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磁州攻防
“來人,將這城門附近的宅院全都拆除,用磚石修補城牆,將房梁等物放到倉庫,充當滾木!”
“將這裏挖開,放置鐵痢疾!”
“疏通護城河,快點,快!”
“拒馬鹿角呢,放到這裏來,不要堆在一起,隔開距離,讓金人的騎兵不能發起衝鋒!”
“陷馬坑都不會挖麽,你挖那麽深是打算活埋了自己不成?
陷馬坑陷馬坑,能夠放下馬蹄子就夠了,你折騰半天這是什麽東西!”
“還有你,讓你清理護城河的河道,沒讓你四處亂挖,本來護城河就弱了不少,你再亂挖水沒了你是打算自己挑水過去麽!”
開始進入狀態的宗澤可不是之前那種諄諄善誘的模樣了,這個時候的宗澤充滿了剛硬之氣。
伸出手不斷的指指點點,同時不斷的在告誡他們要如何做,指點著他們修繕城牆,拆掉仿佛,儲備滾石檑木。
同時以這磁州城為中心,內內外外的打掃戰場,日後這裏可是要作為戰鬥中心的地方,若是這些屍體不及時處理的話,很容易引發諸位瘟疫等麻煩。
同時收斂所有能用之物,除了劣質的戰馬之外,還有兵刃衣甲,弓弩箭矢。
這些當初金人看不上的東西全部都是他們所需要的。
一件件的衣甲穿在了宗澤精挑細選出來的民兵身上,此時的他們哪怕已經打扮的中規中矩的也仍然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士卒,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名士卒。
因為他們連最起碼的殺伐之術都不會,連最起碼的弓弩都不會使用。
不過這都不是問題,從無到有,宗澤會一點一滴的積攢實力。
“大宋孱弱已久了,重症最忌用猛藥,這般情況最是合適!”宗澤朝著一名陪他前來的老卒輕聲說道。
就在剛剛,看到這一副忙碌的景象之後,那些老卒並沒有因為他們如此的忙碌和興奮而變得開心,反倒是在他們冷靜下來之後,變得更加的擔心了。
“將軍如今已經小勝一場,何必非要繼續下去。
磁州已然殘破,這些人終歸是一群百姓罷了,未曾經過任何訓練,縱然給他們衣甲兵刃,他們也完全不會使用。
等到金兵再次前來,我等所麵臨的危險遠非之前可以比的,不如離去,如今有此等戰績也算是有了功勞。”
這些話是那老卒說的,但是宗澤看得分明,跟著他前來的那些老卒恐怕都是這等想法。
所以宗澤這才說了那麽一句,隻不過他們似乎並不買賬罷了。
“將軍何必所答非所問,這大宋孱弱也好,強盛也好,其實與我等又有什麽關係?
將軍是明白人,可也是個糊塗人。
我等都佩服將軍的本事和能耐,在這方麵我們這些人都不能和將軍相比。
但是我們都在這軍伍之中活了數十年了,這麽多年別的看的不多,就是死人看得多。
別的經曆的不多,就是敗仗經曆的多。
像您這般有雄心壯誌者不在少數,可是那又如何?
最後還不是落了一個慘淡收場,有的是敗給了遼人金人,有的....將軍明白的。”
最後的話語那老卒沒敢說出來,但是宗澤明白,他是想說朝廷,前方打生打死,後方不斷的拉扯。
這種事情屢見不鮮了。
“老夫知道你們所擔心之事,但是老夫心中隻有一句話!”
“將軍請說。”
“盡人事,聽天命!”
宗澤說完之後,露出來那一臉的笑容,然後快步走向了那忙碌的城池,不再管那些仍然是滿臉擔心之意的老卒。
“張大!”此時另一名老卒來到了之前和宗澤說話的老卒身邊輕聲問道,“要不,我等先跑吧!”
“跑.....跑到哪裏去啊。”那張大突然無奈的搖了搖頭,“若是離開了這裏,我等要去哪裏?”
“去哪裏?”那人嗤笑一聲,“這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等到仗打完了,我等再出來便是...”
“打得完麽?”張大說完這句話之後突然仰頭看向了天空,那裏已經慢慢的陰沉了下來,“盡人事,聽天命!”
說完之後張大也跟在了宗澤的後麵朝著磁州城而去,留下一群麵麵相覷的老卒。
“瘋子....”
五天的時間轉瞬即過,九名金人斥候的失蹤終於還是沒有能夠瞞住,若非是因為磁州剛剛被金人攻破,他們沒有想到這裏這麽快就能夠恢複力量的話。
恐怕他們找到這裏的時間還會更早。
看到城牆上那九顆首級,金人知道是誰敢於反抗他們了,雖然此時的磁州城城牆已經修複完畢,城頭上也戰滿了足夠多的士卒。
但是這仍然不能夠讓金人感覺到絲毫的害怕。
“城牆上的乃是何人主事,竟然敢殺我大金勇士,爾等不懼死乎!”
“老夫宗澤,乃是當今陛下親自任命的磁州知州,今日前來磁州,就是奉皇命前來將爾等斬盡殺絕,驅離大宋之地的!”
