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母子情
第59章 母子情
東歧山脈外圍一山洞內,雲景毫無生氣的躺在石床上,禾浠坐在床沿握著他的一隻手。【首發】兩人相握的手掌處不斷冒出白色的煙霧,那是禾浠在為雲景輸入靈力時,體內的靈力太過冰寒所致。
禾浠神念侵入雲景體內,控製著靈力一點一點修複著雲景破敗的身體,這也讓禾浠“看”到了雲景的體內,無論是經脈,還是血肉,都被一層灰蒙蒙的霧霾籠罩著。這些霧霾迅速同化著雲景的身體,體內的傷勢也迅速恢複著,看這架勢,哪怕不用禾浠,這些霧霾最後也能救回雲景。隻是那時候已經被霧霾同化了的他,還是他雲景嗎?
試了試,卻發現她根本就無法阻止這些霧霾,無奈之下,禾浠隻好加快速度,爭取自己多修複一些,霧霾起到的用處就少一些,這樣,雲景也就被同化的少一些。
昏迷中,雲景緊皺眉頭,時不時的悶哼一聲,哪怕是在睡夢中,他也感覺到了身體上帶來的疼痛。此刻的禾浠已經紅了眼眶,她認識的雲景一直都是一個寡言少語但異常堅韌的人,如果不是太痛了,他又怎麽會在昏迷中也悶哼出聲?最重要的是,這些痛,原本應該是她來承受的,卻讓雲景替了她。
他想見段裳的心,她能理解,但為了讓她帶他來見段裳,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禾浠紅著眼眶,咬著嘴唇,心中五味雜陳。
第三天,雲景終於從昏迷中醒過來,而此刻的禾浠,因為一直不停源源不斷的給雲景輸送靈力,早已累暈了過去。她體內的靈力倒是沒有少多少,畢竟每次輸送靈力隻是一小股,她的純靈體質無時無刻不在吸收靈力,基本上能保持兩者持平,隻是一直不停,又不能打坐休息,還得全神貫注注意雲景體內的傷勢,太耗費精神,所以才會累暈了。
當然了,禾浠也是知道雲景體內的傷勢盡複,才敢鬆懈下來,要不然她怎麽都會盡全力堅持下去的。
睜開眼的第一眼,雲景就看到趴在他肩窩處睡著的禾浠。此刻斂下了眼瞼,已經看不到禾浠那一雙永遠都平靜無波的眼神,又長又翹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小巧的瓊鼻,似是做了什麽美夢,嘴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及腰的發絲柔順的貼在瘦弱的背上,從腰側傾瀉下來。這一切,安靜而又美好。
不自覺的,雲景的眼底蕩開一抹溫柔的漣漪。
禾浠醒來的時候,雲景正在打坐,他身體上的傷勢雖然恢複了,但是又被毀滅神念同化了許多,特別是在遭遇黑白雙煞二人時,當時所有人束手無策,他無法之下,隻好主動激發了一直被他壓製著的毀滅神念。雖然最後見得禾浠站出來時,他又連忙收斂了,但終究又被他激發了不少,他現在如果不把毀滅神念壓製回去,隨時都有被同化的可能。
“什麽時候帶我去見她?”打坐完畢,雲景忍不住問道。
禾浠背對著雲景站在山洞口,伸了個懶腰,頭也不回的道:“等你把它壓製回去的時候。”
雲景炸了眨眼,“你,一直都知道?”要不然怎會如此淡定?
禾浠回過頭來,輕輕“嗯”了一聲。
一時間,兩人又陷入沉默。不過在寒晶礦時,雲景時不時的跑過去看她,那時候兩人之間就一直以沉默相處,早已成為習慣。雲景思慮良久,還是決定說出來,“神念也有屬性。”
禾浠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雲景居然會把這個秘密告知於她,他就不怕自己會泄露他的秘密嗎?禾浠來到床沿處,和雲景麵對麵的坐著,點了點頭,“我知道。”
雲景一挑眉,這種修仙界的秘密,連很多修為高深之人都不一定能接觸到,禾浠怎麽會知道的?不過一想到禾浠居然會有能殺死出竅期修士的法寶,想必身上的秘密也不比他少,也就釋然了。想了想,繼續道:“我的神念,是屬於毀滅神念。”
“嗯,”禾浠又微微點頭,不等雲景說話,她就繼續道:“它會一直同化你,就好像兩個元神在一個身體裏,會一直打架爭取這具身體的支配權一樣,你想吃掉我來壯大你自己,我想吃掉你來壯大我自己,最後誰打贏了,誰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隻是毀滅神念更像一個殺戮機器,除了殺,它根本就不會像人類一樣去思考。”
“你都知道?”雲景終於麵露驚訝。對於毀滅神念,他還是這些年自己經曆了才了解,而禾浠怎麽感覺比他知道的還要多?
禾浠想起被所有人當成殺人魔頭的九幽真人,因為毀滅神念,被迫與整個修真界為敵,風光一時,卻終抵不住整個修真界的聯手,隻能退守東歧山脈,從此孤獨終老。不過也可看出九幽真人和毀滅神念作鬥爭的毅力,他始終保持著自己一絲清明,否則哪裏知道退讓,應該也和前人一樣,殺到靈力枯竭再被人殺死。
隻是雲景又有這樣的毅力一直堅持下去嗎?
