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宇宙計劃
1
晚上,鍾山和段雪瞳坐在海伯利安的頂層甲板上。
平流層的平均溫度在零下五十度左右,他們需要穿上機甲來保持身體的溫度,否則會被凍僵。
但這裏的夜空非常美麗,雲層在他們腳下很遠的地方,這裏幾乎沒有水蒸氣形成的雲和霧,也沒有城市的光汙染,他們的視線不受遮擋,可以輕易地看到頭頂璀璨的星空。
冷冽的雙月灑下清幽的光輝,明亮的同步環橫跨整個夜空,像是另一條銀河。
段雪瞳平躺在甲板上,雙手向後撐著,即使機甲也無法遮擋她玲瓏有致的嬌軀,或者說反而顯得她更加矯健。她修長而姣好的身材能夠滿足男人的一切幻想。
但鍾山並不隻是因為她的美貌而喜歡上她的,他到底喜歡她什麽呢?他也說不出來,也許他就是喜歡她的強大吧,喜歡她能夠在智商、力量和所有的一切之上碾壓自己。
“你說,人類為什麽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段雪瞳看著夜空,悠悠地問。
鍾山噗嗤一笑。對了,他還喜歡段雪瞳隨時會冒出的一兩句充滿中二氣息的語言。這一點,跟他非常相似,他們兩個都是彼得潘綜合征患者。
“人類的誕生,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吧?”鍾山回答。
“直到兩百年之前,世界上的多數文化都相信人類是某個偉大宇宙計劃的一部分。這個計劃的設計者是某些萬能的神或是永恒的自然規律,人類無法改變,是這些宇宙計劃讓人的生命有了意義。”段雪瞳說。“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特別的人,將來一定有一個偉大的使命在等著我。”
竟然和我一模一樣的想法!鍾山苦笑。他也一直在幻想,自己是某個宏大宇宙計劃的一部分,現在的隨波逐流隻是暫時而已。
“直到你的出現。”段雪瞳側過臉來,用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鍾山。“我才知道,我並不是特殊的人。深淵監視者沒有承認我,而是選擇了你。第二次RRT考試也是你獲得了第一,你才是那個拯救世界的人,也許我的使命隻是幫助你完成那個偉大的使命而已。”
“喂,別這麽說啊!”鍾山瞪大了眼睛,著急地解釋道。“我明明隻是運氣好而已,你知道的。而且第二次RRT考試的時候,你明明可以幹掉我的,是你故意讓了我嘛。”
“哈哈,我開玩笑的嘛。”透過麵罩,段雪瞳笑靨如花。“看把你急的。”
“現在我已經不再相信有這種偉大宇宙計劃的存在了。”段雪瞳看向滿天的星辰。“我學的知識越多,就越確信,宇宙的存在就是個盲目而沒有目的的過程。宇宙的環境對於生命的冷漠和敵意是毫無感情的:無盡的尺度、空間的寒冷、恒星的沸騰、類星體的暴戾、黑洞的壓迫,宇宙中充滿了各種雜音和躁動,但這些都毫無意義可言。我們也隻是在一個行星上占據著再小不過的一點位置,存在著再短不過的一段時間。這個世界沒有神聖性,在宇宙間人類其實微不足道——隻是一個小小的族群,把自己的偶像崇拜投射到宏大的宇宙身上。人類就像互鬥的蟲,或者雜亂的灌木一樣,沒了解到自己的渺小、短視與無足輕重。宇宙本身對人類的存在漠不關心,人類活著從來不是某種宇宙計劃之一。”
鍾山呆呆地看著段雪瞳,她明明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竟然能夠說出這麽老成而憂鬱的話,就像一個哲學家。
“但是,正因為生命沒有意義,我們才更應該拚命地活下去啊!”
