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利用

經過一係列嚴密的搜證調查,侯峰終於在雲都市交管監控中心找到線索。本月二十號下午三點十分,一輛車牌為黔L05687的藍色燃油摩托車,由市南路上了309省道,向林城方向行駛。四點四十五分,該車由黔雲路進入林城。六點四十分,又由黔雲路駛出林城,十分鍾後,在922縣道失去蹤跡。

侯峰再次造訪趙長青,向其確認許從越還車的具體時間。當晚還車前,許從越曾給趙長青打過電話,問他是否在家,通話結束時間是八點三十二分。大概五六分鍾後,趙長青聽到樓下摩托車排氣管的響聲,還車時間確定為八點三十八分。

許從越在騎行中全程佩戴頭盔,但從身型、衣著及鞋款,基本能看出是他。案發現場羊場鄉位於922縣道支路,距摩托車失去蹤跡的地點僅三公裏路程。

法醫老鄭判斷袁輝的死亡時間為晚上八點,誤差在半小時內。死亡時間往前推半小時,死亡時間與還車時間也僅隔一小時零八分。即便是從922縣道啟程返回雲都,這點時間也非常緊。況且當晚七點二十左右林城突降大雨,周邊縣鎮也受到影響。七點半至八點這個時段,駕駛摩托在雨中行駛,車速肯定提不起來。

但袁輝死亡當晚,許從越確實在案發現場出現過,鑒於他與許博的父子關係,存在一定殺人動機。簡逸再三考慮之後,決定登門與許從越好好談談。讓侯峰趕來跟他和可芸會合,三人一起去了沿河西巷。

許家難得的開著房門,許從越依然坐在靠沙發扶手的位置上。

侯峰在門口叫了一聲“許叔!”

“你們來了。”許從越好像並不奇怪警察會來找他。

“嗯,有些情況要跟許叔核實一下。”侯峰打頭進了屋子,坐到沙發上。

簡逸和淩可芸向許從越點點頭,在沙發前擺放的兩隻木凳落坐。

許從越沒有說話,視線自然下垂看著地麵。

侯峰開始詢問:“許叔,本月二十號,你向曾經的同事趙長青借過摩托車?”

“是。”許從越神色坦然。

“你借車去哪?”

“林城。”

“去林城幹什麽?”

“打電話給袁輝。”

侯峰、簡逸、淩可芸三人麵麵相覷,他們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許從越的回答竟會如此坦白。

“通話內容是什麽?”簡逸接著詢問。

“約他到葫蘆坡見麵。”

簡逸心頭一震,葫蘆坡正是摩托車在922縣道失去蹤跡之處的地名,但袁輝被殺現場卻在三公裏外的羊場鄉。

“你肯定還想問,我為什麽要跟他見麵?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想殺他。”許從越拿出一部老式手機,翻出一條通話記錄。“二十號中午,我接到一個林城打來的電話。打電話的人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聽不出是誰。”

簡逸三人誰也沒有打斷許從越,靜靜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他告訴我,許博掌握了袁輝貪汙公款的證據,因此被殺人滅口,警方已經找到許博的屍體,卻沒有證據抓捕袁輝。他給我袁輝的手機號碼,讓我自己去問袁輝有沒有殺人。”

“你為什麽不報警?”簡逸很難理解許從越的做法。

“報警有用的話,這個人就不會給我打電話了。”許從越的想法很簡單。

“然後你就去林城了?”

“嗯,我考慮了很久,決定去林城,把袁輝叫出來當麵問他。”

“你去之前沒給袁輝打電話?”

“沒有,我想到了林城直接打電話叫他出來。”

“你在哪打的電話?”

“黔雲路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電話裏你跟袁輝怎麽說的?”

“我說‘我是許博的父親,我知道你殺了我的兒子,也知道你為什麽殺他,不想我報警的話,馬上到城外葫蘆坡跟我見麵’,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你就沒懷疑過,給你打電話的人別有用心?”淩可芸覺得許從越有點沒腦子。

“打電話給我的人,肯定是熟人。不管他有什麽居心,我都要找袁輝當麵問清楚,他到底有沒有殺許博。”許從越的思維十分清晰。

“那袁輝承認了嗎?”

“他沒有來。”

“沒來?”簡逸大為驚訝。

“嗯,七點來鍾開始下雨,我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鍾,怕雨越下越大,就走了。”

許從越到達葫蘆坡應該是六點五十,二十分鍾後離開。就是七點十分返程,八點三十八分回到雲都。一小時二十八分的時間,倒是勉強夠用。從林城開車走高速來雲都,高速路段隻需四十分鍾,出城和進城至少要半個小時。騎摩托速度快點的話,實際上比開車走高速慢不了多少。

“你見過袁輝嗎?”