聽到宗澤這般放肆的話語,那金人統帥不由勃然大怒,立刻回轉大軍之中,開始了振臂高呼。
“攻破城池,屠城!”
“為阿圖納他們報仇!”
“將這磁州城殺一個雞犬不留!”
“上一次對他們還是太仁慈了,讓他們不知道誰才是這裏的主人了。”
一聲聲的怒吼代表著眾多金人的憤怒,也代表著他們的目的,破門,屠城,泄憤。
“殺!”一聲呐喊之下,金人大軍直接策馬朝著磁州城再次撲殺而去,這是他們無往不利的本事。
自從他們踏破黃河之後,隻要他們氣勢洶洶的發動了進攻,那城牆上的宋人就會被嚇破了膽子,甚至連箭矢都不知道怎麽射出來了。
而等到他們靠著簡陋的雲梯崇尚城牆,甚至於直接撞破城門之後,他們就隻剩下瘋狂的逃竄,和被自己在後麵尾隨追殺了。
他們堅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城牆上的宗澤看著衝殺過來的金人,氣勢如虹,單輪氣勢來說,這些人真的甩開他們不知道多遠。
但是攻城略地,靠的可不僅僅是氣勢!
“莫要著急,莫要慌張!”宗澤摁住了那已經忍不住想要將箭矢射出去的士卒,“等這老夫的號令,讓你們放箭的時候你們再放箭!”
“咕咚~”口水吞咽的聲音在這裏響徹起來,所有人在麵對這種局麵的時候,都沒有辦法鼓起自己的勇氣。
“記住,這個距離是三百步,你們莫要慌張!”
“這是兩百步,這個時候可以用拋車了,但是我們現在沒有。”
“這裏是一百五十步,如果我等有床弩的話,這就可以準備了,但是不要動手。”
“從這裏是一百步,我等可以放箭,百步之內由上而下會有不錯的殺傷,但是現在不要!”
“五十步....放箭!”
一聲大吼,宗澤的手掌也猛地揮舞下去,與此同時無數的箭矢直接宣泄而去。
箭矢落下,著實是說不上有什麽準頭,但是卻也有一個天大的好處,那就是金軍小覷了這城牆上的士卒,聚集在一起讓他們的箭矢著實是射殺了不少人。
而此時宗澤也開始了現場教導。
“一名上好的射手,可以穿百步距離而殺人,被稱之為百步穿楊。
若是居高臨下則可以達到一百二十步,但是這個距離並不適合你們。
因為現在你們沒有那百步穿楊的本事,也沒有足夠的氣力,你們最多便能夠射出三五十步,還有三成人剛剛直接因為太緊張脫手了。
所以五十步的距離對於你們來說最好,可以有效的殺傷金人。
日後若是有機會得到拋車床弩等物,老夫再教會你們如何....“
“將軍,他們衝上來了!”一名士卒忍不住打斷了宗澤的說教,那些金軍已經衝到了他們的城下。
“慌什麽!”這一次說話的是張大,隻見他從地上舉起來一塊檑木,直接朝著城下就扔了下去,將兩名衝過來的金人砸了個腦漿迸裂。
“這些家夥太過於自大了,竟然連最起碼的衝車井闌都沒有,就這麽幾架雲梯就想破城,簡直就是笑話。”
此時的張大仍然不認可宗澤能夠打贏,但是不妨礙他奮力的廝殺。
因為,他想活下去。
“他說得對,爾等無需驚慌!”宗澤此時也安撫了眾人的慌亂,“這等好機會還不抓住,將手中的箭矢射出去,將他們射殺在此!”
“殺!”城牆上此時也同時爆發出來了一聲大吼,一支支的箭矢在士卒們的手中射出,看著一名名聚在城下猛烈撞擊城門的金人被他們射殺當場。
他們的心態也在慢慢的轉變。
而此時發現了這磁州城和之前不太一樣的金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如此的小覷他們了。
立刻將為數不多的雲梯架了上來,與此同時一名名金兵開始彎弓搭箭的瞄向了城牆之上,他們雖然是仰射,但是金人更加的驍勇也更加的力大。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準頭可比這些人好多了。
一支支奪命的箭矢將一名名士卒帶走,讓他們慘叫著跌落城頭或者直接斃命。
看到這一幕之後無數人為之驚慌失措,無數人被嚇得想要退縮,這是他們的本能,而一名優秀的將領就是要阻止他們的這種本能。
“弓來!”宗澤一聲大吼,從一名士卒手中接過了長弓,然後直接彎弓搭箭,連發三箭,帶走三條性命。
與此同時,他大吼一聲。
“殺得痛快!”宗澤此時的白發更加多了幾重,便是老態都顯得更加嚴重,但是他仍然是身姿挺拔。
“老夫今日最後一遍問你們,可怕死麽!”
