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封匿名信
“趙天雲？”程自豪腦海中不由得回憶起那張笑眯眯的臉，以及極具外企高管氣質的言行來“不至於吧……”
“你還是年輕，沒什麽不至於的。或者說哪怕趙天雲看在同是中國人份上有心饒我一命。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在商言商嘛。總之，趙天雲是恨不得我跑馬路上被車撞，而總部質量總監，以及中國區總裁他們是真有買凶殺人的企圖。”
魏餘聰冷笑著說道。
忽然原本翹起來的嘴角變作朝下，冷笑成了苦笑：“我好像確實是有點過分了。換我是趙天雲估計也不會放過我……”
“呃……”程自豪沒法接茬。
“其實，你不也是麽”魏餘聰搖頭“我是上台放炮，你幹脆跟著我一起走人……”
兩人麵麵相覷，最後同時笑出聲來，引來走廊上行色匆匆的其它職員紛紛矚目。
笑完後，程自豪擔心“現在怎麽辦？”
“先回公司再說”魏餘聰邊走邊說“秦威既然把我弄過來，那就是發揮他用處的時候了，這家夥不願意搞技術而是選擇當老板，那就承擔起老板的責任吧。”
“挖人就是挖雷……”程自豪嘀咕一句。
“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
回到精益精，秦威早就在等他們了。
“有人不甘心啊”秦威笑笑。
“接下來就全靠你了……”魏餘聰把公文包往桌子上一扔，人懶洋洋地靠上沙發。
“不是，你這個態度不大合適吧……”秦威瞪著他
“我聽老板的，要是你讓我繼續去肯湯姆呢，我也就去了，但出事我不負責。”
“你這人怎麽這樣了？換以前，你肯定跳起來，親自去拆雷。”
“老了，不衝動了。”魏餘聰說
“不衝動？”秦威臉在抽筋“那天當著上百人麵咆哮‘這是SNK的恥辱’的是誰？”
眼看魏餘聰臉開始發紅，秦威趕緊扯開話題，以他的經驗，這是某人要惱羞成怒的前兆。
背負投的威脅太大了……秦威自認承受不起。
“行了，說正經的，對這個律師函，你有什麽看法？對了我也收到一份，讓我不得繼續雇傭你。”
“不是雇傭啊……”魏餘聰兩手一攤“我們本來就是勞務承包關係。”
程自豪一聽才明白，秦威這個老板果然有一套，用勞務承攬合同來代替用工協議，等於是弱化雙方之間的關係-雖然都是金錢關係，但也不失為對抗競業協議的小套路。
“是。我先讓律師給SNK回個郵件，就說是勞務承攬合同，並且工作不涉及到任何SNK的公司機密，作為第三方谘詢公司，我們提供的是專業的通用性知識技術服務。算是給對方一個向上糊弄的借口。你覺得snk這麽搞的目的是什麽？”
“不知道”魏餘聰攤手。
“說實話！”
“真不知道……”魏餘聰有點無奈“如果說警告一下，或者惡心惡心我們，那沒必要給肯湯姆那邊發律師函啊？直接發給我或者你就行了。”
“而且，在辦離職的時候，是鄭元凱親自和我談的，我看他不像是要弄我的樣子。嗯，我打個電話給他問問吧。”
說完離開會議室去打電話。
秦威問程自豪：“最近這段時間還習慣？”
他點點頭：“挺好的。業務也順利，我希望這個事情趕緊過去，我們就能回肯湯姆繼續做項目了。這次我有預感，項目會比較順利。”
“好事多磨啊”秦威拍了拍他肩膀，又苦笑起來，“這個就叫麻煩守恒定律，項目是順暢了，盤外事情就找上門來。反過來，項目要是做得一塌糊塗，那麽其他方麵的麻煩絕對少而又少……人生何嚐不是如此。”
“對了，魏餘聰這家夥得知此事後是個什麽表現？暴跳如雷，嚷嚷著要去找人物理解決？”下一秒秦威忽然轉了話題。
“呃……這個……”程自豪覺得這有打小報告之嫌疑。
“嘖，我好歹是精益精的老板，找你了解一下我下屬的反應和情緒，不過分吧……”
程自豪一聽就明白了，對方這是威脅啊，秦威都自陳是魏餘聰的老板了，那麽，咳咳，豈不是他的大老板？
