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上加霜
不知何時，大巴車裏飄**的歌聲，已經換成了陳星的《望故鄉》，售票的大嬸已經開始在過道裏扯著嗓子喊上了，龍飛猛地抬頭，才發現下一站，就已經是龍溝了。
遠遠的，龍溝村橫亙在兩座巨大的山巒之間，就仿佛是一頭沉睡的臥龍，了無生機。
當父子兩下了車，走到村口的時候，龍飛卻驚奇的發現，那棵高大的老榆樹下，並沒有站著自己希望第一眼見到，而又很是懼怕見麵的母親。
甚至平日裏熙熙攘攘，作為閑話中心的村口井台上，此刻也都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除了山坡上如白雲一般散落的羊群，整個的村莊，就仿佛是睡著了一般，讓人不由的生出些許寂寥之感。
“別瞅了，都忙著呢，趕緊回家！”
父親見龍飛東瞅瞅西望望的有些魂不守舍，頓時臉色很不自然的催促道。
“媽媽是不是病了？”龍飛回頭望了一眼父親，終於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在第一眼見到父親時，他就感覺父親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
但父子倆畢竟剛見麵，而且自己也是經曆了很不光彩的事情剛出來，也就沒敢多問。
但現在的情形，卻是讓他心中的疑惑，愈發的加重，於是也顧不上許多了。
“沒有，你媽好好的呢，她是有事情要忙，你回去就知道了！”
一邊說著，一邊還慈愛的撫了撫龍飛的腦袋，使得龍飛愈發的一頭霧水。
要知道，從小到大，父親在龍飛麵前向來都是一臉冷冽，除了龍飛在得了獎狀時會有一絲笑容外，大部分時間都是繃著臉不拘言笑，還從來沒有這麽親近過。
這到底是咋了？
按道理說，自己闖了這麽大的禍回來，村子裏好事的那幾個婆姨和光棍漢，肯定會來村口看熱鬧，父親也會按照慣例，在眾人麵前教育兒子，大庭廣眾之下好好給自己講講大道理不可。
如果自己頂嘴，說不定還會當眾挨上兩鞋底。
但今天的情況，卻和平日裏大相徑庭。
龍飛一臉狐疑的向前走著，父親卻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就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
轉過街角，那座熟悉的土坯房院落，也是漸漸的映入了眼簾。
遠遠的，龍飛透過半開著的大門，就見院裏人很多，一個個都紅光滿麵，喜氣洋洋的，從煙囪裏冒著的嫋嫋濃煙裏，龍飛也是斷定，此刻自家的廚房裏，正在做著豐盛的飯菜。
這到底是怎麽了？不會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吧？
龍飛心裏不由的咯噔一下，回頭望向臉色很不自然的父親。
“這是……”
“家裏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家裏來人還不好，有些人家裏，請都請不去這麽多人。”
父親別過頭去沒有看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不對，爸，您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龍飛一聽，心中愈發狐疑，皺著眉頭問道。
“你這娃，怎麽跟爸說話呢，趕緊走！”
父親頓時嚴厲了起來，答非所問的望著一臉懵懂的龍飛，有些惱火的催促道。
“哎喲，這麽快就回來了呀？”
“裏麵沒有受苦吧？”
剛到門口，村裏的老光棍李二狗就叼著煙迎了出來。
龍飛也不知道說什麽，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就欲問問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走走走，趕緊走，再晚些時辰都過去了！”
李二狗卻是不由分說，一把接過龍飛手裏的網兜和塑料袋，挽著龍飛的手就往門裏進。
“老張頭沒怪我遲到吧？”父親在一旁隨意的問道。
“沒有沒有，時間剛剛好！”李二狗叼著煙，笑眯眯的回答道。
一邊說著，一邊還瞅了瞅門口停放著的一輛嶄新的幸福125摩托車。
車子很新，車把上還掛著兩塊紅綢子，一看就是從車行裏剛剛提出來的。
院子裏，已經支起了軍綠色的布帳篷，搭起了簡易灶台，有幾個婦女係著圍裙，正在灶台上忙乎著。
院子中央稀稀拉拉的坐了好幾桌人，大多都是龍溝村的村民，村長老胡正拿著香煙，挨個的給每個桌子敬煙，一邊轉圈一邊嘴裏還嘟囔著：“龍飛這娃娃還真是有福，不但是咱們村裏第一個高中生，就連犯了錯誤上不了學了，也有人搶著許閨女，如果是我兒子，我做夢都能笑醒！”
“你這個願望估計夠嗆了，你們家老嫂子下了一窩又一窩，都沒生出個帶把的，也不知道是你的種不行，還是地堿太大，長不了帶把的苗，哈哈哈！”
他話還沒說完，坐在院子中央的胖大嬸李香蘭，便放下手裏的筷子，嗷嗷的叫了起來。
這一說不要緊，整個院子裏的所有人，也都不由轟的一聲，笑的前仰後合。就連正在搓丸子的李家二媳婦，都笑的捂住了肚子，幾個剛搓好的丸子，直接掉到了還沒燒開的油鍋裏，弄得她又是好一頓忙乎。
老胡氣的作勢就要追過去撕胖大嬸的嘴，不過剛一轉頭，正好看到進門的龍飛，頓時停止了鬧騰，放下手裏的紙煙盒，三步並做兩步的迎了上來。
“哎喲，咱們的新女婿來了，趕緊別愣著了，先去裏屋換衣服吧，一會兒吉時就到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由分說，就將龍飛往裏屋帶。
龍飛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
“爸，這是做什麽啊？”
“孩子，你也是大了的人了，俗話說的好，成家立業，自然是先有成家才能立業。現在你已經十八歲了，你看你七十娃哥他們，你們是同一級的同學，現在人家孩子都兩歲了，正好現在你也不用念書了，當爹的就想著先張羅著把你的婚事先定下來……”
“你作為家裏的大兒子，從今天起，就要負起責任來，好好的和爸把咱家的光景過好……”
“婚事？”
“我的？”
“和誰呀？”
父親的一席話，就仿佛是一顆重磅炸彈，直接把龍飛給炸蒙了。
“合著今天你大老遠的去接我，就是讓我回來訂婚的？”
龍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聲音顫抖的問道。
“我告訴你，今天是你的喜日子，我這個當父親的也不會像往常一樣拿鞭子抽你，你最好給我好好聽話，否則我今天讓你知道知道皮鞭的厲害！”
見龍飛倔強的杵在原地，久久的不挪動腳步，龍耀祖頓時有些惱火，當著眾人的麵，大聲的吼了起來。
此刻他的臉上，還那裏有之前的半分慈祥和溫柔，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