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
一大早，樊一然就被窗戶外的這首歌給吵醒，起床洗漱。
自從這座城市崛起以後，這首歌一時間似乎也被賦予了新的生命，成為了很多迷茫奮鬥人群的勵誌口頭。
大街小巷，到處都能看到，一名所謂的成功人士，帶領著一幫老頭老太太冠冕堂皇的宣講著自個的發家史。
肖越還在抱著枕頭熟睡，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
等到樊一然洗漱完畢，這家夥還在樂享其成，白日**，吆喝著“曼玉，跟哥走，哥明天往奧斯卡總部砸一波巨額鈔票，讓他們把你包裝成國際巨星”“爸媽，您兒子在外麵過的很好，過幾天您兒子把整個社區都買下”“元，一然，哥現在是有錢人了，別客氣，隨便造”……
真所謂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
平日裏都沒機會從肖越口中聽到過這番誇張的語錄。
今天總算是一漲見識了。
樊一然在旁看著，既無奈，又哭笑不得的歎息一聲，本想上去一巴掌把他拉回現實當中。
可是，一想起很多像他一樣的應屆畢業生，像趕集似的擁簇在偌大的人才市場以後。
他瞬間放棄了這個念想，心焦火燎的帶著簡曆出門。
初來深圳，樊一然本身就不占優勢，所以，提早他就借閱了附近圖書館的地圖。
憑著良好的記憶力，基本上已經把福田這塊的地理環境摸得差不多。
因此，通過步行，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人才市場。
但由於計算機行業偏屬冷門，且又沒有相關方麵的社會經驗，導致他擠破頭在各家行業領域麵試，都沒被看上，忙碌了一整個上午，像是很多碰壁的學子一般，沮喪的走了出來。
正值八月份，熾熱的陽光烘烤著這片大地。
樊一然坐在人才市場門口的階梯上，白色襯衫緊貼著後背的肌膚，與汗水融為一體，好像時間靜止一般，看著周圍形形色色，歡喜憂愁的人們在自己眼前穿梭而過，不禁將手中的簡曆攥成一團。感慨這個社會殘酷的同時，越發摸準自己的定位。
原來，所謂的學曆根本就隻不過是一張紙，相較於學曆，這個社會更看重的是社會實踐與能力。
像我這樣，既沒背景，又沒經驗的大學生，能做的，也隻有腳踏實地。
月入過萬？年入百萬？
娘的，在肖越的夢裏！
……
樊一然作為孤兒，從小就勵誌上大城市裏麵賺錢，曾經為了生活吃過苦，扛過大包，就算是給學校網頁寫編程，也曾經三天足不出戶，多少坎坷都能忍受過來，這點打擊又算的了什麽呢。
他告訴自己，從來到這座城市的那天起，就不是為了享福。
既然生活不像他想的那麽如意，倒不如重新規劃。
眼下，他和肖越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賓館肯定是不能再住了。
退房時間是下午兩點，也就是說，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在這之前，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基層工作。
先賺取幾個月的工資，租一棟便宜的房子，解決好溫飽問題再說別的。
揮一揮手，一張簡曆輕如鵝毛一般，漂浮在半空中。
樊一然不再像大部分迷惘的應屆生一般，吊在一棵樹上，而是在附近各家店鋪轉悠，遇見門口貼著招聘告示的店家，都會主動上前詢問，但大多數都把他當成二愣子，不是開的薪資太少，就是待遇太差。1997年，福田已經被列為了經濟開發區，物價也跟著上漲得十分厲害，底層工人月薪收入普遍在800--1000左右。
樊一然為了早點找到心儀的工作，特地把薪資降為750一個月，可還是遭到很多店家的拒絕。
看了下表，已經中午10點，肚子也開始叫喚，酷熱的陽光，也沒有因為他的悲慘遭遇從而對他感到憐憫，溫度持續升高。
樊一然的臉上已經被汗水給浸泡，腦子還時不時的感到發漲，為了身體著想，不得已來到一家飯店門口站著，喝著來自店裏的空調涼風，頓時覺得心曠神怡。但那飄香的氣味，一下子便讓他難過起來----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什麽。
通過觀察，這是迄今為止，他見過的唯一一家麵館，雖然沒進去，但聞著飄香的氣味，他便已經知道，這家飯店主賣什麽。帶點三鮮鹵味的，是燴麵；噴香牛肉的，是拉麵；番茄清香的，是撈麵……隨之，一個疑問蔓延在心頭，這家店老板，該不會是河南人吧？
歌曲唱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在深圳，茫茫人海中，能碰上一個老鄉，那可比白撿到一個新娘子還要興奮。
樊一然當即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走了進去。
招待他的正是店家，操著一口河南話道：“恁看，恁要點啥？”
樊一然雖不是河南人，但在河南生活了四年，也算半個河南人，河南話每天光聽，都聽膩歪了，因此，不用刻意去學他們的方言，也會說上那麽幾句：“老表，俺不來吃飯，俺來麵試，恁這有沒有適合我的活幹，俺能吃苦，沒啥要求，隻要包吃包住，一月750左右都中。”
“咦，老鄉啊。”店家微微一笑，好意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正好，咱這店剛開沒多長時候，正需要幾個幫廚人手，包吃包住，就是……一個月工資可能少點，俺給你500，你看中不？”
樊一然陷入猶豫，一個月500塊，確實少了點……
不過兩分鍾後，他還是答應道；“中。”
“那恁看啥時候過來？”店家熱情的問。
“俺還有一個朋友，也是咱老鄉，正在找工作，我回去問問，看他願不願意來咱這……最晚下午兩點半過來。”樊一然道。
“中，等恁。”
樊一然正準備走時，店家又叫住了他，塞給了他兩瓶汽水，“我了個老天爺，看把恁熱的，這兩瓶汽水拿著路上喝。”
“謝謝。”樊一然看了這兩瓶汽水一會，接了過來，率先對著他鞠了一躬，隨後為了趕時間，跑著回去。
他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碰上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