥哥他……”
蘇樂悠悠轉醒,臉上滿是悲戚,看向蘇升,不願相信蘇廷已死。
“唉!”
蘇升無奈搖頭。對蘇廷之死,他並不會過多傷懷,隻是不忍見蘇樂悲傷。
這時,戚藍緩步走來,斜睨一眼蘇樂,冷冷說道:
“屍骨都未收回,卻在此惺惺作態,實在可笑!”
“你……”
蘇升抬頭怒目,卻也無話可說,他本就無心帶出蘇廷屍骨。
戚藍向戚金、戚丹招了招手,二人緊步跟上,三人便一同向妄林外走去。
走出幾步,戚藍似想到什麽,嗬嗬一笑,又道:
“這蘇家少主之位,你算是得著了,隻是這蘇家,看來是要沒落了。”
三人離去後,其餘眾人也一邊議論,一邊跟著朝外走去:
“你說,這蘇廷一死,蘇家家主會不會跑來尋仇?”
“尋仇?尋何人之仇?秘境中那老者?那蘇家家主,連乾元女客都不敵,還能敵得過開辟一方秘境的大能?”
“也是。不過奇怪,那老者既如此厲害,手中還有一把絕世神兵,為何我等靈士境修者,竟能與之抗衡?”
“那老者定未使出全力,沒見那怪修施出暗器,都能被他輕易化解?”
“對!咦?那怪修呢?他似乎並未隨我們一同出來。”
眾人回頭看去,並未見到那道矮胖身影,不過他們也未多想,茲當是那怪修神秘,行跡不定罷了。
……
晌後。
蘇家藥莊後院。
石桌上,蘇稟泰頭發披散,幾將掉落的發髻,隨他的頹然動作上下翻飛。
桌上酒瓿翻倒一旁,手中酒爵時起時落,一杯續一杯,向口中灌去。
蘇樂呆呆對坐,一張俏臉,兩道淚痕。
許久,蘇稟泰才苦然一笑,道:
“廷兒此世,苦難受盡,此番永別,竟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不得。”
蘇樂緩緩抬頭,強忍心中戚戚,勸慰道:
“仲父勿再傷懷,廷哥哥若天有靈,定不願見您如此。”
蘇稟泰又是慘然一笑:
“蘇家家主如何?天澹第一又如何?當初護不得內人周全,今日親兒慘死,竟也如此無力!”
歎然一聲後,蘇稟泰問道:
“樂兒,我有一問,妄林凶險之地,秘境又極險異常,廷兒為何會出現該處?”
蘇樂搖頭:
“樂兒無能,未能詳知。”
此時,杜掌櫃慢慢走來,對二人行禮後,也是一番安慰:
“家主、樂兒小姐,但請節哀……唉!”
一語未畢,卻也是歎氣出聲。
蘇稟泰又問杜掌櫃,杜掌櫃思索片刻,答道:
“少主自來到藥莊後,其行跡,小的便一直捉摸不透。”
蘇稟泰聞言蹙眉,示意杜掌櫃同坐,又道:
“煩杜兄詳陳。”
杜掌櫃謝過,卻並未入座,而是將蘇廷到藥莊後的樁樁件件,向蘇稟泰詳說一遍……
日斜之後。
蘇稟泰聽完杜掌櫃陳述,眉頭更緊一層,自語道:
“廷兒說要戚家藥莊麻煩,戚家藥莊便真麻煩了。廷兒無為之人,卻能屢次獨入妄林,竟還摘得數棵火靈芝。實在奇怪。”
聞聽到此,蘇樂也似心有所想,說道:
“秘境皆有界製,今日之秘境亦是如此。我觀廷哥哥同行怪修,手中暗器功夫雖然了得,卻似也是無為莽夫,他二人是如何破得了界製的?”
“除非……”
蘇稟泰接過:
“不然,便是那怪修深藏不露,不然,便是廷兒已有了何驚天際遇。”
說完,他卻自顧搖頭,否定道:
“便是有不世際遇,想要歸複修為,卻也是絕無可能,畢竟元古以降,已再無續脈之法。”
“難道?”
蘇樂驀然一驚:
“難道廷哥哥得遇,乃是元古際遇?”
元古際遇,便是際遇到了元古時期遺落的大能高士,這種際遇可謂是萬中無一。因為,元古末期那場大戰,大能高士如流星般隕落,留存於世者鳳毛麟角,也皆成了若靈時期首批開宗立派之人,如今也皆命終隕落,此世已再無一人。
如此看來,際遇元古高士的可能,比之登天或要更難。
蘇稟泰也是搖頭:
“便真是元古際遇,那又如何?廷兒此次所遭遇者,乃是名獨辟一方秘境的絕頂高人,修為至少也在破靈界三境。如此高人,已近元古高士之所成,即便廷兒真有如此際遇,即便廷兒真歸複了修為,如此短時之內,卻也提升不得幾重,對上如此高人,被誅也是抬手之事。”
蘇樂也是黯然:
“廷哥哥在那名老者麵前,確連出手之力都沒有。”
兩人齊齊歎出一聲,蘇稟泰隨即仰頭看天,道:
“樂兒,事已至此,我也再無他想,隻望能取回廷兒屍首,入葬蘇家祖墳。”
“可是,”
蘇樂踟躕道:
“廷哥哥屍首所在,乃是那老者秘境之中,秘境入口已然關閉,卻要如何尋得?”
蘇稟泰離席站起,負手道:
“樂兒,你的爺爺,你可還曾記得?”
“我爺爺?”
蘇樂疑惑,思緒卻飄回到五年前。
蘇樂之父蘇稟安,與蘇稟泰乃同父親兄弟,二人父親,即蘇樂與蘇廷的爺爺,便是上任蘇家家主蘇去痕。蘇稟泰崢嶸未露時,蘇去痕便是這天澹城第一修者,隻是他無意家族事務,早早便將繁雜遞與蘇稟泰打理,自己則雲遊東洲不知所蹤。
五年前一個深夜,蘇去痕雲遊而歸,卻並未多作停留,而是急火火開陳事廳,草草宣布傳家主位於蘇稟泰,次日便悄然離開。
自此以後,蘇去痕便行蹤全無。次年,有人從風瀆山帶回一枚玉飾,乃蘇去痕隨身之物,蘇稟泰立即親去尋找,數月才歸。
那次數月離開,也是蘇稟泰切膚之痛,不僅尋無所得,期間蘇廷還遭人暗手,讓蘇稟泰悔恨至今。
“你爺爺音訊杳然,至今已過五年,世人皆言他已不測,我卻總覺他並未殞沒。”
蘇稟泰道:
“若真如此,他常在風瀆山中,對那名老者或有所知。我便即刻去尋,或能要回廷兒屍骨。”
“仲父不可!”
蘇樂阻止道:
“近日天澹城風雲詭譎,我蘇家若無家主坐鎮,恐遭其他勢力覬覦。不若,便由我去罷!”
蘇稟泰猶豫片刻,道:
“風瀆山凶險異常,比之妄林數倍不止,不過眼下也無他法。你且一等,容我著人與你同去,或可助你周全。”
蘇樂疑惑問道:
“敢問仲父,同去之人是誰?”
蘇稟泰淡然一語:
“不日你便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