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香
雲嶺山莊位於長坪山蒼雲嶺,山腳距離林城大約五十公裏。從路邊那條岔道上山,開車接近四十分鍾,步行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山莊依嶺而建,從院門進入,正麵和左右兩側立著一棟兩層高的木樓。
樓前的院子近兩百平米,院子北角聳立著一株比木樓還要高的銀杏樹,樹冠下一字排開四架秋千,東南西三個角落建有花圃。院中擺放著六套桌椅,既能在這燒烤、用餐,也可以打牌、休憩。
樓後草坪呈三角形,左側靠山,右側靠崖。靠山一麵也修建了一棟兩層高的木樓,前樓二層左側有條廊道直通後樓二樓。草坪上撐著四張碩大的遮陽棚,每張棚子下麵擺著兩把可躺可坐的活動竹椅,椅子中間放著竹製茶幾。靠崖一麵安裝了一米高的木欄,崖下是蒼蘭河。
蒼雲嶺海拔一千三百多米,每當清晨,山巔雲霧繚繞,遠處峰嶺若隱若現。旭日東升,雲層中透出束束金光,山下人家炊煙嫋嫋,朝霞掩映蒼蘭河,波光流紅疊翠,山清水秀美不勝收。
淩可芸大學畢業時來過一次雲嶺山莊,幾年過去,山莊已經顯得有些陳舊,櫃台後的老板,好像也換了人。
叫月華的女人長相清秀,神情略顯憔悴,見淩可芸走近櫃台,嘴角掛起一絲微笑:“你好,請問是要住宿嗎?”
“嗯,右樓還有房間嗎?”淩可芸進院子的時候,看到右側木樓兩個房間都亮著燈。
“沒有了。”月華豎起食指指了指正上方,“樓上六個房間都空著,給你開間單人房吧?”
“好吧。”右樓開窗就能看到山景,淩可芸稍稍有點遺憾。
“這是房間鑰匙,上樓靠左手第一間。”月華把鑰匙遞到台麵上。“房錢一百二,每天一結。”
“知道了。”
淩可芸拿著鑰匙,轉身環視廳內,左右兩邊餐廳與正廳相通,各擺放了五六張餐桌。一對年輕情侶從右樓進入右側小門,在餐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菜譜。先前在院門外迎接淩可芸的俏麗女人,滿臉堆笑走向那對情侶,幫著二人點菜。
“你們這客人多嗎?”淩可芸回身問了一句。
“這段時間是淡季,沒什麽客人。過幾天學校一放假,客人就多了。”月華的目光移向木樓後門,一個穿著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燈泡壞了,明天記得叫吳亦宸帶幾個燈泡上來。”男人說完,對淩可芸點頭笑了笑,徑直出了大門走向左樓。
淩可芸走上樓梯,看了一眼光線稍嫌昏暗的走廊,她的房間從左側廊道數過來是第三間。房門用的也是那種老式彈子鎖,一張硬卡片就能代替鑰匙打開門鎖。
進入房間,正對房門是兩扇玻璃窗,窗下有張帶抽屜的寫字台。一張大床靠右牆擺放,床位立著一個款式簡單的衣櫃。左邊擺著一張小圓桌,兩把高靠木椅。進門右手邊有個小衛生間,打掃得很幹淨,床鋪也十分整潔。
淩可芸放下旅行袋,下樓點了兩菜一湯。在與俏麗女人的閑聊中得知她叫徐芳,櫃台裏的女人叫陳月華,是山莊老板。
徐芳把菜單交給廚房,就進了櫃台。淩可芸等了十來分鍾,一個四十來歲的胖大媽,從廚房端著木盤把菜送了出來。
“姑娘,這是你的菜!”大媽把飯菜放到桌上,兩手搓著圍裙,笑嘻嘻地打量淩可芸。“你是第一次來吧?”
“幾年前來過一次,那時候老板好像姓賀。”淩可芸拆開包裝筷子的紙封,見大媽站著沒走,也不好意思動筷吃飯。
大媽壓低聲音說道:“老板是姓賀,不過半年前死了,坐櫃台的是老板娘。”
“哦!”淩可芸扭頭看了一下櫃台,徐芳正挨著陳月華輕聲說話,發覺有人看向櫃台,舉目掃了一眼胖大媽。
“你慢慢吃,要差什麽就叫一聲。”胖大媽似乎有點怕徐芳,夾著木盤回了廚房。
剛才那對情侶桌上擺著幾瓶啤酒,兩人不時發出幾聲輕笑。淩可芸悶頭吃了幾筷菜,感覺有點無聊,正想要兩瓶啤酒喝喝,大門外走進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坐在靠近門邊的餐桌旁,抬手敲了敲桌麵。
徐芳在櫃台裏看到男人,也沒過去招呼,衝著廚房喊道:“劉姐,蕭老板來了。”
胖大媽從廚房門口探出腦袋,朝蕭老板笑著點了下頭,又縮回了廚房裏。
淩可芸覺得挺有意思,靜靜看了蕭老板幾眼。這人皮膚黝黑,穿著樸素,腳上套著一雙鄉間最常見的解放鞋,怎麽看都不像老板。
劉姐很快從廚房端出兩盤菜、一副碗筷一隻酒杯,送到蕭老板桌前。又去櫃台要了一瓶清醇,親手擰開瓶蓋,給蕭老板倒了杯酒,兩人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淩可芸朝劉姐招了招手:“劉姐,我也要兩瓶啤酒。”
“好,我去給你拿。”劉姐腳步輕快走到櫃台邊,從紙箱裏拿出兩瓶啤酒送了過來。
淩可芸輕聲問道:“劉姐,那蕭老板怎麽不說話呀?”
