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突然身死

看著遁入空門的範姑姑,終日與青燈黃卷為伴,範芳芳徑自傷懷、難分難舍,總是在無人處偷偷落淚。

阿弘看在眼裏,也不免唏噓傷感,隻希望能早日離開此地,陪她回到江南故鄉,也許到那時,她的心情會好起來一些。

而他自己,其實心中依然難以放下,嫁銀丟失的案子,但為了範芳芳他願意先擱置一切。

這一日,天氣晴好暖陽如煦,阿弘剛要陪範芳芳前往緲青峰散心,就聽見庵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小尼姑打開山門後,一個身穿灰色短衫的仆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這人怎麽如此眼熟?”範芳芳抬頭問道。

“這是張員外府上的下人,那日,抬夫人回後房的二人之中就有他。”阿弘篤定的答道。

“嗯,我說怎麽如此眼熟。”

二人輕輕交談剛要邁步走出庵門,就聽身後腳步匆匆,回頭一看,妙智師太在張府仆役的陪同之下,正急匆匆趕來。

“師太可是有什麽急事?”阿弘看此情形,不禁詫異的問道。

“阿彌陀佛,那張員外夫人於昨夜不幸辭世了,我正要趕去為她超度。”妙智師太雙手合十平靜地說道。

“辭世?不是前幾日還……”範芳芳震撼不已,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阿弘。他正自心中疑惑,為什麽偏偏此時,張員外的夫人就死了呢?

“我家夫人身患癡愚瘋癲之症,已有多年,不幸昨夜發病竟致身亡……”張府仆役低頭輕聲說道。

“多年?發病身亡?”阿弘心中陡然生疑,但仍舊麵不改色,拱了拱手對妙智師太說道:“我二人一同前往,也可幫襯師太些許小事。”

說著轉身,自己率先跨出了庵門,並未理會仆役的驚訝眼神,範芳芳也緊隨其後跟了上來,一行眾人匆匆向著張府趕去。

兩隻白色靈燈,高掛張府門簷之下,廳堂中掛滿白色的幡符。正中一張草席靈床之上,安躺著員外夫人,床頭長明油燈,床尾紙錢火盆,肅穆安靜沒有一點聲音。

坐在藤椅之上的張員外,看到妙智師太一行人連忙起身相迎,待他看到阿弘和範芳芳的時候,竟忍不住雙手一震。

“阿彌陀佛,人生一世南柯一夢,眾生臨命終,總是要離苦得樂,張施主節哀順變。”妙智師太躬身一禮,緩步邁入靈堂。

“張員外節哀。”身後的阿弘也向前一禮,並未過多理會,張員外閃躲的眼神,徑自走了進去。

員外夫人已經畫好了儀容,披散的長發精心盤起,青黛如山、紅唇盡赤。想她年輕之時,也應是一位俊俏女子,本就白皙的肌膚,顯得更加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沒有血色?阿弘忽然間發現,她那被壽服衣領遮蓋的脖頸,竟與蒼白的臉色截然不同,一片赤紅若隱若現,仿佛是被重物擠壓後的痕跡。

“事有蹊蹺,難不成員外夫人是被縊死?”阿弘心下疑惑,回頭看向範芳芳,並偷偷手指脖頸向她示意。

“張員外,尊夫人已駕鶴仙去,我想代表諸葛大人為她整理衣襟,以示撫情之禮,不知意下如何?”說完範芳芳輕輕屈身,一個萬福。

在古代,很多家境殷實的商賈之家,都會巴結仕途官宦,自己家中一旦有人過世,都會請地方父母官前來撫情,無非就是給死者整理整理衣物,但為了自己攀附權勢的顏麵,都會甘心情願地付出大量銀錢。

而如今,範芳芳竟主動提出,代表刑部散人諸葛楚弘給夫人撫情,自是他求之不得的光耀之事,所以張員外連連點頭,並對阿弘稽首感謝。

阿弘率眾人走出靈堂回避,不禁心下疑惑:看那張員外聽到撫情之事,並無太多慌張神情,而隻是滿麵真摯的感激,難不成,我的推斷有問題?

半盞茶的功夫,範芳芳輕步邁出靈堂,身後緊跟著連聲感激的張員外,她與阿弘四目相對,緩緩搖頭。

“張員外,尊夫人患病可有多久了?怎麽忽然就……”阿弘故意輕聲地向他問道。

“自兒子丟失就開始發病,沒想到昨夜竟病情加劇,瞬間不治。”說著,用絹帕輕輕擦拭眼中流出的淚水。

一股淡淡的辛辣之味自空中飄來,阿弘警惕地轉眼觀瞧,張員外慌忙把手中的絹帕收起。

山野農村雖是大戶人家,但所有婚喪嫁娶,自也難和都城相比。一到夜裏,整個靈堂更是空曠,除了妙智師太和徒弟等人的誦經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庭院內,阿弘坐於涼亭之下,抬頭看著漫天潔白的月光,若有所思。

範芳芳抬眼看了他幾次,欲言又止。

“你可是有話要和我說?”說著阿弘向前挪了挪身子,使自己更靠近範芳芳以方便交談,這樣他們就可以把聲音壓得更低,也防止被別人偷聽。

“她的脖頸之上,並不是被壓迫所導致的紅赤,更像是由裏而外,返出的輕微血漬。”

“血漬?輕微血漬?人死之後怎麽會返出血漬?”阿弘難以置信地看著範芳芳,腦海中忽然想起,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樣的描述。

“其實我還有一個發現……”說著她抬頭看了阿弘一眼,遂又低下頭,如果是在白天,他定會看清範芳芳麵上升起的紅雲。

“什麽發現?”阿弘著急地低聲問道。

“這個員外夫人,應該沒有生養過孩子……”

“啊?”

阿弘心下大驚,原來範芳芳從小被拐入悅芳樓,對男女生養之事自是耳濡目染。從而,可輕鬆通過麵部辨別出,女人是否曾經生育過孩子。

而她又不願提起悅芳樓,所以有些猶豫不決,欲言又止。

“我剛才也有所發現,張員外竟用浸泡過薑水的絹帕,擦拭眼淚。”

“那不是越擦越流……”忽然,範芳芳震驚地睜大雙眼,不再說話。

阿弘輕輕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張員外對其夫人的感情並不深厚,竟以假哭來搪塞眾人。再想當日,他看到端茶女人被咬之後的憐惜之情,會不會因奸情而殺人呢?

一個是年輕美貌的身邊女子,一個是常年身患瘋癲之病的結發糟糠。

“常年?”阿弘直勾勾地看著範芳芳,想起張府仆役的話,為什麽張員外要說兒子丟失後,夫人才開始發瘋的呢?如此看來,也不過瘋了半年而已,而那仆役卻為何又說,患病多年?

這裏麵,又有什麽緣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