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匪夷所思的作案手法

街坊們都知道李秘連宋員外都敢懟,但所謂閻王易躲小鬼難防,宋玄問或許看不上李秘,但這些新羅無賴可不管這些的。

見得李秘如此強勢,他們也紛紛勸說起來。

當然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皆知生活不易,解氣固然解氣,但為了一口氣,毀了一家鋪子,這可不值當。

成年人的生活哲學就是,遇到這種無理取鬧的事,就隻當是踩了狗屎。

然而李秘知道,若一味忍讓,對方隻會得寸進尺,整治這樣的街頭無賴,正是他這個坊正的職責所在!

髒話來自於生活,最直接貼切,不管哪個時代的髒話,都能直接聽出好歹來。

樸成桂固然倍感恥辱,但李秘堅決的態度,卻讓他遲疑了起來。

放火燒鋪本來就隻是威脅,如果真要這麽做了,誰還管你買的是不是假貨,先把你當成縱火犯給懲治了。

即便放火,也不是現在。

“好!你有種!給我等著瞧!”

街頭爭鬥就是這樣,衝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樸成桂一招手,小弟們紛紛跟著離開了。

然而武三娘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多年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過活,對這些潑皮無賴實在太了解。

雖然今天的挑釁算是結束了,但過後他們必定會耍各種陰招,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怕是今後有得頭疼了。

武三娘今日又化了個庸俗至極的大濃妝,此時一笑,就露出牙齒上殘留著的唇紅,朝眾人笑道:“沒事了,有我家二郎坐鎮,這些宵小潑皮哪裏還敢再來,今日多謝諸位街坊助陣,大家都到店裏吃口茶吧。”

眾人平日裏都習慣了武三娘的豪爽闊綽,也不假惺惺推脫,歡歡喜喜就進去吃茶。

武三娘這才走過來,朝李秘笑道:“二郎可真有本事!”

李秘自是看得出她的擔憂,朝她認真道:“三娘你不必擔心,我李秘說過要保護你,就一定不會讓人再欺負你,你今夜大可放心睡覺,一切都交給我。”

武三娘微微一愕,眼眶便濕潤了起來。

多少年了,她一個人苦苦支撐,甚至不惜自毀名聲,也要招婿來自保,但這些贅婿就沒一個有出息,要麽覬覦她的身子,整天吵著要合房睡覺,要麽就偷騙她的錢財。

起初她也沒對李秘抱太大希望,隻是覺得他是坊正的兒子,又是伏龍觀的年輕道人,伏龍觀曾經得了太宗皇帝題詞,又有老師父在朝中宮觀任職,說不定李秘能有些人脈關係。

可如今看來,李秘屬實出乎她的意料。

雖然年輕,但做事沉穩老辣不說,對她也是真心實意。

想起昨夜裏自己還打了李秘一個耳光,武三娘也很是愧疚。

“二郎,今夜……今夜早點回家,我……我等你……”

李秘聽出了她的暗示,心頭一**,整個人都酥了。

但他有正事要做,這個節骨眼上萬萬不能想入非非。

“三娘,你且好好看著,等我懲治了這些無賴,再回家與你好好說話。”

武三娘也聽出了李秘的回應,自是羞臊地埋下了頭。

李秘也不含糊,他已經想好了如何整治這些無賴的法子,馬不停蹄回到武侯鋪子來。

不過曹不凡卻是回來了。

“曹帥怎麽回來了,宋家的事情辦妥了?”

曹不凡搖了搖頭:“哪有這麽容易打發,投毒的案子也沒個眉目,有徐參軍坐鎮,哪裏用得上我,不過……徐參軍倒是發現了一些端倪,讓我回來調查調查。”

“什麽端倪?”

曹不凡四處掃視了一番,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

展開一看,裏頭抱著一個木片,二指那麽寬,一掌來長,一頭粘著一些發黃的糊糊。

“這是硫磺?”