劉姐從圍裙兜裏摸出開瓶器,小聲說道:“他耳朵聽不見。”
“哦!”淩可芸心內釋然,估計蕭老板是這的常客,怪不得徐芳沒上前招呼。
好久沒喝酒,兩瓶啤酒下肚,淩可芸腦袋有點發沉,到櫃台算了飯錢,就上樓準備休息。離開餐廳的時候,那對情侶已經回房,蕭老板那瓶清醇也快見底。
衛生間有淋浴,淩可芸隨便衝了個涼,躺上床已近十點。山裏非常幽靜,她最近一直沒有休息好,又喝了點酒,很快就酣然入睡。
“月華,月華……”睡夢中,淩可芸迷迷糊糊聽到一個男人在叫“月華”,睡眼惺忪地看了下手表,時針指向淩晨一點。
“你在哪……,月華,月華……”
淩可芸豎起耳朵聽了片刻,那聲音若有若無空靈飄渺,像是從後樓那邊傳過來的。左側廊道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應該是有人朝後樓走去。那聽著有些瘮人的聲音已然消失,淩可芸起身披上衣服,開門朝後樓望去。
一道人影竄進樓上第二個房間,房門隨即關上。房裏亮著燈,從窗戶上映出兩個女人的身影。看那身形,應該是陳月華和徐芳。
淩可芸走出房門,靠著走廊上的木欄看向後樓亮燈的房間,感覺這山莊隱隱透著一絲詭異。腦中正回想劉姐的話“老板是姓賀,不過半年前死了……”,走廊上的燈突然熄滅,後樓亮燈的房間也黑了下來。
一線光亮映在淩可芸腳邊,她趕緊推開自己虛掩的房門,回到房裏關上燈。輕輕地把衛生間窗戶拉開一條縫,繼續觀察後樓那個房間。
暗淡的月光下,隻見徐芳出了房門,朝前走了幾步,向隔壁房間的窗戶探頭張望,窗後依稀閃著微弱的光點。
淩可芸好奇心切,開門緩步走向左側廊道。
徐芳聽到腳步聲,緊張地回頭看向身後:“你,你沒睡啊!”
“剛才好像有人在叫‘月華’,我就被吵醒了。”
淩可芸走過陳月華待的房間,發現房門關著。從徐芳麵前的窗戶朝裏看去,房間正中那麵牆上掛著一張黑白照片,下方擺著木桌,桌上的香爐中有幾支冒著紅光的黑香。
“這……,這是賀老板?”
大半夜看到黑暗中的遺像,淩可芸頭皮有點發麻。
徐芳微微一驚:“你認識老賀?”
“幾年前我來過這。”淩可芸從遺像上移開視線,目光投向廊道盡頭的樓梯。
徐芳眼神有些糾結:“你回去睡吧。”
“剛才是誰在叫?”淩可芸覺得奇怪,樓梯下的三角草坪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沒,沒人叫啊!”徐芳不自覺地瞟了一下麵前的窗戶。
“你沒聽到有人叫‘月華……,月華……’?”淩可芸學著剛才那種瘮人的聲調叫了兩聲。
“我沒聽到。”徐芳回答得十分肯定。
“那老板娘呢?”淩可芸示意陳月華的房間,“她也沒聽到嗎?”
徐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猶疑不定地搖了搖頭。
陳月華的房間亮起燈光,窗簾上映出她的身影,抬手撩開了窗簾,不安地看向走廊上的兩個女人。
淩可芸走到陳月華窗前,示意她打開窗戶,後者順從地把窗扇拉開一尺來寬。
“你沒聽見有人叫你?”
“沒有。”陳月華避開淩可芸的逼視,求助似的看著徐芳。
淩可芸覺得不太對勁,放低聲音問道:“隔壁房間的香,是誰燒的?”
陳月華臉色突變,眼中多了幾分驚懼,緊緊盯著徐芳。後者的臉色也不好看,無奈地搖了搖頭。
淩可芸看懂了兩人的表情,“香不是你們燒的?”
陳月華和徐芳相互對視,兩人都不說話,
淩可芸走到燃香的房間門外,用力推了下門,轉身掃視二人:“房門鑰匙在哪?”
陳月華從腰間取下一把係著紅繩的鑰匙,從窗口遞給徐芳。徐芳拿著鑰匙猶豫了一下,走到淩可芸身邊,用鑰匙打開房門,伸手摸到門邊的開關,按亮房裏的燈。香爐裏插著九支香,香頭灰燼長度不到一寸,顯然是幾分鍾前才被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