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垃圾產品出口創匯
就這樣還因為程自豪頭撞玻璃而耽誤了參觀，杜心瀟越想越氣，見左右無人注意，便伸手去擰某人肋下軟肉泄憤，結果他又嚎得和春天小區裏的貓兒似的……
“你這個阿木林！”杜心瀟氣得直跺腳，她喜歡成為焦點，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大家眼中的漂亮小公主，但絕不和現在這樣。
“哎，哎，輕點，輕點”程自豪忍著痛小聲賠罪，杜心瀟到現在可都沒鬆手。
“快看，快看，那是顏真卿的那個，那個，書自告貼……”
“什麽書自告，這叫自書告身帖！”杜心瀟一把捂住自己的小臉“認識你這個阿木林算我路道粗！”
好在用的是那隻原本在擰程自豪軟肉的手，某人鬆了口氣。
“趕緊看，趕緊看啊，這個聽說就展出十天，然後就要還給日本人了，他們正好在辦一個顏真卿書法展覽……”
杜心瀟這才不說話，緊緊盯著展櫃中流傳千年的墨跡……
……
“看不出啊，你竟然知道《自書告身帖》現在被日本人收藏著。”離開幾件超級國寶展櫃後，兩人有開始新一輪排隊，杜心瀟嫌棄剛才看得不過癮，打算再看幾遍。
兩人此刻正小聲聊天呢。
“我知道你要來麽，終歸要提前做做功課的呀？”程自豪自我感覺頓時良好起來“你看功課成績還可以伐？”
“可以你個頭！”杜心瀟又開始小幅度的跺腳起來“我問你，剛才顏真卿那貼的名字叫啥？”
“一二三馬上講，不許翻手機！”
程自豪見被叫破了行藏，訕訕的把手機揣回褲兜。
下一刻……
杜心瀟瞪大了眼睛惡狠狠道：“喂喂，不準東張西望，不讓你看手機，你就開始看周圍的宣傳招貼找答案是吧？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小機靈鬼啊你！”
程自豪顯然不怕她的樣子，反而伸手捏捏她的臉：“術業有專攻，術業有專攻嘛……”
“放開你的腳爪！”杜心瀟嫌棄的一把拍掉他的巴掌。
但人還是往他身上靠了靠，顯然是怕剛才的舉動惹這個阿木林生氣。
若是往常，程自豪早就趁勢摟著她了。
可這回，卻渾然不動。
“壞了，這家夥別是真不開心了吧？大男人一個，怎麽那麽小氣？”杜心瀟的嘴撅了起來。
抬頭看去，卻見程自豪盯著右側的進口。
隨即一個穿著西服的中年人跑道兩人跟前。
“程桑？”那人操著古怪的中文開口。
“哎，真是佐藤部長啊……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杜心瀟。”
“瀟瀟，這是我經常和你說起的，佐藤部長。”
“杜小姐你好，我是佐藤桂三。”
佐藤的禮儀風度無可挑剔。
杜心瀟的應對也極其得體。
“佐藤先生，你也來看展覽？”杜心瀟與他寒暄後好奇的問道。
佐藤異常認真的回答道“是的，這樣高規格的展覽在日本也極其罕見。尤其是這次出現的幾件貴國國寶，都是我從上學時就仰慕已久的，今天能見到，實在是人生的美滿。”
“明年一月，我會提前休假回日本，就是為了去看那個顏真卿展覽，如果杜小姐和程桑也來東京的話，務必通知我，給我一個接待的機會。”
“嗯嗯，我們正考慮去呢……”杜心瀟大大方方的回應道，忽然臉上一紅，抿著嘴不再說話。
他們確實計劃去趟日本，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去日本旅遊，順便買點東西為兩人的今後的生活做準備。
隻是這話不好說給佐藤聽罷了。
佐藤朝兩人點點頭“不打擾二位，我去後麵排隊。”
見人走遠了，杜心瀟帶著自豪的口氣說道：“看到伐，看到伐，小日本都要特地排隊來看……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後給我好好的學習學習文史知識，真是的，我幼兒園裏的大班小朋友懂的都比你多……”
