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簡逸的推論

簡逸難得的笑了,他在討論案情時從來都是不拘言笑。淩可芸委婉的質疑,反倒讓他感到放鬆。二中隊六名成員,都是清一色的爺們,說起話來粗聲大氣,哪句話不對,大家就爭得麵紅耳赤。

“別忘記那張農信卡!”

“農信卡?”淩可芸將視線移向侯峰,後者輕輕搖頭。

“對。在瑞騰公司,袁輝相對比較信任的人是何瑩和謝軍,但他們兩人都不知道有這張農信卡。如果不是楚依依提供線索,我們也不可能發現許博曾請萬軍辦了一張農信卡。辦這張卡的時候,許博進公司不到半年。謝軍負責工程部,相熟的民工更多,同時謝軍跟袁輝的時間也更長。可袁輝卻讓許博這個新人幫他辦卡,說明他不想別人知道這張卡的存在。”

“所以張揚也不知道這張卡的存在。”侯峰補充了一句。

“對,連農信卡在內,袁輝卡包裏共有五張銀行卡。張揚殺袁輝的時候,並沒有拿走另外四張卡。不是因為那幾張卡裏的錢不多,而是那幾張卡的戶名都是袁輝本人。如果袁輝死後,警方發現有人用袁輝的銀行卡取款,凶手很快就會暴露。但農信卡的戶名是萬軍,卡中餘額五十萬,凶手用這張卡取款就安全得多。”

“我懂你的意思,但也有可能是,袁輝在張揚的威逼脅迫下說出這張卡的情況。張揚不一定要通過許博,才能掌握這些情況。”淩可芸持反對意見。

簡逸目視侯峰:“如果你是袁輝,會把這張農信卡告訴張揚嗎?”

侯峰不假思索地搖頭:“我肯定不會說。發現袁輝屍體的地方就是第一現場,那裏緊挨縣道,又是附近村民回村的必經之路。雖然當晚下著雨,但難以保證不會有路人經過,張揚沒有充足的時間威逼袁輝。再說張揚是什麽人,袁輝最清楚。一旦張揚對他動了殺機,就算說出銀行卡的密碼,也保不住他的命。”

“對,換作我是袁輝,我也不會告訴張揚密碼。”簡逸得到侯峰的支持,麵露欣慰之色。

淩可芸一時無法反駁,默默思考著簡逸分析的可能性。

“所以我推測,在袁輝去望城路接張揚之前,許博可能跟張揚見過麵。還記得許從越接到的變聲電話嗎?”

“電話是許博打的?”

“對,農信卡裏有五十萬,許博為了保險賠償金就敢殺害蔣明發。他為什麽要放過本就想殺他滅口的袁輝呢?許博隻要袁輝騙出來,聯合張揚殺掉袁輝,他們就可以平分這張卡裏的五十萬。所以許博用變聲器給父親打電話,他料定許從越一定會找袁輝問清楚兒子是怎麽死的。袁輝不敢赴約,許從越始終是個威脅,所以必須讓張揚除掉許從越。但袁輝肯定想不到,許博和張揚已經結成同盟。”

“照你的推測,張揚最後把許博也殺掉,是因為想獨吞這五十萬咯?”淩可芸對簡逸的推測並未完全信服。

“張揚殺許博不外乎兩種可能,一、他想獨吞五十萬;二、張揚發現警方已察覺他用袁輝的銀行卡取款,認為自己被許博擺了一道,因此你殺許博泄憤。”

簡逸的分析有一定道理,淩可芸經過走訪調查,也證實許博和父親並沒有什麽仇家。許博利用父親把袁輝約出來,對許從越不會帶來任何危險,因為許博已說服張揚出手殺袁輝。

淩可芸曾認為,某人極度仇恨許博和許從越,不僅要殺許博還要陷害許從越。但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某人”並不存在。簡逸這套推論,完全能解釋清楚,許博為什麽要利用父親,和張揚為什麽要殺許博。

“也正因為許博和張揚見過麵,他在葫蘆坡林場的藏身處才會被張揚發現。否則,張揚怎麽可能找得到許博?”簡逸的推測環環相扣。

“那何瑩呢?她聽說張揚殺了許博,為什麽是那種反應?”淩可芸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何瑩的反應絕對有問題。

“你對何瑩說,張揚殺了許博,她問你‘警察抓到凶手了?’,從邏輯上分析,是有一點反常。但每個人的思維邏輯都不一樣,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思路考慮問題:張揚殺了許博——他為什麽要殺許博。別人也可以這樣想:張揚殺了許博——他被抓到沒有。”

侯峰點了點頭,簡逸的話沒毛病,並不是所有人麵對同一件事,都會產生相同的想法。

淩可芸徹底無語了,她的確找不到理由反駁簡逸的推斷。

“這麽說,袁輝和許博這兩起命案可以結案了?”

