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狐朋狗友
三天以後機器正常運轉起來，朱豐收一方麵悉心指導工作，另一方麵注重觀察有能力，有培養價值的工人。
轉眼間四天過去，朱豐收發現，李美萍在女工中的威望很高，而男工中最為活躍的人是高大寶。他將這兩個人的實際情況匯報給了彭三虎。
彭三虎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這個高大寶就是第一次上課的時候，起哄的那個小子吧？”
“對。”朱豐收說道，“雖然他說話做事很大聲，但是據我觀察，人品還是不錯的。”
“前幾天因為打飯，李鐵軍插隊，和吳海兩個人吵了起來，李鐵軍仗著自己膀大腰圓，蠻橫無理欺負人，高大寶上去訓斥了他，我覺得這個人倒是一身正氣，可以重點培養。”
彭三虎點了點頭，“車間要漸漸地步入正軌，我覺得要想取得最大的盈利空間，就要縮短機器前期加熱、啟動的時間，所以，我和局領導深入探討了一番，決定要實行三班倒的工作製度，歇人不歇機器。”
朱豐收這段時間也在考慮，北京的工廠為什麽會突然倒閉，他也私底下做過一些計算，得到最後的結果是，就是因為設備前期預熱時間長，雖然工人們工作時間為每天八個小時，但是，實際工作不足六個小時，產出效率太低，而工人工資以及一些生產成本過高，導致工廠不能盈利。
對於彭三虎提出來的三班倒，朱豐收倒是很認同。
“廠長，這種三班倒的工作方式我沒有意見，但是我建議每個周末放一次假。”朱豐收說道，“這樣一來有利於各班組的輪換，另外工人們也能休息休息。”
彭三虎點了點頭，“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既然你覺得李美萍和高大寶兩個人還可以，那就讓他們兩個過來見個麵，我要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這個領導能力。”
“好。”彭三虎說著，轉身出了門。出門的時候，和陳福旺走了個對麵，兩個人差點撞上。
來到彭三虎的麵前，陳福旺嘿笑了兩聲，從衣兜裏掏出一包煙來，“廠長，這是我一個朋友，前幾天去了趟上海給我帶回來的煙，我沒舍得抽，拿來孝敬您了。”
彭三虎看著桌子上的煙，雙手交叉放在了胸前，“福旺，你有事兒吧？”
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陳福旺雖然沒有奸和盜那麽惡劣，但絕對有難辦的事兒來找自己。
被戳穿麵目的陳福旺很尷尬地笑了起來，“怪不得劉局長讓您當廠長，一眼就看出來了。”
“說吧，沒什麽事兒。”彭三虎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通過近三個月的相處，彭三虎對陳福旺有了一定的認可。
這個家夥雖然小毛病不少，但是工作起來還是很認真的，並且不會做那些偷奸耍滑，背地裏撈好處的下做事兒。
隻要品質不壞，小毛病可以慢慢克服。
“我這個朋友，其實還挺有本事的，去上海轉了一圈，不到十天賺了三千塊。”陳福旺滿臉的敬佩神色，“並且，他還懂會計。”
聽到這裏，彭三虎心中已經徹底明白了，陳福旺這是向自己推薦人才啊。
他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後說道，“福旺，既然你這朋友這麽賺錢，你怎麽不跟他去上海呢？”
“我也想去，可是沒有機會了呀。”陳福旺苦著臉說道，“可是他爸不讓他去了，說一個人孤身在外，家裏老人擔心呢。”
彭三虎點了點頭，“那確實有點可惜了。”
“廠長，這麽優秀的人才，咱們可不能錯過呀。”陳福旺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可是跟他打了招呼，邀請他來咱們工廠上班。”
“你是不是拍著胸脯說，讓他來工廠當會計呀？”彭三虎乜著眼睛看他。
房間裏瞬間沉默了。
“廠長，我可是一片赤誠之心呀。”陳福旺立刻辯解道，“這麽優秀的人才，即使不當會計，也不能白白錯過。”