“那是，那是，都是你教得好嘛……”程自豪嬉皮笑臉的肉麻吹捧起來“能進實驗幼兒園的老師，當然是百裏挑一，不對，千裏挑一的！”
“算你會講！”杜心瀟撇撇嘴，那意思是，這個馬屁本姑奶奶就笑納了。
“哎，你以前不是說，這個佐藤是工作狂麽，整天在廠裏的，今天怎麽有空出來？”
程自豪點點頭：“佐藤這個鬼子兵，就是這幅腔調，來得比誰都早，走的比誰都晚。最結棍的是，他每天在公司至少呆十二個小時朝上，不管你什麽時候去找他，他總是在忙忙碌碌的做事情，是真的做事情，不是磨洋工……這個，冊那……真是是本事。至少我就做不到”
“對，隻要給你五分鍾空下來，你不是睡覺就是玩手機……”
“你冤枉我了，睡覺那是夏長海夏胖子，我隻是玩手機而已”
杜心瀟氣得又要擰他。
程自豪有了經驗，一個輕巧的撤步避開“毒手”，隨即道：“佐藤今天也是放鬆自己，上禮拜天，我被叫回公司，一進會議室，那個場麵你是沒看到，人人愁眉苦臉……佐藤是恨不得當場切腹……”
“哎呀，那麽嚴重的事故啊？”杜心瀟不由得吃驚起來。
“甲級事故，非常嚴重，幸虧我英明神武，先是在變速箱裏找到防塵蓋，證明了出廠時都是合格品，沒有漏蓋現象。後來又是我，靈機一動……”
程自豪洋洋得意，杜心瀟聽得也認真，雖然她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但隻要是程自豪說出來，她就願意認認真真的聽著……
……
雙休日兩天，幾乎都泡在上海博物館裏。
禮拜一上班，程自豪頓時神清氣爽，在他看來車間機器的轟鳴和機油味，實在是比博物館的文化氣息更適合他這種俗人。
《祭侄文稿》好是好，但現在看起來還是滿架子的英文版質量手冊來得順眼，後者能隨便翻隨便摸，偶爾還能用來壓泡麵蓋子-當然這不能讓佐藤看到。
前者……嗬嗬，現在腦門兒還痛著呢……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在杜心瀟麵前說就是了。
“老板，早”。
還沒完全推開門他就打招呼，隔著門上的玻璃窗他就瞥見室內光明一片，顯然這是老賈的禿頭反射的。
“嗯……”
“咿？”程自豪一愣，賈光頭很講禮貌，早晨都會和大夥聊聊什麽的。
今天這樣悶哼一聲，異常少見。
隻見老賈麵色發黑，眉頭間峰巒起伏。
“老板，出事了？”
“嗯”老賈心不在焉“我馬上要上去開會，具體情況等我回來再說吧……又有麻煩事情了。”
老賈匆匆上樓，程自豪給自己倒了杯水，準備開始工作，卻從窗戶口看到一個熟悉身影-魏餘聰。
“咿？”他有點吃驚。
“哎？”同事湊過來“他怎麽來了？”
“是啊，這人就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程自豪撇撇嘴。
原本他對魏餘聰還是挺尊重的，至少那考究的三件套西服就當得起。
人靠衣裝嘛，程自豪毛估估對方這身戰鬥服，自己一年的工資都未必能置辦下來，而且以他鬆鬆垮垮的個人形象，再考究的細花呢套裝上身了都看上去像是偷來的。
可現在……
程自豪忽然對這位來自總部的欽差大人有了絲鄙視，外高橋工廠肯定不完美，肯定有毛病，可從總經理加斯東到生產線上的工人，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了，為了產品保質保量奮鬥。
可魏餘聰呢？
他到底有什麽值得誇耀的工作成果？
除了那身筆挺的西服和漂亮的袖扣。
……
程自豪也不多想，回到電腦前，開始研究昨天夜班的質量報告。
NWB100噪音機是公司花了大錢買來的高檔貨，能夠精確檢測成品軸承的噪音水平。
噪音越大說明軸承滾動時的震動越大，證明質量不行。