禾浠頹然的歎了一口氣,拍了拍雲景,鄭重道:“無論有多難,別放棄。”
見禾浠沒說,雲景也沒有再問,默默點了點頭。他雖然急著見段裳,但也知道自己勉強不了禾浠,遂也就一心一意去壓製毀滅神念了。
雲景這一閉眼,又是大半個月。這期間,雲景一直在打坐,禾浠也在努力修煉。她已經感應到,自己馬上就要突破了。這種小層次的突破沒有任何聲響,都是積累足夠後,無聲無息的突破。禾浠修煉了好幾天,終於把最後一點靈力蓄滿,水到渠成的突破到築基期九層。
上次突破距離這一次用了足足一年,讓禾浠深感進度之慢,那時候在練氣九層停留太久,積累深厚,後來的幾次突破都異常快速。再後來又一直在寒晶礦底修煉,那裏的靈力和禾浠同根同源,更是讓禾浠突破的速度比別人快了無數倍。如今失去了這些優勢,她突破的速度驟降,落差之大,簡直讓人難以承受。
說起來,禾浠還是和其他修士接觸得太少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是一個普通修士,從築基八層突破到九層,別說一年,哪怕是三年,其他人都能高興得跳起來。隻是禾浠幾乎沒有和別人交流過這方麵的問題,隻是和自己以前的進度比,而修為的提升本就是越往後越難,自然會有這樣的心理落差。
又待得雲景從修煉中醒來定定的看著她時,禾浠知道,這一次是避無可避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禾浠還是忍不住道:“你,要有心理準備。”說話時,禾浠深覺自己底氣不足。她一直瞞著雲景,沒有告訴雲景段裳已死的消息,還誤導雲景,讓他以為段裳還活著,不知道等會兒見到的隻是一抹黃土時,雲景會怎麽樣。
雲景斂下眼瞼,想了想,輕聲道:“我知道。”從幾年前看到禾浠拿出來的那隻納虛戒時,他就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他記得小時候,段裳最鍾愛的,就是那一隻納虛戒,常常撫摸著戒指對他說,那是那個男人送她的信物,也是他們定情的信物。那隻納虛戒,一直被段裳視若珍寶,連他好奇想拿過來看看,段裳都不允許,更別說送給一個外人了。而那隻納虛戒卻出現在禾浠手中,可見段裳那邊一定是出了大事。
禾浠突然覺得此時有一種深深的壓抑和沉重,不自覺的吐了一口氣,“走吧。”遂率先朝洞外走去。
當初下葬段裳的地方就在這個山洞附近,但如今早已雜草叢生,禾浠一邊走一邊扒開草叢,終於找到了一座掩藏在雜草裏的小土丘。看了看自己曾經做的記號,卻是這裏沒錯。禾浠又清理了墳周圍的雜草,才回過身看向雲景。
雲景抬起重逾千斤的腿,輕走兩步來到墳前沉默的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唯有從他通紅的眼睛裏,才知道他的內心並不平靜。雖然一開始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刻真正麵對,他還是覺得難以承受。這麽孤零零的一個小土丘,甚至連墓碑都沒有,也沒有鮮花,他甚至能想象到,哪怕當初送終的,也隻有禾浠這麽一個外人。
“噗通!”雲景終於承受不住,雙腿一軟,跪了下去。禾浠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肩膀劇烈的抖動著,偶爾有絲絲嗚咽聲傳出,最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從朝霞漫天,到整個天地都灑滿了夕陽紅,兩人就一直這麽一站一跪。哭聲早已停歇,隻是雲景依然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禾浠看了看天色,來到雲景身側跪了下來,把段裳曾經交給禾浠的納虛戒轉交給雲景。
看著雲景從納虛戒裏拿出的那些珍貴的修煉材料,沉默良久,又拿出一疊厚厚的圖紙,上麵每一頁都畫著同一個精致如瓷娃娃般可愛的小男孩兒,或站或立、或扮鬼臉,但無一例外,這些小男孩兒都是同一個人。其中有幾張,小男孩兒旁邊還有一名妖窕的絕色女子,神態各不相同,但卻都是用同樣溫柔慈愛的目光,靜靜的看著她眼裏的小男孩兒,恍如他,便是她的整個世界。
“啪嗒”,一顆水滴輕輕滴落在雲景膝下的泥土裏,隨後越來越多。雲景淚眼朦朧,反反複複的翻看著,最後,又歸於沉默。
“裏麵還有一封她留給你的信。”禾浠輕聲提醒道。
雲景怔愣的望著禾浠,好似不知道禾浠在說什麽,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又把那封信取出來。禾浠並沒有去看這封信的內容,不過她也能猜個大概,無非就是讓雲景放棄報仇好好活著的話,天下所有母親的希望,無非於此。
禾浠走了,一個人回到山洞裏,雖然雲景不曾開口,但她知道,他一定會有很多的話想跟段裳說吧,她一個外人在那裏,多不合適。隻是每次想到雲景和段裳,禾浠就忍不住歎氣,本該是母慈子孝的幸福生活,可世事多無奈,又豈能盡如人意。
不由自主的,禾浠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上一世跟著爺爺奶奶長大,與父母見麵的時間甚少,而她的父親,她在出車禍之前更是十幾年沒見了。母親雖然見麵次數很少,但總歸是見過幾次的,隻是每次兩人都不歡而散。穿越到禾家,似乎又複製了上一輩子的經曆,跟著爺爺奶奶,與父母之間幾乎沒有感情。
如今,禾浠早已不再奢望父母的愛護,隻是看著雲景和段裳,心下卻說不出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