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栽贓

張玉武與楊明遠四目相對,一時沉默了。

楊明遠說得沒錯,山河縣除了煤炭,根本就沒有拿得出手的其他產業,因此山河縣必須要做產業轉型。

轉型也隻能因地製宜,往文旅方麵轉。

但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在山河縣的小環境下,確實也有著自己的難處。

四人沉默片刻,楊明燕插了一句,“我覺得,玉武說得有道理,煤炭如果挖完了呢?那以後還挖啥?”

楊明遠倒了一杯啤酒,歎了口氣,說道,“哎呀,那是以後的事兒。先趁煤炭行業還可以,把眼前的銀子賺了再說!再說了,就算煤炭沒有了,那也是當官的事兒,跟咱們小老百姓有啥關係?不是我說你們,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行了,兩位哥,咱們別聊這事兒了,我敬你們倆一杯。”童家旺端起了酒杯,笑嗬嗬地看著張玉武和楊明遠。

楊明遠也端起了啤酒杯,大笑道,“家旺說得對,不瞎操這個心!喝酒喝酒!”

張玉武神情黯然,遲疑片刻,緩緩拿起了酒杯。

“來,我也湊個熱鬧。”這時,楊明燕也倒了一杯啤酒。

楊明遠一愣,“姐,你不是喝酒過敏嗎?”

“喝一口沒事兒。”楊明燕微微一笑。

隨後,四個酒杯相撞在一起,大家都將杯裏的啤酒一飲而盡。

楊明遠放下酒杯,擦了擦粘著啤酒沫子的嘴,對張玉武說道,“武子,咱說點正事兒。”

張玉武看著楊明遠,似乎猜出了對方要說什麽,“咋的,又要舊事重提了?”

沒錯,自從去年張玉武頂替父親去煤礦上班,楊明遠就建議張玉武跟著自己做煤販子,可是都被張玉武拒絕了。

之前拒絕的原因是,等把張勝利的傷養好,張玉武就準備回省城的。

楊明遠表現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我說武子啊,你咋這麽倔呢?聽哥一句勸能死嗎?勝利叔隻盯著煤礦那點工資,你一個念過大書的人,不能也隻盯著那點玩意兒吧?聽哥的,趁現在遠大煤礦整頓,你就別幹了,也別回什麽省城了,你就跟哥幹煤販子。幾年的工夫,就能讓你脫胎換骨!”

“老楊,謝謝你的好意。”張玉武微笑地看著楊明遠,旋即話鋒一轉,“但是,人活著的目標不能隻有錢,總要實現點人生價值。”

“人生價值?”楊明遠笑了,然後麵露不悅,“我一說現實點的事兒,你就開始整那些虛無的,縹緲的,你是沒救了!人生價值就是掙錢,讓家裏人過上好的生活,說別的都是他大爺的扯犢子!知道不!”

張玉武端起酒杯,說道,“行了老楊,我心裏有自己的盤算,有數。”

楊明遠也端起了酒杯,一臉無奈地笑罵,“有數?你有個屁數,腦瓜子不轉軸,書呆子一個!”

“對對對,我是書呆子。”張玉武笑著白了眼楊明遠。

轉眼之間,一個月過去了。

“遠大煤礦”的整頓結束,花了大價錢購買了一批淨化汙水的器械。

同時,陳建生經過這一個月的暗中調查,也查出了舉報者是張玉武。

複工的第一天,陳建生便急匆匆地來到了礦長辦公室。

門也沒有敲,把正在飲水機接水的陳漢林嚇了一跳,熱水飛濺到了手背上。

陳建生見狀,急忙關切,“二叔,沒事兒吧?”

“建生啊,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事兒要穩重點兒!”陳漢林斜了眼陳建生,拿著保溫杯坐到了老板椅上,一邊吹著杯裏的茶葉,一邊詢問,“複工第一天,就忙三火四的,啥事兒?”

陳建生雙手拄著辦公桌,一臉欣喜,“二叔,查出來。”

陳漢林一愣,頓時放下了保溫杯,身子前傾,問道,“真是張玉武幹的?”

陳建生用力點了點頭,掩飾不住喜悅,坐在了對麵的椅子上,說道,“一個月前,有人在金雕山看見了張玉武,和環保局的副局長站在廢棄礦坑前聊了好長時間。”

“一個月前……沈長河……停產整頓……”陳漢林摩挲著下巴,眯縫著眼睛,嘀咕了片刻,旋即微微點了點頭,“嗯,這也太巧合了,時間什麽的都對得上。”

“可不嘛,不是他還能有誰啊?就特麽是這小子幹的!”陳建生瞪著眼珠子,氣憤難當,“真是納悶兒了,他是咋想的呢?不想要工作崗位了?大爺的,他不是願意多管閑事嗎,我特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建生,懷疑歸懷疑,咱們得有證據啊。”陳漢林深吸了口氣,一臉憂慮,“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報複反擊,也得有正當理由。”

“二叔,還用有證?時間地點人物,全都貼合,沒跑了!”陳建生拿出香煙點燃,深吸了一口,激動的情緒稍微有所緩和,“二叔,你放心,我不會胡來的。您不說拿軟刀子嗎?那我就使軟刀子,我特麽折磨死他!”

“這就對了,凡事不要衝動。”陳漢林淺飲了一口茶,想了想,對陳建生說道,“建生啊,這軟刀子你打算怎麽紮?”

陳建生故作神秘,嗬嗬一笑,“二叔,您就瞧好吧!我保證,絕不來硬的!”

陳漢林注視著陳建生,沉默數秒,點頭道,“好,我拭目以待。”

三天後,“遠大煤礦”礦井中。

隨著升降機“轟轟”作響,礦工陸續進入了巷道,開始正式進入一天的工作。

就在張玉武穿著一身礦工服,和童家旺一起順著巷道往前走的時候,沒想到一隻手從後麵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張玉武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去,竟然是陳建生。

這時,童家旺也轉過身來,有些詫異地打量著麵色陰沉的陳建生。

自打張玉武來“遠大煤礦”上班,就沒見過陳建生下井,這次下井,必然不是好兆頭。

此時,張玉武心裏有些不安,似乎意識到了陳建生可能是為了舉報的事兒而來,但是仍舊佯裝鎮定,“陳主任,有事兒?”

之所以張玉武管陳建生叫“陳主任”,是因為陳建生不僅僅是陳漢林的專職司機,還是煤礦的後勤部主任,掌管著食堂的采購、保安保潔司機之類的事務。

和陳建生站在一起的,還有礦山安全員杜成義,礦工們稱呼其為“杜哥”。

對於張玉武的問話,陳建生並沒有回應,淡淡笑了一下,側臉看了看杜成義,“杜哥,我接到匿名舉報,某人偷帶火種下礦。”

當張玉武聽到“匿名舉報”這四個字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

杜成義看著張玉武,說道,“張玉武,不好意思了,我得再檢查一下。”

張玉武並沒有說話,瞟了眼一臉得意的陳建生,臉色冰冷。

童家旺看不下去了,說道,“杜哥,我倆剛剛在井上,不是已經檢查過了嗎?”

“我也是剛接到舉報,所以得再檢查一次,畢竟安全第一嘛。”杜成義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遲遲沒有對張玉武搜身。

“既然沒事,那為什麽不讓檢查呢?”陳建生哼笑道,“檢查沒事兒的話,自然就洗清嫌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