反之，噪音越小的產品當然是質量越好，也越受客戶歡迎。
外高橋工廠生產的軸承按照行業噪音標準都是合格品。
但SNK內部根據過NWB100的結果，又將其分為ABC三擋。
同批次的產品中，能成為噪音最低的A類品，通常隻占全部產量的10%。
A類產品相較於產量最大的B類品，能有30%上的溢價。
加斯東和老賈等人不是不知道這玩意的高附加值，也曾全力組織攻關，但都敗下陣來。
話說回來，日本工廠的產品中A類品的比重能有九成多，這點確實讓人服氣。
至於噪音最大的C類產品，也有大約一成。
但這些玩意倒是不在國內出售，或者說至少目前在國內賣不出去。
剛開廠時，哪怕是C類品軸承，國內客戶也是搶著要，噪音是略大，但依然在國標之內，並且軸承的精密度遠超一眾國企民企的產品。
那段時間，真是躺著都能賺錢的美好日子。
可隨著國內工業能力的逐步上升，C類品逐漸沒了市場，隻能堆在倉庫伽羅。
按照商業規則，為了減少庫存就該降價把C類噪音標準的軸承盡快賣掉，以回籠資金改善現金流。
可價格戰沒法打，SNK的軸承確實貴，但成本也高，這些年為了壓製中國製造，總部已經多次主動降價。
現在外高橋工廠的毛利率隻有10%出頭，淨利率更是在3-5之間維持，純粹變成跑量型企業。
要是再降價的話，報表利潤就該變成負數了。
這些惹人厭的玩意堆在庫房占地方，卻又沒出路，人人看著心煩，卻都沒辦法。
後來也不知道總部哪位人才靈光閃現，一通操作後倒是給外高橋工廠開了條新的財路-把這些C類品打包運到印度子公司去銷售。
當程自豪聽到這個消息時下巴差點掉地上在，在他看來隔壁阿三是爛泥扶不上牆，可好壞也列在金磚四國裏的，62xx係列這種基本民用軸承，怎麽也能自給自足吧。
最多是類似中國那樣，部分高端超高端產品才需要進口。
好吧，就算是阿三基礎真不行，怎麽也得進口A類品才是，往他們家倒騰C類垃圾，就不怕沒銷路？
那鬼地方又熱又潮，軸承保存稍有不當就會生鏽，按照規則必須立刻報廢。
事情的結果讓程自豪大吃一驚，公司裏存了三年的幾百萬套C類品軸承裝了好幾十個集裝箱漂洋過海去了新德裏。
結果半個月不到被搶購一空。
程自豪都快要瘋了，這是什麽情況？
在中國爛大街的等外品，到了紅頭阿三那裏竟然成了搶手貨？
後來還是去印度分舵支援過的賈光頭解開了謎底，是的，SNK在印度也有分廠，生產的也是同類軸承。
但技術指標上……
不說和日本廠，就是和外高橋工廠比起來，也是僅僅是處於工業革命初期，勉強能達到1800年英格蘭先進水平。
一點兒都不誇張。
外高橋工廠開了十多年，用的設備也不算先進。
可畢竟是正經的全自動流水線，工人日常工作和辦公室職員差不多，日常主要是盯著各種傳感器，一旦發現有問題立刻按下停止按鈕，或者在生產線偶爾卡住時及時做複位。
除了噪音大，需要八小時都帶著耳塞外，其他方麵很輕鬆。
但班加羅爾工廠……
咳咳，班加羅爾號稱是南亞次大陸的矽穀……
集中了全印度的精華人力資源和優秀企業。
這種風水寶地裏擠進一家粗黑大傻的軸承廠已經非常詭異。
最讓人吐血的是，班加羅爾廠目前依然維持著全手工裝配！！
也就是說那兒的製造能力和200年前比沒有本質上的提高。
說解放生產力是對人家的羞辱，因為他們可能連什麽叫做生產力都還沒搞清楚。
……
對於外行人來說，軸承裝配是個未解之謎。
明明裏麵的鋼球比內外圈間隙要大，可這是怎麽放進去的？
程自豪入職後問賈光頭第一個“專業”問題。
當時賈正方摸摸自己腦袋，直接把程自豪帶到保全課林三江處。
保全課有一台不知道用了多久了的手工軸承裝配機。
這玩意在時間上能模擬200年的產業工人如何製造軸承的，當然在空間上也達到了隔壁阿三國的先進製造業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