這一次沒有那器宇軒昂的回答了,甚至都沒有人敢說話了,這修羅場上,他們終歸還是怕了。
“若是怕死的,現在就可以逃了,等到他們破城之後,你們大可以躲到一個自認為沒有人會發現的角落裏,等待著他們的離開,或者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若是怕死,那麽就站到前麵來,隻有將這些人打退,我等才能夠活命!
他們雲梯隻有不到三十架,城門老夫已經讓人堵死了,想要攻破城池唯有攻上城牆。
現在拚命,尚有活路,現在退縮,唯有死爾!
爾等,可還怕死麽!”
最後一句話,宗澤不但用了自己幾乎所有的力氣,更是反手揮舞馬槊,將一名衝的最快的金人斬殺當場。
讓他的無頭屍體掉落城下。
這一刻,終於又一名“士卒”忍不住的大吼了一聲,“某家怕死,某家不想死!”
說話間他朝著遠處衝了過去,他不是要逃,他是要衝過去阻攔金兵的攀登,那裏的雲梯上已經有金人出現了。
“啊!”瘋狂的喊殺聲,他毫無章法的揮舞長矛,不斷的拍打麵前的雲梯,似乎想要將這雲梯推到。
但是任憑他如何努力,那雲梯仍然是紋絲不動。
“莫要這般慌亂,你推不動它的!”關鍵時刻張大了過來,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同時一槍朝著剛剛冒頭的金人衝刺了過去,讓金人再次縮了回去。
“瞄準雲梯的頂部,隻要他們露頭,立刻就一槍過去將他刺殺!”
“不要害怕被射殺,這種地方死亡很正常,有時候你會覺得死在這裏,要比城破之後死在他們的手中,幸運的多的多。”
就在張大剛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支箭矢直接從城下飛射而來,然後貫穿了張大的喉嚨。
“額....”想盡辦法保了大半輩子命的張大或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這般死去,剛剛他明明也躲在了宗澤身後的。
“真是...可笑啊!”這是張大最後的一個念頭,雙眼目視那青壯,伸出手指向了再次冒頭的金人,說不出話來的他卻是能夠將自己的想法表達的十分清晰。
“接替我,殺了他!”
“啊~”再次一聲嘶吼,那漢子手持長矛直接捅了過去,隻可惜這一矛仍然沒有建功,同時一支箭矢再次飛來穿過了他的胸口。
感覺到氣力快速的流逝,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活路了,但是看著那再次冒頭的金人,他隻感覺十分的難過。
為何不能堅持堅持,讓自己殺了他....
“殺!”就在他最後彌留的那一刻,他聽到了一陣喊殺聲從他的身邊傳來,這名青壯最後的視線是,那再次露頭的金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磁州城的攻防戰,這時候才正式開始。
而這裏的戰報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向了開封之地,交給了苦苦等待的趙桓。
“好,好一個宗澤,真乃肱骨之將!”此時的趙桓當真是感覺到了無比的興奮,他看到了自己的將軍沒有辜負自己的希望。
幾乎算是孤身前往的宗澤,能夠打出來這種戰績,簡直超出了他的預料。
但是他的興奮剛剛開始,那不好的消息也緊隨其後。
“陛下!”童貫前來找趙桓稟告,“剛剛皇城司來報,道君陛下準備南去燒香為我大宋祈福!”
童貫說完之後,剛剛還頗為欣喜的趙桓,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燒香?”
“是!”
“嗬...知道了!”趙桓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點了點頭,“你且退下吧,父皇有這等想法,真是我大宋之榮幸。”
“陛下聖明。”童貫看這位不打算多說,也是非常的識趣兒,說完之後便躬身退下去了。
等到童貫緩緩退下去之後,趙桓一拳錘在了桌案上,臉色變得無比陰沉。
“老東西,還真是會找麻煩!”
“曆史上你這王八蛋就是打著燒香的名義直接跑到了亳州,然後再次跑到了鎮江躲了起來。
你如今還想要搞這一套,你若是隻想躲著也就罷了,但你若是想要借助這次機會弄出點什麽事情來。
就莫要怪我無情無義了!”
趙桓此時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靖康支持發生幾個原因之中,除了上位者回饋之外,最大的就是老趙家的這群人騷操作一個接著一個。
先是那位父皇將自己的皇位讓出來,交給自己這個他並不喜歡的兒子手中。
緊跟著躲到了鎮江讓自己安全,然後並沒有老實下去,他選擇了遙控朝堂!
和自己爭權奪利,仗著自己手中並沒有什麽心腹人手,沒有什麽親信權臣,最後為了更好的和那位父皇爭權。
曆史上的趙桓做了第二個錯事。
他把自己那個嘴炮兒子和嘴炮大臣送到了前線,任命為兵馬大元帥,結果這兩個王八蛋上來就把自己給賣了。
“哎,該來的總還是會來的,朕就在這裏看著,你們到底有多少本事,這一次是朕要和你們正式對陣了。”
自言自語中,天色慢慢的陰沉下來,似乎有烏雲遮蓋了這座大殿的上空,遮住了大宋的上空。
“轟隆隆~”雷鳴響動,驚雷開始在開封城上炸響,就仿佛是在宣告著這大宋,終於要來暴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