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源點’真相

安委會總部大樓頂層,冀嬌踉踉蹌蹌走下直升機,有人立刻送來一隻披風蓋在她身上。隨後又被特警一路護送至樓梯間,在進入會議室前,還簽署了各種形式的保密協議。

不到三十分鍾時間裏,她從繁星研究所被臨時‘借用’,在未被告知任何情況之下來到這個陌生地方,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讓這個姑娘感覺到暈頭轉向。

昨天夜裏所有人都知道了北卡羅萊納大停擺,但她除了瞎擔心之外,也和其他元宇宙用戶一樣無能為力,隻能關注官方的最新消息。

盡管她一再和陪同人員解釋,自己隻懂天體物理和太空地質學,對於計算機方麵的知識了解得不多,不過這些人似乎不聽任何解釋,她還是被帶到一群專家中間。

果不其然,冀嬌隻大概掃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根本幫不上忙,在投影和各種熒幕裏顯示的線條和跳動數據,這些東西伴隨著專家們的熱烈討論,讓這位茫然無措的姑娘顯得與周圍一切格格不入。

不到兩分鍾,一位深色皮膚的中年女性結束了一段討論,從人群中走上前來做起自我介紹,總算緩解了她初來乍到的緊張情緒。

“你好,我是拉米西瓦尼,你可以叫我維薩,剛剛上任的安委會主席。”女人的聲音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厚重,且字正腔圓:“本來這次是準備請張教授來幫忙,但聽說星艦那邊出了點狀況,想必張老沒時間到場,於是就想到你了。”

維薩雙手合十點頭行禮,冀嬌本來已經伸出手去,但她見狀也就隻好趕緊收回手扶了扶眼鏡,怯生生地點了點頭。維薩的傳統服飾和一頭長發給人一種肅穆的不可接近感,並不像一位計算機專家,反倒有點寺廟侍禮者的感覺。

“實在抱歉,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

冀嬌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這種情況為什麽要找航天專家?就算把張老師請過來也無濟於事吧,畢竟專業都不對口。

“沒事,我們會提醒你的,這次隻是讓你根據回憶指認一些東西,就算記不起來也沒關係,隻要不抗拒就好。”

說著,維薩讓數據管理員展示出一大堆無序的幾何圖案,讓冀嬌嚐試回憶。

仔細看了一分多鍾,她隻能皺眉搖頭,從腦子裏找不出任何相關內容。這時候維薩又讓技術員換一種展示形態,圖案變成純數據,並且提示她,之前有沒有某位朋友給她展示過?

這次不到十幾秒,冀嬌就徹底懵圈了,不停擺手說自己啥都想不起來。

“別著急,我們慢慢來,如果你確實沒記起什麽,後麵也會有青島材料研究院的專家來幫忙指認。”

“材料研究院?找他們做什麽?”冀嬌撓了撓頭,越發的覺得今天經曆這些事莫名其妙。

“這算是一種提醒吧,總之你如果能想起來,就知道為什麽了。”

不一會兒,投影裏的內容已經變換了好幾種方式,但無論是線條、圖形,還是那些枯燥數據,始終沒有任何一種展示讓冀嬌覺得熟悉的。

直到一堆由‘0’和‘非0’堆砌成的巨大點陣排列出來,冀嬌忽然拍著腦瓜,說這個場景自己好像確實見過!

“你確定嗎?”

“雖然記不起來是什麽時候見過的,但我應該是有印象,才會下意識反應過來。”

維薩點了點頭,示意工作人員縮小圖形顯示範圍,隨著局部不停放大縮小,其規律也愈發明顯,這些點陣的空白和填充方式,是由剛才那種類似形式展現出來。

“我好像,記起來了…”冀嬌激動地從懷裏掏出一個3D打印的黑色小石頭,這正是用安集給他的模型做出的等比例小飾品:“沒錯,隕石上麵的紋路就像這樣!”

維薩長舒一口氣,再次確認起一些細節:“兩個月前,你們從2036年塞勒涅號帶回來的一塊月隕石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特征,但後來的研究似乎陷入停滯了,是這樣嗎?”