當下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咿？”秦威好奇“他竟然沒發火，一點火氣都沒，就很冷靜地接受了？”
“是……”
“好吧，看來這家夥確實成熟了不少，換在以前，肯定是暴跳如雷要去找到罪魁禍首背負投的……”
“你又在說我什麽壞話？你是老板了，注意體麵啊，秦桑！”魏餘聰打完電話進來。
秦威裝沒聽到，立刻發問：“怎麽說？”
“有意思……我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我去肯湯姆幹活都已經兩個禮拜了，以SNK的情報能力，不至於那麽差吧……要發律師函早就發了。”
“嗯？！”秦威和程自豪都一愣，立刻點頭如搗蒜。
“那？”
“我剛才直接問鄭元凱，按照他的說法，趙天雲這回氣得要死，但也沒打算通過競業協議來卡人……這家夥在行裏混了那麽久，應該知道這個缺德做法對我不會造成大損失，但做出這麽出格的事情，會讓他在圈子裏聲名狼藉的，畢竟，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不低頭見。”
“……”秦威搖頭“你還知道抬頭不見低頭見啊你！行啊！”
魏餘聰不理他繼續道：“所以這次事情有意思，據說是總部壓下來的。”
“總部？”秦威嚇了一跳：“你魏某人在snk中國區算一號人物，但不是我打擊你，你在snk總部還真掛不上號……這群東洋蘿卜頭吃飽了，來搞你？也不怕坍台？就算不是高射炮打蚊子，那也是高射機槍打蚊子……”
“我也覺得很榮幸……”魏餘聰聳聳肩“聽鄭元凱的意思是，原本總部懶得管我，但據說是收到了我去給肯湯姆做谘詢的消息，所以壓中國區法務出律師函。”
“還有這個故事？”秦威傻眼了，他混業內這麽多年，第一次知道有這種做法。
通常地區總部對於對全球性總部是相對獨立的，財務、人事、業務等地區總部自主權極大，尤其是人事任免方麵，除非副總裁或者總監級別，需要總部“指導”一下，其它人等地方封建大吏自可一言而決。
“所以講，你在SNK裏有個冤家，他見不得你離開後還混得不錯，所以一封信寫到總部的監督部門，然後，我們就收到了律師函？這是什麽劇情？”秦威納悶“說出去同行都不會相信的，太狗血了，就是日本職場劇都不敢這麽拍！”
魏餘聰不說話，靠在沙發上，眼睛眯了起來，顯得危險而詭異。
程自豪也不說話，這個級別的事情，他除了帶耳朵聽以外，完全沒有插嘴的能力。
“事情蠻好玩的，我有種預感，在SNK確實是有個人在給我挖坑，或者說莫名其妙地和我對著幹……”
“怎麽講？”
“其實你知道嘛？”魏餘聰對程自豪說道“當初6205-2z的質量事故，不是我捅上去的……”
“不是你！！？？？”程自豪大驚“那是誰？”
“我也不知道”魏餘聰翹著二郎腿，手指輕輕地磕著沙發扶手“我也不是新丁，當然知道事情輕重，你們賣給精科高機的產品量不大，發現問題很快，解決問題更快，既然客戶不投訴，我何必當惡人？外高橋廠沒報告，那我就是沒看到，真出了事情，我可以推得一幹二淨。我日常工作有很多地方要加斯東配合，並且沒準明年他就會成為我的同事，甚至是上級之一，我吃飽了去搞事情？”
程自豪開始撓頭“這……可是那你為什麽不在加斯東他們麵前說清楚呢？”
“那種情況下說得清麽？解釋得清麽？”魏餘聰冷冷地回答。
“那總該嚐試著……”程自豪無法理解此人的腦回路。
“行了，你和他接觸久了就知道。他若是願意解釋，能混得更好”秦威搖搖頭“你這脾氣怎麽比驢都強！日本人碰到你也是運氣！”
“日本人管驢叫兔馬”魏餘聰麵無表情地說道
“你這幽默感還真可以啊！魏桑！”
“既然解釋不清，那就幹脆不解釋。”魏餘聰不理會秦威，轉而向程自豪解釋。