簡逸有些遲疑,他雖然作出了相對合理的推論,但證據鏈並不完善。如此結案顯然過於草率,首先嚴大那一關他就過不了。

“我們還需要補充完善一些證據。”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淩可芸腦子很亂,她要回去好好考慮這套推斷,希望從中找出漏洞,以證實她的直覺沒錯。

侯峰把淩可芸送下樓,回到辦公室,簡逸正在整理案件資料。

“頭,可芸好像不太滿意你對案子的看法。”

“我們的工作是揭開罪案真相,合理解釋案件中的疑點,找出犯罪嫌疑人,將罪犯繩之以法。不是要讓誰滿意!”

“嗯!”侯峰正色點了點頭:“那謝軍和何瑩還需要繼續監控嗎?”

“呃……,先讓大家撤回來吧,這段時間他們太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晚,從明天開始,著手完善證據鏈。”簡逸有點悶悶不樂,張揚被擊斃,幾乎斬斷了所有線索,這無疑加大了尋找證據的難度。

淩可芸回到家,一開門屋裏亮著燈。

老淩坐在沙發上,扭頭看向女兒:“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你媽做了燒蹄髈,放在冰箱裏,吃的時候自己熱一下。”

“哦!”淩可芸走到老淩身邊坐下:“爸,你和媽最近沒吵架吧?”

“我跟她有什麽吵的。”老淩慈愛地露出微笑:“最近老往刑警隊跑,是不是跟簡逸那小子有進展了?”

“沒有。”淩可芸嬌羞地搖搖頭,“爸,我有件案子想請教你。”

“案子?”老淩臉上笑容消失:“就是你幫簡逸找到屍體那件案子?”

“嗯。”

淩可芸把許博、袁輝兩案給老淩詳細說了一遍,當然還有簡逸對案子的推斷。

老淩在腦中將案情捋了一道,凝神靜思良久,緩緩開口說道:“簡逸的思路沒有問題,許博被殺現場留下的鞋印和作案凶器,可以作為張揚涉嫌謀殺許博的有效證據。但他還需要找到張揚殺袁輝的直接證據,否則無法支撐他的推論。”

“爸,你也讚同簡逸的看法?”

“怎麽,你是質疑我的判斷,還是質疑簡逸的能力?”

淩可芸不想跟老淩爭辯,她知道,在老淩眼裏,自己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老淩和簡逸都是同一類人,他們都有著相同的專業素養,自然要幫簡逸說話。

“小芸,你畢竟不是警察,缺少辦案經驗,千萬不要低估簡逸的能力。好了,我得走了,要不你媽又要念叨了。”

老淩起身準備離開,還沒走到門邊又停下腳步:“對了,我跟老沈在清溪搞了個蘭園,你哪天有空,我帶你去看看我們養的蘭花。”

“嗬嗬,你還有這份閑情。”

“誒,總好過每天窩在家坐吃等死吧!”

“你怎麽又胡說了。”

“行了,別學你媽成天跟我叨叨,我走了。”

“要不要我送你?”

“我開車來的,不用你送。”

嚴正邦一大早就把簡逸叫到辦公室,詢問案情進展。張揚被擊斃當晚,嚴正邦就聽到消息,他昨天耐著性子沒找簡逸,一方麵是知道簡逸連續熬了兩天兩夜,想讓他休息一下。另一方麵是想給簡逸一點時間,充分考慮案情拿出合理判斷。

可聽完簡逸的匯報,嚴正邦顯然不太滿意。

“蔣明發被殺案相對簡單,殺人動機明確,又有範文琳的供述,基本上沒什麽問題。許博被殺案,案發現場留下了張揚的鞋印,作案凶器與張揚匕首吻合,作案動機也勉強說得過去,但還缺少人證,到葫蘆坡林場隻有穿過白露鄉這一條路,必須盡快找到目擊者,證實張揚案發時間曾去過林場,你的推斷才能成立。”

“是。”簡逸正色點頭。

“袁輝被殺案,由於嫌疑人和被害人都已死亡,尋找證據難度很大。你推測許博和張揚合謀殺掉袁輝,可以試試從這方麵入手,查實許博與張揚案發前是否真有接觸。還有許博的自行車,向見過這輛自行車的人打聽清楚車的顏色、款式,把這輛車找到,會對你很有幫助。”

“我已經安排人去找了。”

“好了,抓緊時間,盡快完善證據鏈,絕不能存在任何漏洞。”

“是。”簡逸明白嚴大不但給他留了麵子,還幫他出謀劃策,心裏多了幾分感激。

“另外,一定要弄清楚,何瑩到底有沒有問題,我們不能隨便排除任何一種可能性。”嚴正邦很欣慰,簡逸並沒有向他隱瞞淩可芸的不同看法。既然有質疑的聲音,就要查清事實真相,做到實事求是客觀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