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人！
“我冊那……”程自豪呆住了，以至於被人衝了塔都不知道。
是的，魏餘聰之前幾句馬屁一出，他在下麵就直接開了王者榮耀，極端露骨的諂媚對聽眾是最大的惡意，相當於精神上的炮烙。
程自豪原本還覺得開會打遊戲過分點，結果一看旁邊臨安工廠的質量課長，隨身摸出倆索尼的降噪豆往耳朵眼裏一塞，然後把紮起來的頭發放下，恰好遮住雙耳，打開手機。
程某人斜眼望去，貌似在追那個什麽什麽年代劇……這凱凱王看起來好像是挺帥的……
既然有人刷劇，那麽打打農藥應該也不是什麽大罪過了。
好嘛
魏餘聰來這麽一手，直接在台上開大，順便自爆。
這貨竟然那麽剛？
……
大會議室裏氣氛徹底亂套。
趙天雲，連忙竄上台，要求大家保持安靜，並且說魏餘聰最近工作壓力過大，導致經常有過激言論出現，作為直接上級，他感到非常心痛，正考慮讓他去接受休假性治療，要求與會諸位不信謠不傳謠，相信SNK的價值觀，相信SNK在高層的英明領導下肯定能有更好的未來。
趙天雲是真急了！
一番話不過兩分鍾，但卻夾雜著英文、日語，顯然魏餘聰的自爆給他帶來的衝擊太大，都無法正常完整思考了。
日籍高管都顯得莫名其妙。
他們都不懂中文。
這路大會，他們也不帶專門的翻譯。
碰到需要跨國交流的場合，中國區的管理層都是雙語乃至三語人才，隨便拉一個過來都是優秀的譯員。
對於這些日籍高管而言，他們來參加會議本身也是高級背景板，目的在於展示集團總部對中國區的重視，實際上在集團的後續規劃中，中國區在不久可能被升級為亞太區，大量日本崗位會轉移到中國來。
而東京僅僅是集團的行政和技術總部而已。
所以，台上中國人說啥，他們不關心也懶得關心，歌功頌德拍馬屁嘛，島國在這方麵卷到全球第一，這是所有人都服氣的，估計也就半島人有後來居上的趨勢……中國人在這方麵，不行，大大的不行，還要大大的努力。
所以，魏餘聰一堆爆炸性發言後，中國籍幹部都聽蒙了，日籍高管知道情況不妙，連忙現場抓包找翻譯官。
可翻譯官也是精明人啊，當然知道魏餘聰這些話如果照實了翻，肯定會惹來對方大怒。
日企挺封建殘餘的，高管對下級打罵是受企業規則保護的。
在中國挨耳光不至於，但被罵幾句八嘎，然後就此在領導心中留個惡劣印象-究其原因，無非是把某個千古逆賊的話給原原本本翻出來，這破事誰會幹？
被抓包是沒辦法，不能推辭，那就胡亂翻幾句吧，其它的推說沒聽清楚，再往幾個競爭對手那兒一指“xx桑的日文能力更強，他的翻譯會更加得體”
於是會場前三排在不停地上演這匯聚了職場劇精華的活劇。
於是日籍高管就更莫名其妙，整個就亂了。
他們一亂，中國籍中層的經理課長就開始肆無忌憚了。
“哦冊那，魏餘聰這赤佬，看起來死樣怪氣，倒是這模子！可以的。小冊老是做大事的人！”
“格老子，魏餘聰這龜兒硬是要的！”
“吊魏餘聰，厲害得一比吊糟！”
“賊狠！這才是狠狠！”
大家欺負前三排不懂中文，南腔北調都在誇。
忽然，從角落中傳出一聲“老板，等等我……”
眾人連忙調轉目光，隻見程自豪站起身來，衝出會議室。
……
“不好意思，請你做個見證”工位上，打開電腦，“請看，這裏麵所有的文件資料我都沒有動過。”
徐珊在旁邊眼裏都是小星星“是，是我都看到了！”
“嗯，這是辦公電腦，資料都是公司財產，我不會去做任何手腳的，這點希望你到時為我作證。”
“嗯，嗯，全看到了，都看在眼裏，你講話的時候真帥……”徐珊似乎沒聽到魏餘聰在講什麽。
“我是說，你看著我的電腦，我沒有做任何操作，現在我要關機了”魏餘聰滿臉黑線“還有，我現在要整理私人物品，屬於公司的文檔資料我都不會帶走，這點也請你做個見證。”
顯然，兩人對於“看到了”的理解有點偏差。
“那正好，順便也給我做個見證吧”程自豪插嘴。
“你？”魏餘聰皺著眉頭“何必？我今晚回家會寫一份詳細的報告，發給公司總部，我承擔全部責任，這個和你沒關係。對你而言，這個崗位非常適合。”
“你是老板……你走我也走唄”程自豪笑嘻嘻地說，手上不停開始整理東西。
“不是，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嘛？我看你之前不是把事情想得挺清楚的嘛？”魏餘聰停下手，好奇地看著自己的下屬。