“當時確實是研究方向有點跑偏,我們都被其材料展現出的神奇特性吸引住了,但一開始發現的問題其實很淺顯,就是這上麵的紋路規律。”冀嬌摩挲著手裏的模型,回憶起這件事的進展過程:“我有一位學長似乎還一直在研究它,不過後來我就沒怎麽關注了,記得張老師也給我說過,讓我不要到處聲張這件事。”

“你這位學長,是叫安集嗎?”

冀嬌四下瞅了瞅,顯得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

隨後維薩找來兩名安保人員,示意他們把姑娘帶出去先休息。

“謝謝你的配合,也希望你能嚴格遵守安保條例,不要把今天的事情透露給任何人。”

“等等,我還是不太明白,我記得隕石研究一直以來都是嚴格保密的,為什麽你們能從這些數據裏推斷它和隕石有聯係,並且還找我來確認?”冀嬌似乎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她機敏的提問並未引起維薩警覺:“這種事情,直接去找安集了解不是更方便嗎?”

“你還是不要問太多比較好,這是為你著想。”維薩最終還不忘再次提醒:“記住,別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任何人。”

離開會議室之前,冀嬌無意間回頭瞥向她,維薩一雙眸子藏在濃厚的金色眼影裏,與深色肌膚形成鮮明反差。從直覺而言,她覺得有人會很快遇上麻煩。

剛剛來到走廊裏,還好保安並沒有緊隨其後,她立刻獨自前往衛生間,給安集發送了一條留言,示意他最近需要留心一點,然而安集並沒有立刻回複。

冀嬌正準備給他打個電話過去,卻又收到一則龐泰的信息。

“阿爾伯特被關在頂層9807號休息室,如果有機會,幫他逃出來。另外,不要給任何人打電話,一切以文字信息交流。”

這又是什麽情況?小姑娘翻著白眼靠在廁所門上,怎麽今天怪事一樁接一樁?

……

哈軍工大學教職工宿舍,安集抱著一大堆幹糧回到住處,剛剛進門就趕緊脫下長袍和假發,這都是按照孫瑩瑩的要求出去采購,不過他目前為止還是滿腦子困惑。

按孫瑩瑩所說,二人都已經陷入不同程度的誣陷之中,她被懷疑成恐怖分子間諜,而安集也涉嫌重大的恐怖主義案件,並且如今沒什麽自證清白的機會。所以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暫時躲藏起來,等風波過去,或者事情變得更加嚴重之後再現身。

對於這些說辭,安集當然難以想象,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會有什麽人誣陷自己?而且還是這麽嚴重的事?更何況被誣陷之後,第一時間不應該是找官方澄清嗎?東跑西藏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懷疑加深吧?到時候不僅更難澄清,還坐實一個潛逃的罪名…

“就這麽點?咱倆三天就吃完了吧?”孫瑩瑩一隻手提起口袋,覺得幹糧分量不夠。

“實在提不動了,你也不肯幫幫我啊。”安集一臉難以置信,這姑娘哪來這麽大力氣。

“行吧,那就隻能路上再想辦法補充了,收拾東西出發準備,帶必備用品就行,別婆婆媽媽的。”孫瑩瑩說著也戴上鴨舌帽和墨鏡,喝完桌上的最後半杯咖啡。

“要不然…我就不跑了吧。”安集窩在沙發裏深呼吸一口,似乎覺得事情沒這麽嚴重,就算真如孫瑩瑩所說,那也不應該玩消失:“你要是覺得幹糧不夠,我再出去幫你買點就行。”

“你可別不識好歹啊,我千裏迢迢跑過來也是為你著想的。”

“但,我完全沒有被你說服,就算要跑,至少也得給一個合理的緣由吧?”

“今天我都是掐著點來的,時間要是夠的話,肯定給你解釋清楚。”孫瑩瑩攤了攤手,覺得安集有些冥頑不化:“這樣吧,咱倆先出發,路上慢慢再聊,到時候你如果還覺得不想逃跑,隨時去自首不就行了。”

“抱歉,我還是決定不走了,你一路保重。”

孫瑩瑩靠在門框上遲疑了半分鍾,罵了句髒話便開始收拾東西:“那我可說好了,如果你在審訊室裏透露出我的行蹤,到時候再慢慢收拾你!”