“我見過他的照片,許博過年回來,給我看過他們的合影。”

“當晚袁輝在羊場鄉被人殺死,案發地點距葫蘆坡僅三公裏。”侯峰並未消除對許從越的懷疑。

許從越移目看向侯峰,“這麽說,我是被人利用了。”

“你為什麽要約袁輝到葫蘆坡見麵?”簡逸對約見地點十分不解。

“那一帶我熟悉,我曾在那的林場工作過。”

“你到便利店打電話,為什麽要偽裝成絡腮胡?”

“我本來就是絡腮胡。”許從越側臉揚起下巴,露出腮邊泛青的胡渣子。

簡逸不禁為之氣結,許博宣告失蹤時,他就到雲都見過許從越,當時他的臉刮得非常幹淨。後來侯峰兩次見許從越,他也沒蓄胡子,根本看不出是絡腮胡。

“我很少蓄胡須,許博失蹤那兩三個月,我心情不好,就一直沒刮胡子。從林城回來以後,我才把胡子剃掉。”

三人聽許從越一解釋,才稍感釋然。許從越剃掉絡腮胡,恐怕也是因為便利店老板見過他那一臉絡腮胡。

“你能想到,是誰給你打的電話嗎?”

“想不到,但肯定是熟人。他知道我的號碼,並且怕我聽出他的聲音。”

簡逸和侯峰流露出想走的意思,淩可芸有點不甘心,無視簡逸的眼神,又多問了一句:“許叔,會不會是謝軍給你打的電話?”

“小軍?怎麽可能!”許從越直接否認。

“許叔,我們先走了,你說的情況我們會進行核實。如果許博回來,請盡快聯係我們。”

“嗯。”許從越分明有些無奈,眼裏又流露出幾分傷感。

三人走到巷口,侯峰聯係老吳,請派出所協助繼續監控許家,一方麵可以照看許從越,萬一許博出現,也能及時進行抓捕。

淩可芸還是坐簡逸的車回林城,許從越的坦白,令他倆心裏都很亂。簡逸認為許從越說的不完全是實話,他在廠保衛科工作了十幾年,具備一定的推理分析能力,怎麽可能猜不出,是誰給他打的那個電話。

“我有種直覺,打電話的人,可能是許博。”淩可芸思慮良久,終於開口。

“說理由!”簡逸一直沒吭聲,就是想等可芸先開口。

“打電話的人,並不知道許從越會把袁輝約到什麽地方見麵。”

簡逸不由點了下頭:“繼續。”

“許從越曾在葫蘆坡林城工作,許博跟父親在那生活過。他們父子熟悉那一帶,許博了解父親。如果許從越想殺袁輝,許博應該能猜到,父親大概會選在什麽地方動手。”

“兒子這樣利用父親,你覺得可能嗎?”簡逸開始挑刺。

“為什麽不行,許博為了錢,為了範文琳,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案發現場距葫蘆坡僅三公裏,並沒有證據表明,許從越當晚沒去過羊場鄉。所以,這不是利用而是陷害。打電話的人如果是許博,他就是想把殺人嫌疑嫁禍給自己的父親。”

“從許博失蹤那天起,他就已經喪心病狂了!”

“不,許博想殺袁輝,隨便找個公用電話約袁輝出來就行。沒必要多此一舉,把許從越牽扯進來。你不是說過,許博認為自己是個死人,誰也想不到,殺袁輝的凶手會是經警方證實死亡的人。”

淩可芸麵色微紅,她所謂的“直覺”,的確與自己原先做的推測自相矛盾。

“那你認為是誰?”

“我傾向於謝軍。”

“謝軍?”

“對,謝軍同樣了解許從越。而且,你問許從越打電話的人是不是謝軍,他的回答太絕對了。我認為,能給許從越打這個電話的不外乎兩個人,一是謝軍二是許博,但許博殺袁輝,沒必要嫁禍給父親。”

“可謝軍當晚在何瑩住的地方,他和何瑩可以互相證明。”

“如果謝軍真是謀殺袁輝的凶手,何瑩的證明還可信嗎?”

“濱河新城不是有監控嗎?”

“杜晨檢查近期監控視頻時才發現,二十號晚上19樓的聲控燈一直沒亮過。他問了物業,才知道那天聲控燈壞了,第二天才修好。”

“怎麽沒聽你說過?”淩可芸眼含怒氣。

“從許家出來,我在巷口接的電話,就是杜晨打來的。”

當時侯峰在巷口給派出所的老吳打電話,淩可芸的注意力都在胖子那邊。她記得簡逸的確接了個電話,但沒說什麽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