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智能怪物（3）
那天，同樣是一個夕陽逝去的黃昏。
放學後，霍自立和梁夢像往常一樣走出校門，站在公交車站牌前等33路公交車。恰逢下班的時間，兩個小孩子的身邊站著很多大人。他倆站在那裏有說有笑，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幾個陌生的男人一直都在盯著他倆看。
坐上了33路公交車，公交車上人滿為患，霍自立和梁夢都沒有搶到座位，被當仁不讓的乘客們擠來擠去，以至於兩人靠得很近，每當公交汽車在紅燈麵前刹車，上麵的乘客們就會如同水中的漣漪在衝擊力的作用下激起一波連鎖反應，好幾次梁夢都會一頭紮進霍自立的懷裏。霍自立則會一言不發，緊繃著臉。
兩人的家同在一個小區裏，以前有家長接送，再大一點後兩人就開始一起上學放學，一起擠公交車。這種窘境已成常態，然而霍自立每次都會臉紅，反觀梁夢倒沒什麽。
本來33路公交車會通過前麵的紅綠燈，再往左拐，一直到下一個街口，才能到達霍自立和梁夢居住的小區附近，不過兩人都會提前下車。——有一條近路走回家比公交車還快。
這條路就是城中村裏的一個曲折蜿蜒的小巷子，隻要穿越這條小巷子，到達盡頭的那條公路，公路的對麵就是兩人所居住的小區。
他倆為此還特意計算過公交車與步行的時間誰快誰慢，得來的結果是公交車比步行要慢上十分鍾到十五分鍾。
畢竟公交車遇到紅燈還要停車，路過站牌也要停車，而且就算是到達終點下了公交車，兩人還得往左拐走上一段路程才能到家。走城中村的小巷子，可以避免走好長一段彎路。
至於節省時間是為了幹什麽，霍自立沒有想過，絕對不是為了學習。總之想快點到家就是了。
穿越小巷子的歸途中，在前半段路程，會經過一條比較繁華的狹窄街道，兩邊有賣蔬菜水果的，冰糖葫蘆的，還有開各種小吃店的，就像是一條熱鬧的集市。但是到了後半段路程，就會變得比較荒涼。
原因是附近的居民都買了市區裏的新房子，而這裏的老房子已經被政府列入了拆遷規劃區，平時鮮有人來，道路兩邊皆是古木森森，落魄且低矮的灰磚房子終年被籠罩在古木的陰影下，整個外表看上去像是黑色的。
在這附近還有一家關閉多年的幼兒園，從鏽跡斑駁的鐵欄大門向裏麵看去，可以看到小院子裏的褪色陳舊的滑梯，和沒有眼睛的木馬，少了嘴巴的唐老鴨。裏麵還有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有的屋頂還破了一個大洞。
每逢周末，霍自立和梁夢都喜歡偷偷溜進裏麵去玩，老師留作業比較少的時候，兩人也會偷得浮生半日閑，“入侵”這家廢棄幼兒園。
這天老師布置的作業並不多，但也不能說少。導致兩人徘徊在幼兒園的鐵欄門前眼巴巴地看著裏麵，不知道是進去好，還是回家好。
“據說我們上了初中以後······”梁夢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的遊樂場，“就成大孩子了。”
“嗯，好像是這樣吧，”霍自立說，“怎麽啦？”
“哎······”梁夢說，“到時候就不能玩我們現在玩的這些幼稚遊戲了。”
霍自立思索著說：“可惜是可惜了點，但我覺得長大也沒什麽不好。”
梁夢問：“為什麽？”
“這個嘛……”
霍自立本來想說，長大後就不會被老師說他早戀了，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能講出來。
梁夢見他吞吞吐吐，好奇地問：“你倒是說呀？”
霍自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決定說出他的第二個想長大的理由，“聽說大人們都講道理，我也喜歡講道理。”
“道理？”
“可能我長大以後，就不會被班上一些同學欺負了，因為長大後，就可以和他們講道理了。”
“哈哈哈哈······”梁夢自信滿滿地說，“哥哥你放心，你就是長大後還被人欺負，我也會保護你的。哈哈哈······”
霍自立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他雖然膽子小，羞恥心還是有的。被一個女孩子在小時候保護，長大後還要保護，他看過的任何一部電視劇裏都不帶這麽演的。
梁夢的笑聲戛然而止。
霍自立發現梁夢的眼神有些不對勁，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身後，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看到了幾個相貌猥瑣，又帶著幾分凶相的男人。
霍自立愕然發覺，這幾個男人他之前見過，就在今天放學後，他和梁夢一起等公交車的時候，這幾個男人也在。他不確定在更早的時間裏有沒有見過他們，總歸有些麵熟，但不是每天都遇到的那種。
那幾個男人一步一步地逼近霍自立，霍自立還在木訥地朝他們看，梁夢一把抓起霍自立的手，“還不快跑！”
兩個小孩子倉皇無比，像是遇到了鬼似的往前奔跑。
可還是沒能跑過身後那幾個長腿大腳的男人。陷入噩夢的一瞬間，霍自立隻感到自己像是被一雙鐵鉗般的大手揪住，而後被一塊味道刺鼻的毛巾捂住了嘴巴，他目光潰散地看著其中一個男人牢牢抓住梁夢的一隻纖細的胳膊，當即心中一凜，隨之而來的是，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在醒來的時候，霍自立和梁夢發現他倆身處一間黑洞洞的屋子裏，全身被草繩五花大綁，嘴裏還被堵上了抹布。
有個男人背對著他倆，在一塊磨刀石上打磨一把匕首。其餘的男人則蹲在牆角狼吞虎咽地吃麵條。整個昏暗的房間中，透著一種陰森冰冷的殺氣。
梁夢恐慌地哭了，哭得很傷心。霍自立沒哭，但他被嚇尿了褲子。
有生以來，霍自立這是第一次見梁夢哭。梁夢也是第一次見霍自立尿褲子。
那個磨刀的男人走到兩人的麵前，手持匕首拍打著另一隻手掌，獰笑著說：“聽我說，我已經給你們的父母打了電話，隻要他們帶錢來，我就會放你倆走，但是在這之前，你們必須乖乖聽話，不許哭，也不許大聲喊叫，這裏是荒郊野外，鳥都不在這裏拉屎，你們叫也沒有人聽到，但是我會殺了你們！”
霍自立看向梁夢，見梁夢雖然還有眼淚在流，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點了點頭。緊接著，霍自立也點了點頭。
男人扯下來兩人嘴裏的抹布，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梁夢，用手指在梁夢的臉上捏了一把，“小美人胚子，就是歲數太小了。”
霍自立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怒視著那個男人，換來的卻是那個男人的一記耳光。
“在這樣看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男人恐嚇霍自立，“飯都不給你吃。”
霍自立低下了頭，扭臉看著梁夢，梁夢對他搖了搖頭，那眼神好像在對他說，不要不聽話。
兩人的晚餐和那些男人們一樣，一人一碗麵條。由兩個男人分別喂他們，兩人都沒怎麽吃，因為不好吃，就算好吃也真的吃不下。
這天夜裏，所有的男人都躺在屋子裏的各個角落睡下後，梁夢問了霍自立一個問題：“你不說大人們都是講道理的嗎？”
霍自立垂頭想了想，說：“壞人不講道理，好人講道理。”
梁夢說：“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活著出去······”
霍自立安慰梁夢，“不要說傻話，我們都會活著出去的。我爸和你爸很有錢，他們綁架我們，隻想要錢。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救我們。”
梁夢忽然沉默了下來，沮喪地說：“我爸爸願意救我，我那位媽媽未必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