或者說是前下屬。
“沒啥”程自豪也看著他“如果，你默認了換標號的事情，在公司留下來並且步步高升，那麽我多半也就不說話了，抱著你的大腿跟著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混幾年工資也能上去不少。”
“但是，既然今天直接放炮自爆。怎麽講，我覺得挺蠢的”程自豪兩手一攤，長長地歎息，“我知道，這話有點傷人，自爆這事情看上去顯得你智商連80都不到。”
隨即他立刻調轉話題，因為他看到魏餘聰握緊了拳頭……
這是個敢在大場麵上爆雷的家夥，不排除發瘋後動手……
程自豪自認是打不過他的。
“但是嘛，你之前不是說麽？人總要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挺有感觸的。”
“我老子也是工程師，從小就教育我，做人做事必須認真細致，遵守規矩，如果規矩不合適，那就公開要求改規矩，而不是私下暗搓搓地繞過去。”
“我之前以為外企能做那麽大，那肯定是在遵守規則上有過人優勢啊。進SNK前，我爸就說，賺錢養家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好好學學企業製度和文化，別萬事都想著抄近路。”
“行吧……我現在打算聽我爸的話。”
“那你新工作找好了嘛？”魏餘聰問
“新工作？最近被你逼得太緊，累死了。再說哪兒有一月份求職的道理。”程自豪搖頭
“一月份不能求職？為什麽？”
“我說你這路人啊，各方麵都好，但就是不接地氣，整個人是浮在天上的。”程自豪搖搖頭“最簡單的道理，再有一個月就過年了，大家都是等拿了年終獎再遞辭呈。如果真有拿連年終獎都不要就走人的，這企業的多不像人樣啊……鬼才去”
“呃……”魏餘聰少見地顯出呆滯神情來“還有這個道理……”
“哎”程自豪搖頭“嘖嘖，你這種人啊……所以，我也考慮了，咳咳，休息完之後，新工作呢就拜托你了。”
“我？”魏餘聰麵孔有點抽筋“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首先，你看你，學霸，專業能力強，但是，看到伐，你似乎連很多基本的社會生活常識都不懂，所以你需要一個助手，幫你去了解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至少，能幫你看到各種坑。以你的本事，哪怕踩到坑裏，其實也沒大事，但鞋子褲子肯定要髒的呀……你又是那麽愛惜羽毛的人……”
“呃……”死人臉上一片沉思
“其次，再怎麽說，我離職和你是有關係的。你是我老板啊，我沒飯吃了，你不能不管對吧……”
“不是……”魏餘聰腦子有點糊塗，他本能地覺得這家夥的邏輯有問題。
“沒什麽不是的。總之呢。我知道，以你的履曆不愁找不到新東家。其實呢，我也是，我和你沒法比，但好歹是一線大頭兵，是能幹活能扛事能滑跪的複合型多用途人才。工廠就喜歡我這路。”
“可我懶，不想再去修改簡曆了。各麽就隻能拜托你了，反正以你的級別要帶個下屬去新公司，對方通常也不會拒絕，對伐……”
“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我把我的簡曆發你一份。哎，趕緊整理東西吧，徐珊很忙的……”
“不是……”魏餘聰有點手足無措，方才咆哮會議室的時候的氣勢不知道去了哪裏“你這樣……”
“哎，你是老板嘛，就要多擔點責任，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不會吐絲，但吐司應該也吃了不少了……總之既然你選擇了掀桌子，那麽肯定是做好了承擔掀桌子後果的思想準備吧……”
“當然！”魏餘聰臉色森然，：“他們能把我怎麽樣？！我沒往媒體上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對對，要的就是你這個氣場。”
“但是，你的新工作的事情……”魏餘聰試圖把話題拉回去。
