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懂音樂嗎

劉宴當然清楚這一點,隻是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往文壇方麵去混,雖然他也能背不少詩詞歌賦,當個文抄公也足以揚名立萬。

但在劉宴看來,名聲和威望都是虛的,隻有土地等各種資源,才是實實在在的勢力和倚仗。

韓定風還想糾纏,但到底還是讓周奇給拉走了。

因為在周奇看來,劉宴從決定入贅韓家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敗局,他在青虎堡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劉宴是探花郎出身,卻入贅給一個黨項戎狄,西北文壇的那些大佬們又豈會放過他。

這些書香門第,豪閥望族最是重視名聲,他們不可能讓劉宴敗壞讀書人的名聲。

他們手握權柄,掌控著西北的經濟,青虎堡除非回到茹毛飲血的狩獵生活,否則休想通過交易拿到哪怕一丁點生活物資。

沒開戰之前,西南地區和西北地區都有與漢人貿易的瓦市,而靈州一戰過後,瓦市被官府取締,但人們習慣了這種貿易方式,豪族們自然就接手了過來。

包括青虎堡在內的堡寨和各個部族,都必須通過瓦市來交易,因為瓦市保留著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劉宴不是沒考慮過,但供需關係決定了市場,熟知市場和經濟規律的劉宴,對此並不擔心。

韓定風等人離開之後,砦子變得更加冷清,因為不少暴露身份的傷兵和殘兵都跟著韓定風走了,原本人力資源緊缺的青虎堡,就更是雪上加霜。

劉宴必須抓緊時間把打穀機給搗鼓出來,雖然明知道拓跋青雀情緒不好,但也沒有多安撫,一頭紮進了作坊裏。

這一忙起來就忘記了時間,待得續了兩次燈油,外頭早已靜悄悄沒個人聲兒,以致於劉宴能清晰地聽到門外來來回回的踱步聲。

“進來吧,在外麵等什麽呢?”劉宴打開了門,拓跋青雀這才提著食盒走了進來,想了想,又悄悄把房門反鎖上了。

“以後想進來就進來,不會打擾到我工作的……”劉宴打開食盒,裏麵的飯菜都涼了,知道拓跋青雀在外麵等了很久,心裏也過意不去。

他也實在是餓極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拓跋青雀皺著眉頭這般看著,也有些心疼。

“阿郎你還是回家吧……”拓跋青雀雖然不識字,但又不是不懂道理,贅婿這玩意兒,即便在部族裏,也是被人萬般看不起的,更何況最注重規矩和名聲的漢家郎。

劉宴可是探花郎,真要“嫁”給她這個番婆子,那這一輩子的名聲就算是完了。

“這以後就是我的家。”劉宴端起茶水漱了漱口,抹幹淨嘴,朝拓跋青雀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

拓跋青雀給這笑容給徹底感染,想著劉宴為她付出了一切,她再不能因為少女羞臊而無動於衷了。

“噗!”

擦手布蓋住了油燈,房間頓時黯淡下來,隻剩下通紅的爐火,將整個房間染成曖昧旖旎的暗紅色。

劉宴早知道拓跋青雀是個熱烈如野馬的女子,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舉動,香風撲鼻,整個人也是心跳如鼓。

“青雀……我們可以等……”

“奴……不想再等了……”

劉宴還帶說話,卻無法再張嘴了。

他並不清楚拓跋青雀懂不懂樂器,但此時真真是妾似琵琶斜入抱,憑君翻指弄宮商,軟玉溫香在懷,恰似春至人間花弄色,綠樹帶風翻翠浪,紅花冒雨透心芳。

劉宴醒來的時候,拓跋青雀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外頭已經天亮,劉宴腰酸背痛,感覺整個人都空了。

昨夜裏他似乎又經曆了一次靈魂出竅一般,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與身體已經徹底融合,他在這個時代找到了切切實實的歸屬感。

拓跋青雀的身子骨也果真是強悍,一大清早已經帶著砦子裏的人出去割麥子了。

因為掠子的製作原理很簡單,材料也容易搜集和製作,所以他們製作了不少掠子,全員出動去收割麥子。

劉宴站在城樓上,看著麥田裏勞作的人們,也被他們的生活熱情給感染了。

青虎堡的男丁幾乎死絕,但砦子的人們卻仍舊對生活抱著熱切的希望和無限的活力,這是人間最美的養分。

距離最後期限還剩下最後一天,拓跋青雀也是心裏有數,她是想盡快多收麥子,以便讓砦子裏的孩子跟著劉宴回去讀書。

劉宴也想著在今天之內把打穀機做出來,還要教他們如何使用。

正要轉身,卻見得一名騎士匆匆而來,在烏雲的籠罩下,顯得殺氣騰騰。

顧蘭亭可以給他劉宴當保姆,但他到底是個文人,文人有著文人的底限,劉宴自己也是文人,他就該守著自己的底限,而不是如此胡作非為!

顧蘭亭沒有停下,拓跋青雀也沒能及時追上來,顧蘭亭怒氣衝衝得抓住了劉宴。

“周奇說你要入贅韓家?”

劉宴點了點頭,顧蘭亭呲目欲裂:“你好膽!茂春芳雖然不學無術,但有句話說得沒錯,你真是白讀書了!”

“青虎堡不過是個小砦子,值得你這麽做麽?帶著拓跋青雀回縣衙,過些安生日子不好麽?”

“你這麽做,會被天下文人恥笑,天下人也會恥笑我等文人,你會被文人徹底唾棄,到時候麻煩不斷,你活不下去的!”

顧蘭亭怒火中燒,但也不乏苦口婆心,劉宴卻不以為然。

“我頂著聖上禦賜的軟蛋招牌,早已遭到天下人恥笑,如今隻在學署教書,還算個狗屁的文人。”

“縣尊可曾聽說過不破不立?我就是要破而後立……”

“我破你娘的破!”斯文儒雅如顧蘭亭,也忍不住爆粗口了:“你的名聲不是你自己的名聲,而是所有文人的名聲,你要讓所有文人為了你的無知舉動而貽笑大方麽!”

劉宴哈哈笑了起來:“我的名聲就是所有文人的名聲?那除了我背著軟蛋探花的丹書鐵券,試問還有誰幫我分擔?縣尊你房裏也有一塊鐵券麽?”

顧蘭亭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我不想與你爭辯,這是命令!帶上拓跋青雀,離開青虎堡,招收學童的事情就此作罷,我不責罰與你,隻要你不入贅韓家。”

劉宴搖頭道:“公歸公,私歸私,於公,我會在期限之內完成提學任務,於私,成親入贅我也要做。”

“你得罪了周奇,得罪了趙泰俞茂春芳,得罪了曹镔,朝堂上再沒有你的位置,地方上也是四處樹敵,你這是自尋死路!”

顧蘭亭臉色鐵青,劉宴卻仍舊不為所動:“我知道你為我好,但縣尊您捫心自問,就算我不做這些,難道就能得到別人的尊敬麽?現在的局麵就會有所不同麽?”

顧蘭亭沒有回答,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

“我早已一無所有,哪裏還有更糟糕的狀況?在你們看來,所有的危,於我而言都是機,什麽都不做或者後退,是不可能打敗敵人,更不可能讓敵人對你產生憐憫,該來的總會來,與此如此,還不如早些麵對,早些解決,您說呢?”

劉宴也算是推心置腹掏心掏肺了,隻是顧蘭亭的臉色仍舊陰沉,就如頭頂上的烏雲。

雨季看來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