“為什麽?”鍾山笑道。“我才剛被你說得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呢。”
“如果存在所謂‘生命的意義’,隻會成為禁錮人類精神自由的枷鎖。相反,正因為人類生命的無意義性,才讓人類能夠自由蓬勃地生活。這樣的無意義性讓我們能夠自由地選擇‘最好的活法’,而不是被最‘有意義的活法’給禁錮住。我們不需要非得逼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不需要聽從任何人的安排,怎樣享受人生是我們的自由,不去和別人比較也可以。”
“所以,我們的戰鬥就是為了讓人類能夠享受到這樣的自由。”段雪瞳坐了起來。
鍾山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看著月光下段雪瞳的背影,像是看著一位女神。
2
在RRT考試結束的第二天早上,鍾山走出房門,竟然看見走廊陽台上有個人麵對著他,斜靠在圍欄上,雙手抱在懷中,似乎已經等了鍾山很久了。
看到鍾山出來,他頭也不抬地說,“冬眠人,你起得還真早啊。”
“不是沒你早嗎?”鍾山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他就是在RRT考試中獲得第三位的島穀隼人,他隻用匕首就幹掉了十個人。他說的是中文,而且竟然很流利。
“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訓練你。”
“啥?”鍾山苦笑道。“我還沒有聽說有人主動上門想要當人老師的。”
“你很有潛力。”隼人沒有理會鍾山的嘲諷,繼續說道。“但你幾乎受過沒有任何近身作戰方麵的訓練。我們會一起參與對同步環的進攻。既然我們都是以拯救人類為目的的同誌,那我就應該訓練你。”
這個人表麵上這麽冷酷,內心卻非常正直。正直地有點可愛。他如此的主動,讓鍾山想到了在大街上招攬顧客的健身房教練,“遊泳健身了解一下?”
愛推銷這一點,倒是跟賈夢曦很像啊。
“好啊。”鍾山也是一個性格直爽的人,他一直覺得刀和劍之類的冷兵器很帥,那種使用冷兵器麵對麵、硬碰硬地對決,簡直是男人的浪漫。現在有一個主動上門的好老師,他當然不會錯過。
3
鍾山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到處都是未來科技的基地之中,竟然也會有這種古樸的劍道館。
道館之外是一個日式庭院,石頭,砂礫和青苔組成的枯山水庭被耙子耙出紋路,讓人想到山、島和河流等景觀,頗有禪意。道館的紙門在鬱鬱蔥蔥的竹林遮擋下若隱若現。
鍾山跟隨隼人走進了道館。道館裏麵很寬敞,實木的地板被擦得鋥亮,一切裝潢和道具都有板有眼,鍾山似乎聞到了焚香的味道。正中間的牆上掛著一條白色的長卷,上書“劍禪一如”四個大字,非常考究。
而這個劍道館,竟然是屬於隼人的。
在隼人走進劍道館的時候,道館內穿著道服的十多個人正在認真地練習,發出短促而高亢的喊聲。見到隼人走進來,他們立刻停下手中的還沒做完的動作,匆匆向他行禮,可見隼人在此地地位之高。
修習者們分別取下自己的麵具。鍾山的目光立刻被正中間的那位金發青年吸引,他赫然就是在RRT考試中使用西洋十字劍和段雪瞳對決的那個人。
歐內斯特·布施曼,鍾山的瞳機上顯示出他的名字。鍾山覺得很驚訝,他明明是使用西洋劍的,怎麽會出現在劍道館中。
修習者們在向隼人鞠躬之後,也紛紛向鍾山點頭致意,讓鍾山覺得受寵若驚,趕緊向他們深鞠一躬。
“冬眠人,我們得抓緊時間練習了。”隼人說。“我會教你一些實戰中最有用的招式。”
4
當天晚上,鍾山癱倒在更衣室的長凳上。他脫下道服,發現即使穿著護具,全身還是被木劍打得皮開肉綻。那些劍道中的複雜招式——“居合”,“殘心”,“燕返”都需要反複多年的練習才能習得精髓,普通人不是一兩天能夠學會的。鍾山感覺這一天連皮毛都沒有學到,隻是學會了挨打。