“好吧……”某人扶著額頭，“你還真是挺酷……”
“今天我也順便問了鄭元凱，他證實，趙天雲確實是收到一封關於6205-2z質量問題的匿名郵件。按照趙天雲原本想法也是懶得管的，但他也怕啊，這玩意要是bcc到了其他人，那他也得跟著倒黴……”
“另外，關於鋼GBA5鋼材替代SNK2，我也是之前收到一封匿名郵件，裏麵沒提供任何證據，但言之鑿鑿，所以我起了疑心……”
“還真是碟中諜”程自豪心裏在吐槽。
“之前，我是沒覺得這三件事情有聯係，但現在來看，似乎是圍繞著我展開的……沒準三件事是同一個人策劃的……”
“話是如此，但這麽做有什麽好處？三件事，三封都是匿名信，除了害你外，也看不出其他來……你就真這麽……遭人恨？”程自豪有些無法理解。
“那倒是對了，這家夥沒被人弄死，足以說明大陸社會治安優良，真的，我認識他那麽多年，也有好幾次想買凶殺人……”秦威搖頭，“那接下來怎麽辦？讓我想想。”
“身正不怕影子斜”魏餘聰倒是很看得開。
“然後呢？”秦威問
“那就靠你了……我先複核數據去了……”說完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哭笑不得秦威。
……
之後兩天，程自豪和魏餘聰一起在精益精的辦公室裏整理數據，不是很全，但也勉強夠用。
輸入軟件跑一遍後，出來的結果倒是挺理想，從散點圖分布來看，噪音問題的大方向是有了。
這讓兩人非常振奮。
程自豪在微信上說：“真是想立刻去肯湯姆啊，再搜集三天到一個禮拜的數據，跑出來的結果會更加好看，之後的分析也更加有針對性……”
魏餘聰：“相信秦威，他有辦法的。”
程自豪：“對他那麽有信心？”
魏餘聰：“這家夥非常聰明，但又極懶，不給他點壓力，他是絕對不肯認真幹活的。”
程自豪：“你們到底誰是老板？”
魏餘聰：“勞務承攬合同，我們都是各自的老板……”
……
下午，秦威興衝衝的讓兩人趕緊去他的辦公室。
秦威滿麵紅光：“好消息，事情搞定。SNK方麵表示不再追究。你們明天就能去肯湯姆了。”
“謔，資本家這醜惡嘴臉暴露無遺啊……”某人腹誹，臉上卻是一片歡樂祥和。
“那麽快？才兩天時間，SNK就退了？你給你的法務多少錢？”魏餘聰皺著眉頭問。
“不不不，這次不是法務出力。不對，應該說法務很不錯全程參與，在短短兩天時間內，整理完成各種資料，然後提供給商委……”
“商委？你是說政府機構的商委？”魏餘聰有點難以置信。
“對啊，有什麽奇怪的，現在都在打造服務型政府嘛，說起來我這碼頭也算是優秀本土創新型企業，對吧…場子是不大，但也解決了不少高學曆人才就業問題，每年創造幾千萬的GDP，七七八八的稅款加起來也有千把萬。”
“沒那麽多吧……”魏餘聰冷冷的打斷。
“咳咳，我，我把員工個人所得稅也算上了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秦威有些臉紅，隨即大手一揮，又講了起來。
“這個事情，莫名其妙啊……完全不符合正常的商業邏輯和行為，SNK雖然不犯法，但作為行業巨頭這麽搞就是在壞規矩。不瞞你們說，我也發愁，打官司是不怕，國內的商業訴訟還是很規範的。但我怕拖時間啊……按照SNK的德行，這狗屁官司打兩年都正常……這得多耽誤我壓榨……不對多耽誤你去為理想而努力……”
“前天晚上，我睡不著，就跑到書房裏喝酒。無意間看到區商委副秘書長的名片，我以前去區裏開會時，大家聊過幾句，年紀和我們差不多，非常非常客氣，直說有問題就去找他，他們一定為企業服務。”
“然後，我也是喝多了，大半夜直接一個電話過去。聽到帶著起床氣的一聲‘喂’，我冷汗都下來了，心說這回給人留壞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