“你不用說了。”彭三虎揮了揮手，“先回去吧，我這還忙著呢。”
陳福旺覺得自己要冤死了，他可真是為了工廠發展，才說服自己朋友的，沒想到結果反而被彭三虎打了臉。
正在這個時候，朱豐收帶著高大寶和李美萍兩個人走了進來。
“廠長，人我帶來了。”朱豐收說著，就坐在了一旁。
“坐。”彭三虎抬起手來說道。
李美萍和高大寶兩個人落座。彭三虎說道，“你們兩個對工廠的發展，都有什麽看法呢。”
工廠的發展？
李美萍和高大寶兩個人頓時蒙圈了。
這個他們兩個從來沒有考慮過，相視一眼，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彭三虎也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寬泛，於是再次問道，“我換個問題，工廠的員工，你們覺得應該怎麽提高工人的積極性，還有提高工人的安全意識呢？”
“您的意思是，假如，讓我管著他們？”高大寶立刻問道。
彭三虎點了點頭，“可以這麽理解，假如讓你們管著工人，你們怎麽管呢？”
“既然是假如的話，那就要做到賞罰分明。”高大寶笑嗬嗬地說道，“幹得好的有獎勵，幹得不好受處罰。”
“就跟我要打掃一個月的車間衛生一樣，犯了錯就要認罰，幹的好就要獎勵。”他說著，伸手向李美萍那邊擺了擺，“能講課是不是也要獎勵呀？”
高大寶現在滿腦子裏都是李美萍，隻要他獲得李美萍的芳心，管理不管理的對於他來說，都無所謂。
所以，才不經大腦地在這個時候，為李美萍要好處。
彭三虎雖然不怎麽去車間，但是也知道車間裏的男工們，全都心儀李美萍，他笑了笑，問李美萍，“你覺得呢？”
“我覺得首先要以身作則。”李美萍說道，“自己帶頭幹好，才能讓手下的人佩服，另外，關於安全方麵要多加宣傳，提高人們的安全意識。”
“同時呢，高大寶說的沒有錯，要做到獎罰分明。”
彭三虎點了點頭，“說的不錯。”
隨後，彭三虎又問道，“假如你們要好的朋友，和對你有意見的工友發生了矛盾，而你的朋友明顯不占理。”
“幫了朋友，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如果不幫朋友，秉公辦事，就要失去朋友的支持，你們又會怎麽做呢？”
兩個人略一思考，高大寶立刻說道，“那也得說理呀，既然是工作，就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李美萍想了想，然後說道，“如果兩個人在公共場合發生了爭執，我會將他們叫到一旁，最起碼不要引起更壞的影響。”
“然後，秉公處理，朋友錯了就是錯了，該賠禮道歉就賠禮道歉，違反車間製度，就要受罰，另外等隻剩下我和朋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在和她單獨溝通，不要失去我們寶貴的友情。”
彭三虎對李美萍的每一個回答都相當的滿意。對高大寶的印象也不太差。
“工廠打算分成三個班，第一個班是上午八點鍾到下午四點鍾，第二班是從下午四點鍾到淩晨十二點鍾，第三個班是從淩晨十二點鍾，到第二天早上的八點。”彭三虎站起身來，“我想讓你們各代一個班，你們覺得能承擔起這份責任嗎？”
李美萍站起來，“能！”
高大寶見狀，也立刻站了起來，“能。”
彭三虎又說道，“半年的實習期，如果經得住考驗，你們就是正式的帶班長，如果不成，我隨時可能將你們換掉，你們出去吧。”
他們兩個人出去了，一旁的陳福旺覺得要瘋了。自己推薦的人才彭三虎根本不感興趣，朱豐收認準的一個女同誌，反而被提拔了，難道作為工廠的創始人之一，自己的話就這麽不管用嗎？
他越想越氣，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朱豐收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問道，“福旺怎麽了？”
“鬧情緒，過兩天就沒事了。”彭三虎笑著說道，“通過幾天的實踐，各工段的工人們掌握的怎麽樣？”
“這機器操作起來，本來就沒有那麽難，應該都掌握了。”朱豐收說道。