“不要小看挨打,怎樣避免挨打受到的傷害程度也是實戰中重要的技能之一。”隼人義正言辭地告訴鍾山,讓鍾山嚴重懷疑他其實並不是想訓練自己,而是想要虐待自己而已。
“冬眠人,你很受歡迎嘛。”金發青年在鍾山旁邊坐了下來,他的中文也很流利。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他遞給了鍾山一瓶汽水,自己也打開了一瓶。“隼人竟然親自上門去請你來學習劍道。我當年可是求了隼人好久,他才同意讓我進這個道館的。”
“什麽?”鍾山驚訝地坐了起來。“你竟然還需要求他?那天我看你和段雪瞳對決帥的不得了,我怎麽感覺你應該比他還厲害呢。”
“哈哈哈,那是你太外行了。”歐內施特苦笑道。“我還差得遠呢,最後我不還是輸了嗎?為此還被隼人好好羞辱了一番。”
“我很好奇,你明明是學習西洋劍的,為什麽會跑到劍道館來學竹刀呢?”
“我不在乎學習的流派,隻要能變強,我都想學學。”歐內施特說。“隼人的能力可是遠遠在我之上的。他是唯一在近身對決中贏過段雪瞳的人。”
“他竟然贏過段雪瞳?”鍾山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在今天的訓練中,幾乎沒看到隼人使出什麽驚天動地的招式,隻是用竹刀在自己身上毫無章法地抽打而已。
“他在十六歲時就戰勝了當時京都劍道協會的會長——劍道八段的柳生裕一郎,由於受到年齡限製,他沒有獲得段位。但即使如此,他也算是全世界最厲害的劍客了,我能夠追隨他,可是我的榮幸啊。”
鍾山不由得暗暗稱讚,原來隼人這麽厲害,看來他沒有用竹刀打斷自己的腿已經很手下留情了。鍾山仔細回想,隼人在那場考試中確實悄無聲息地戰勝了很多人,他連劍都沒有用,隻用了匕首,就獲得了第四的名次。
那他用刀會是什麽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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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中,鍾山依舊被隼人收拾地很慘,但他也逐漸摸到一點門道了。
鍾山現在才體會到隼人的實力有多強。他能夠盤坐在地上,一邊吃煎秋刀魚,一邊單手用劍撥開鍾山的全力劈砍。
他的姓氏——島穀,是一個不太常見的姓氏。但在日本,卻是一個響當當的姓氏,因為日本最大的科技公司就姓島穀。鍾山從歐內斯特口中才知道,島穀隼人在加入ERL之前就是島穀重工的繼承人。因此隼人除了劍術卓越之外,在理工科方麵的造詣也很高,完成執行部的工作之餘,也經常去技術部跟那些怪咖們研討。
“對了,我聽說你們的科技都是從收割者那裏學來的,是這樣嗎?”鍾山在閑聊的時候問隼人。
“沒錯,收割者曾經單方麵地對ERL進行過技術輸出。”隼人說。“但那是天大之誤之前的事了。在戰後我們就和他們失去了聯係。”
“他們長什麽樣子,還有記錄嗎?”
“沒有,他們對於自己的事情守口如瓶,隻告訴我們技術方麵的信息,而且全是它們想讓我們知道的。”
“他們怎麽進行……那個所謂的技術輸出的?”
“本來這些事情在基地裏麵都屬於機密信息,隻有很少幾個人知道具體的細節。”一談到這個問題,隼人的回答有些遲疑。“但我覺得你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同伴,我可以破例告訴你大概的情況。”
“當時發生的事情,及其詭異,可以說超出常人的認知。你就當是個傳說吧……”隼人欲言又止。“就算你說出去也沒人會信的。”
“我來給你講述當年發生了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