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場遺痕
現場已全部清理完畢，當鋪老板吳德軍的屍首，直直地躺於台下的草席之上。
程知鎮頹然地坐在板凳上，一條鄉鄰特意為他尋來的板凳之上。
眾人都在不解的盯視著，中間的那個灰紗少年，都想知道他大喊不可的原因。
“知鎮大人，眾鄉鄰！”
少年環視一周，冷靜地說道：“大家看一下，我手裏所提何物？”
“鞋子！……不就是一雙新鞋嘛！……一雙錦緞輕鞋！”
眾人議論紛紛，俱都不解少年之意。
“大家說得都對，它確實是一雙新的錦緞輕鞋，我隻想問大家，這錦緞輕鞋是什麽季節要穿？”
“當然是，春夏暖熱的季節！”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那現在，又是什麽季節？”
“廢話！漫天飛雪數九寒天，當然是冬季！”
“那在冬季裏，吳老板背包之中，為何要放一雙不合時令的錦緞輕鞋呢？”
“這……”
眾人一時語塞，竟無人可以回答。
“那好！我來給大家回答，他這雙錦緞輕鞋，必是要暖熱季節來穿，所以才會放在包裹之中！”
“這算什麽狗屁回答！”
少年並未理會眾人不解的情緒，繼續平靜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吳老板是要背著這個包裹遠行，而恰恰裏麵的錦緞輕鞋，說明他暖熱季節之前都不會回來。準確的說，他可能是要離開此地，再也不回來了！”
眾人俱都驚訝不已。
“是什麽？讓一個在此安居之人！一心想要離開此地？”
少年環視每一位鎮民，心中極速地思考著。
一個當鋪老板，或者說在此生活優渥衣食無憂，還有自己營生的買賣人，為何要拋棄這一切，匆匆離開呢？
那一定存在一個，對他而言極大的威脅！而這個威脅，卻不是來自金銀財物，因為他的櫃台之內，還有大量銀錢。
“除了錢財，人隻有一樣東西最為珍貴，那就是性命！”
現場所有的人，都被少年的一席話給鎮住。
誰都不曾想過，一個與人無爭，雖然做生意有些奸猾的當鋪老板，竟會在這祥和太平的蒼溪鎮，遭受到性命的威脅。
而如今，活生生的人，卻已冰涼涼地躺在了那裏。
少年環視一周，最後把自己的目光，落於神色悲戚的程知鎮臉上。
頓了頓繼續說道：“一個放棄銀錢，急於逃命之人，如遇到房屋起火，又會怎麽辦呢？”
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逃出去，絕不留戀任何身外之物！
更何況這些身外之物，他並無帶走之意、已然決定放棄。
那又是什麽？讓他甘心留在房內呢？救火嗎？眾多財物都不要了，救火何用！
火勢起於微時，卻不逃走！偏要看著火勢一點點燃起，直到最後把自己燒死！這其中緣由隻有一個！那就是他根本無法動彈！又或者說他早已身死！”
眾人聽到這裏，一陣**議論。
“所以……”
少年話音未落。
“所以，你需要這個！”
人群之中，一個婦人的聲音，低低地傳了過來。
少年一驚，循聲望去，隻見夫人正扶著師爺站在人群之中。
“阿爹！阿娘！”
少年把麵上的灰紗慢慢取下，露出被黑炭蹭染過的、一張黢黑的臉。
他快步跑上前去，緊緊地抱住父母。
此時眾人方才知道，這個少年郎，就是師爺的兒子：諸葛楚弘。
江神廟內，一盞明燈下。
“這便是先祖留下的檢屍工具？”
阿弘難掩心中的興奮，不知阿爹是聽了何人之言，竟如此爽快地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而此事，自己此前曾多次請求未果。
“行啦！別看了，這些工具該如何使用，我也不會！聽說你師父曾教過你一些本事，你就試著來吧！”
師爺在旁邊看著兒子。
“聽說？聽誰說？”
“……你阿娘……還能有誰！……”
師爺吞吞吐吐，似有所隱瞞。
“我就知道是阿娘！”
阿弘的興奮，使他無暇細細揣摩師爺的話語。
“行啦，一會火把燃盡了，快些開始吧！記得下次，別在人前打什麽包票，爹娘不怕你連累，怕的隻是你自己受委屈！”
“嗯……”
阿弘用力地點了點頭，雙眼不禁一熱，慌忙用挑選工具來掩飾。
他用手中小鏟，撬開吳德軍緊閉的牙關，將纏著白布的手指慢慢伸入。
“沒有灰塵！”
“嗯，看來起火之前就已沒了呼吸！”
手指撫捏屍身的骨骼，遊移到胸腔的時候，傳來骨骼斷裂後的嘎吱聲。
撕開前襟，一個瑩綠的掌印赫然眼前，除此之外並無他傷，看來這一掌是斃命的根源！
再看他雙鞋磨損的方位，以及發現時的身姿，好似沒有絲毫的掙紮。
一掌斃命，這到底是什麽樣的掌法呢？
綠瑩瑩的掌印，印在胸前，凹陷其中！
綠瑩瑩的掌印，印在那裏……
猛然間，阿弘想起這個掌印，好像在哪裏見過！
……
一根柱子立於眼前，掌印就在上麵。
看來，當鋪掌櫃被殺，和老李夫婦的被殺，是有一定的內在關聯。也說不準，凶案本就是同一人所為，就是這個會綠掌之人。
當晚，查勘完老李的荒宅，阿弘沒有再回江神廟，因為自己已無需再躲著父母。
洗過暖暖的熱水澡，躺在溫熱的火炕之上，發現哪兒都沒有家中最是舒服，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有個家，希望兒女雙全、子孫繞膝。
那又是什麽？吸引著像老李這樣的人，拋棄故土、不遠千裏，來到這陌生的環境。
是對家的追求？也許是吧！畢竟在這裏遇到了李嬸，而且還成了家業，哪個成家的男人，不希望孩子……，而他卻……
他隨手拿起，從老大手中“借”過來的那本圖冊。
打開後一看，不禁咧嘴失笑。
這老大絕對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整整的一本圖文，竟全都是反著描摹了下來。
不過，他的手卻也相當靈巧，雖然每個字都是反的，卻也沒有丟一筆少一劃、工工整整，看來這本圖冊的原版頁麵，也必是極其工整幹淨的。
用燈光趁著紙頁，正好看清字體正過來的樣子，如此讀書，也是別有一番風趣。
阿弘越讀越興奮，由開始的躺臥，慢慢的坐了起來。
圖冊的文字中，他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他要核實自己的猜想！
所以第二日，他又去了那個鎮邊飯館。
“怎麽？少爺又來了，還是想見我們的廚師？”
老板一邊笑著迎出，一邊開口問道。
“實在是萬分歉意，又來打擾！”
阿弘向他拱了拱手。
還沒等老板回身去叫，那個湘人廚師，就自己跑了過來，他滿臉堆笑，一副傻憨的樣子。
看到他這樣，阿弘反倒覺得更加不好意思。
“上次聽你說到，你和老李可是同鄉？”
“同居一個村寨，一起長大！”
廚師點點頭，回答道。
“他是否天生有隱疾，而被同齡人所嘲笑？所以才一心要離開故土……”
廚師點點頭，給了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