李秘研究了一下,嗅聞到那些發黃之物有硫磺刺鼻氣味。

“對,這玩意兒叫引光奴,削了杉木條,蘸染硫磺,遇火即燃,若是夜中有急,便作燈之緩,也有人稱之為火寸。”

曹不凡這麽一解釋,李秘也就恍然了,這不就是古代版的火柴嘛。

這也算是東邊不亮西邊亮,投毒案沒頭緒,反是找到了縱火案的線索。

“徐參軍懷疑這火寸正是縱火案的引火之物,隻是縱火犯如何利用此物來縱火,卻是如何都想不明白。”

“若是內賊所為,直接用家廟裏的長明燈就行,連點火潑油都算多此一舉,沒必要用上這引火奴。”

“不過引火奴可不是家常之物,一般人家用不起,如今也就宮中比較常用,照著徐參軍的推測,處一和尚是薛懷義的親信,想要弄到引火奴,並不是什麽難事。”

“隻是就算有引火奴,他到底是如何得逞,還是想不通……”

聽得此言,李秘也陷入了長久的思索,而後又將引火奴拿過來仔細研究了一番。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破案這種事總歸需要調查實物,不能光靠空想。

也虧得李秘的思維比他們更寬大一些,對痕跡偵緝也更加的細膩。

他很快就發現,這引火奴的中段偏上位置,左右兩側都被切割出了一個小凹槽,中間也留有一些摩擦的痕跡。

而讓李秘興奮的是,硫磺部位,竟然沾了幾根柔軟的毛發!

“這和尚鬼點子還真多!”

李秘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曹不凡也坐了起來:“二郎看出來了?”

李秘點頭,哈哈笑道:“難怪薛懷義如此信賴處一,這和尚有兩把刷子的!”

“刷子?什麽刷子?”

李秘也不賣關子,指著那毛發問道:“曹帥可知這是什麽毛發?”

曹不凡有些失望了。

“這是鼠毛,又有什麽稀奇的,這引火奴落在家廟附近,家鼠四處亂竄,被粘上幾根毛也正常。”

李秘卻搖了搖頭:“這不是鼠過留毛,而是有人把老鼠綁在了引火奴上,或者說,把引火奴綁在了老鼠身上!”

“綁在老鼠身上?這麽貴重的東西,為何要綁老鼠身上?”

曹不凡摸了摸下巴,仍舊一頭霧水,李秘不得不啟發了一下:“老鼠最喜歡吃什麽?”

“老鼠什麽都吃啊……”

李秘也是無語:“老鼠慣會偷燈油吃啊!”

彼時的燈油都是動物油脂,放久了會散發臭味,最容易招惹老鼠。

如果將引火奴綁在老鼠身上,老鼠偷吃燈油的時候,就會引起火種,炙烤之下,老鼠會逃竄,而從長明燈想要逃竄,隻能是順著經幡下去!

曹不凡茅塞頓開,整個人通體舒泰,仿佛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一樣舒暢。

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即便是家鼠,也有野性,被綁上這麽重的引火奴,該是上躥下跳,想法子甩脫這引火奴,又怎會老老實實去偷吃燈油?這說不通啊……”

李秘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曹帥你看這引火奴上的凹槽,這應該是為了綁得更穩固,但如果隻是一次性使用,背麵應該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摩擦痕跡,說明這是反複使用的。”

“反複使用?這引火奴遇火即燃,怎麽可能反複使用?”

李秘露出得意的笑容:“這說明處一和尚對這些老鼠進行了無數次的訓練,先用沒有硫磺的杉木來訓練老鼠,讓老鼠習慣和適應,而後才蘸染硫磺,所以這些老鼠毛發才會粘在硫磺裏,這是蓄謀已久的縱火犯罪!”

曹不凡聞言,也是目瞪口呆,為了這個,竟然訓練老鼠?這是什麽操作!

但不可否認,若真被李秘言中,那麽即便處一和尚不在場,老鼠也能引火,這就給了處一和尚完美的不在場證據,這是天衣無縫的高招,即便是徐有功這樣的神探,隻怕也未必能夠識破!

想通了這一點,曹不凡再看李秘,眼神可就不一樣了。

虧得他是坊正,若他想要作奸犯科,試問誰能抓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