安集微笑點頭,他其實無法保證自己到時候會不會說漏嘴,自己從小並沒有經曆過這種事,不過依然願意堅信真相總會浮出水麵,沒有什麽力量是能徹底顛倒黑白的。

說實話,安集心裏還是糾結的,他倒也不是完全否認孫瑩瑩的做法。畢竟之前也和安委會的人打過交道,這群人認定某件事,背後都是經過多方考慮的。哪怕是打著給公眾一個交待的幌子,最終也會經過好一陣折騰才會承認事實。

就如同當年阿爾伯特,他在3.16事件裏雖然是參與者,不過後來也及時發現問題並且阻止悲劇。暫且不論他是否是被利用,也不說在列車難題麵前做出的選擇是否合理,就事論事來講,也算一個拯救多數人的英雄,但安委會直到今天都沒能把真相給公眾披露出來,阿爾伯特如今也不再奢求什麽洗清罪名,他隻能選擇默默贖罪。

眼看著孫瑩瑩即將摔門而去,就在這時,安集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

“怎麽,你不是挺倔嗎?怎麽想通了?”

孫瑩瑩冷笑兩聲,發現安集正盯著手環上的一條信息,二人臉色都急轉直下。

這正是冀嬌剛剛發來的消息,她雖然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麽,但這一點猜測也足夠引發安集的警覺,看樣子自己果然攤上大事了。

“壞了,咱們必須抓緊時間!”孫瑩瑩看著哈爾濱地圖,算了一下最近的警力會有多長時間抵達:“給你五分鍾,再不走可能就晚了!”

安集二話不說,帶起假發和墨鏡,似乎不需要再糾結下去。

“走之前,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又是怎麽知道這麽多消息的?”

“喲嗬?警覺性提高得還挺快。”孫瑩瑩咧嘴一笑:“這就說來話長了,咱們先上車,慢慢給你講一些故事,關於一個守了十多年的秘密,以及我妹妹的故事…”

……

安委會大樓頂層,兩名保安圍在冀嬌身邊,盡管走廊上人流如織,但她還是找了一個比較顯眼的拐角忽然滑倒躺了下去。

“姑娘,你沒事吧?”

“還好…隻是之前沒坐過直升機,剛才又在樓頂上受了風,這會兒有點頭暈…”冀嬌拉了拉披風,露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隨著越來越多人圍過來,有人遞水有人拿紙巾,冀嬌盡量讓自己的目光偏離到走廊另一側。三十秒不到,她就緩緩起身給保安道謝,隨後消失在人群之中。

沒有人注意到,在這短短半分鍾時間裏,9807號休息室的大門打開了一個豁口,隨即走出一個身穿保安服的青年。他關上大門後立刻奔向了電梯間,手裏還拿著一個被拆卸的掃地機器人,這一切在人群中顯得毫不起眼。

十多分鍾前,這台掃地機器人通過通風管道進入9807號房,上麵綁著一件保安服和一個套小型數碼工具箱,箱子上留有一行字條‘龐泰讓我給你的,你準備好之後,就從裏麵敲門三下,我把保安支開,咱們在九江路西口匯合,綠色小貨車。’

很快的,三人在路口碰了麵,龐泰和阿爾伯特坐在車裏不停抽著煙,很顯然臉色不太好。

“嗨!你們…”冀嬌剛剛上車,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立刻被阿爾伯特捂住了嘴。

龐泰遞過去一個眼神,掐滅煙頭之後直接一腳油門,阿爾伯特則把冀嬌身上的披風解下來,一番摸索果然從裏麵找出一個帶竊聽功能的追蹤器。

把這東西丟出車窗之後,冀嬌才瞪大眼睛驚歎:“這是?你們怎麽知道…”

“老伎倆了,我前段時間就上過這種當。”阿爾伯特歎了口氣,拍了拍冀嬌的小腦瓜:“剛才幹得漂亮,不愧是老張的學生。”

“額,我隻是按照龐泰的提醒來做的…”冀嬌吐了吐舌頭,緊張刺激的潛逃之後,腦子裏的疑惑也湧了出來:“對了,誰能解釋一下嗎?今天到底是發生什麽了?”

阿爾伯特又點燃一支煙,苦著臉半晌才說道:“我和龐泰都在緊要關頭被支開,說明有人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或者不希望我們給誰通風報信。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源點病毒的少部分真相被挖掘出來了。”

“啊?這不是好事嗎?”

“不,殘缺的真相,往往比一無所知的禍害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