“哎，這個工資什麽我也沒啥要求，反正你肯定不會虧待我的不是？好了，我整理完了，得寫個辭呈。”
說完順手拿過一張打印過的a4紙，翻過來在反麵寫道：“辭呈。因為各種原因，我辭職了。程自豪”
遞給魏餘聰：“簽字吧！至少目前你還是我的老板，我的辭呈還得你來批。”
魏餘聰不接，皺著眉頭“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我知道你可能擔心因為我的緣故，趙天雲會對你有成見”
“但你大可不必擔心……一來，他沒這麽空，他需要能幹活兒的手下，其次，如果你這有顧慮，我可以和幾個同期或者前輩商量一下，把你轉到他們所在unit下去，混兩年履曆，然後申請臨港技術中心的職位也很方便的。”
程自豪大怒：“做男人就要快……不對，爽快！你這麽磨磨蹭蹭怎麽成大事？”
這時總部的總務課長急忙忙趕過來。
日企通常沒有專門的人事部，而是把人事合並到總務課中去。
這看起來有點扯，但考慮到日本企業和員工通常都是終生綁定，所以人事的工作量也上不去，沒必要另立山頭。
“你們……”總務課長鄭元凱皺著眉頭，他已經五十多了，SNK中國區剛成立就被招了進來，一路做到這個位置。
不出意外的話，沒多久會給他個中國區副總裁的頭銜，然後過幾年退休，算是老臣加忠臣的典範。
不管中國區老板是誰，他都兢兢業業輔佐，鞍前馬後，為公司操碎了心。
程自豪剛才對魏餘聰挺隨便，但對鄭元凱很尊重。
老鄭日常不苟言笑，但處事公正，當員工和公司有利益衝突時，他總是盡可能公正地進行協調，而不是幫著資方壓榨勞方，所以他在SNK的威信非常高。
“你……魏餘聰，你，你”鄭元凱跺腳“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最常見的台詞，但此時，卻是最恰當。
“抱歉，鄭課長。”魏餘聰朝他點點頭“我知道，但我忍不住……”
“你怎麽可以這麽當眾說話呢？”鄭元凱聲音洪亮“有意見可以私下和公司高管溝通啊，你是國際培訓生，怎麽這點道理都不懂？”
“徐珊，你去我辦公桌上，把我的筆記本電腦拿來！不要緊，慢慢走，別摔著電腦……”支走了徐珊，鄭元凱見左右沒啥人注意，壓低了嗓子“別說話，聽我講”
魏餘聰和程自豪一愣，咦？老鄭竟然不是來申斥問罪的？
“魏餘聰，你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是，我老鄭也知道，不能讓老實人吃虧，所以，我會想辦法把你弄成與公司協議離職，這樣你的年金，離職補償金都不會少，甚至我可以再想辦法給你爭取點補償來。”
“但是，一會兒，估計會有人興師問罪，你不要吭聲。點點頭就過去了……不要和鈔票為難。哎”老鄭歎氣
“還有你，程自豪你收拾什麽東西？你又沒放炮？你認真上班認真工作，誰會和你過去不去？你敢弄你，你來找我啊！你跑什麽？”
“我看過你的簡曆”老鄭也急了，說話語速很快“簡曆一般，沒啥競爭力，SNK工資是不高，但你年紀輕混幾年，認真看認真做，今後再跳槽就吃香了。你看你，正式畢業才半年，就跳槽，你讓下家怎麽看你？”
“把東西放回去，現在亂糟糟的大家都盯著魏餘聰沒人注意你的，你就留下來吧……大家都是中國人，隻要你們不犯錯，我就有辦法幫你們！不要怕！”
程自豪有點感動。
他和鄭元凱沒啥業務往來，最多是相互點頭，彼此打個招呼。
沒想到這種時候竟然還替自己考慮。
“鄭課長”魏餘聰有些不知所措。
老鄭看看左右，悄咪咪地朝魏餘聰豎了個大拇指。
“你敢講實話放炮，大家都是佩服的。但是，你也知道，你這樣是自斷後路。”
魏餘聰點點頭：“既然說了就有準備了。不過程自豪麽，我用得挺順手，他也願意跟我走……”
“那好”鄭元凱也不多話“你們有安排就好。這地方混日子是可以，但真要做點事情還是太悶了……”
說著他歎了口氣，“你們年紀輕又趕上好時候，確實能出去闖闖，我要是年輕二十年歲，沒準也和你們一樣了……”
“對了，一會兒上麵可能來問罪，記得服個軟，別和錢過不去……”
魏餘聰：“這不可能，我沒錯！我不要錢！”
程自豪：“沒問題！我罪該萬死。一分都不能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