“掌握了就好。”彭三虎滿意地說道，“下一步，咱們要盡快地搶占市場，免得倒時候，連湯都沒得喝。”
生氣的陳福旺，本來打算騎上自行車回家的。
“陳廠長。”
陳福旺轉過頭來，發現是車間裏的一個工人，隻是麵熟，並不知道他叫什麽。
“有事兒嗎？”陳福旺疑惑地問道。
“我叫吳海。”吳海自我介紹道，“聽說您家是縣城的，我想托您給我媽買點藥。”
陳福旺的眼珠晃了晃，“什麽藥呀？”
吳海從衣兜裏掏出一個紙包來，裏麵有三塊錢，上麵還寫著幾個字：複方丹參滴丸。
“我去藥材公司幫你問問。”陳福旺說著，片腿兒上車，一溜煙地走了。
傍晚的時候，陳福旺的那位吹牛說十天賺了三千塊的朋友李成軍，來陳福旺家裏請他吃飯。陳福旺尷尬地跟著他去吃飯，席間，李成軍當著那些狐朋狗友的麵，向陳福旺敬酒，說他以後就在板型廠管財務了，以後還得希望陳福旺這位副廠長多多照顧等等。
陳福旺尷尬地說道，“這酒喝早了，能不能進板型廠，廠長還沒有同意呢。”
頓時，旁邊的一個叫徐誌文的家夥就問了，“福旺，你到底行不行啊，這感謝宴你都吃了，現在你告訴兄弟們這事兒辦不成，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呢吧。”
孔飛在一旁立刻打圓場，“什麽叫沒辦成啊，人家福旺都說了，隻是廠長還沒有點頭而已，這點小事兒，在福旺那裏都不叫事兒。”
他說著，也端起酒杯，“兄弟，成軍的事兒辦成了，你也把我弄進去唄。”
陳福旺嘿笑了兩聲，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慢慢來，不能著急。”
他和李成軍是同學，和這個徐誌文還有孔飛兩個人，根本就不太熟悉，這是因為李成軍的關係，才和他們吃過幾次飯而已。
“福旺，如果這點事兒辦不成，從今以後我就真的小看你了。”李成軍板著臉說道，“你爸還是局長呢，兄弟們進廠上班，那不是分分鍾的事兒？”
“這話沒毛病，隻是咱們福旺兄弟比較低調而已。”徐誌文大聲說道，“來，咱們一起喝酒，喝完酒，哥哥帶你們發財去。”
喝酒這件事兒，心情愉悅的時候，喝酒才能喝出滋味兒來。心中有事兒的時候，喝酒斷然是越喝越上頭，陳福旺今天有事兒，所以，他喝到第三杯的時候，就已經醉了。
李成軍見陳福旺喝多了，於是就先把陳福旺送回了家，也就沒有跟著徐誌文他們去發財，也因此躲過了一劫。
第二天早上醒來，陳建國剛起床，陳福旺就走到父親的麵前，“爸，跟你商量個事。”
兒子最近表現的規規矩矩，每天按時上下班，工廠蓋廠房的這段時間，都已經把他曬黑了，陳建國心中對兒子的表現頗為滿意。他和顏悅色地問道，“有什麽事？”
“我同學成軍，想要去我們廠上班，您看能不能幫忙給他安排一下？”陳福旺問道。
“你同學去你的工廠上班，你應該去問彭三虎吧。”陳建國說道，“我怎麽幫你安排呢？”
一句話讓陳福旺的心跌入了穀底，“彭三虎不同意，我把成軍的情況介紹了一下，他都沒答應和成軍見一見。”
“再說了，我都已經答應李成軍了，這事如果成不了，我的臉往哪擱？爸，你就幫幫忙唄，你找一下企業局的劉叔。”
“我辦不了。”陳建國立刻擺了擺手，“我陳建國一輩子沒有求過人，見你從鞋廠調到板型廠，我已經豁出去臉不要，幫你求了一次劉局長，現在又讓我幫你的同學進廠，我成什麽人了？”
“能進得去是他的本事，進去不也怪不得別人。”陳建國說完，直接走到餐桌旁，兀自一個人吃起飯來。
“陳建國，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爹！”陳福旺氣急敗壞地說道。
陳建國聞聽此言，居然笑了，“是不是問你媽去。”
“不可理喻！”陳福旺說著，扭頭向外走去。
“喂，你不吃早飯了？”陳建國問道。正在這個時候，陳福旺的母親端著一盤鹹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大清早的你們爺倆幹什麽呢這是。”
“自己腦袋上的虱子還摘不清呢，還管別人禿不禿。”陳建國說著咬了一口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