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人變五人
看著謝成章略有些緊張的臉，男人爽朗的笑起來：“哈哈，別怕，我這人就是這樣，以後你跟著我，慢慢就習慣啦。我叫塗安軍，你可別叫我的師傅或者塗老師什麽的，大家都叫我老塗，注意，是老塗，不是老糊塗。隻有這個丫頭，總叫我塗工。”
塗安軍說罷，看了看小王。
她連連擺手：”不，不，叫您塗工是應該的，您是技術專家，我什麽都不懂。好了，人我給您帶到了，您先跟他聊聊吧。“
然後，又衝著謝成章說道：”我先回去了，不然前台又沒人看。等你跟塗工聊完，聽聽他的安排，再來找我，我再帶你去人事和財務去辦其它手續。“
”好的，謝謝。“
小王走後，這間偌大的辦公室就隻剩下謝成章和塗安軍兩個人。
”來，坐，我看你還有些不自在，我告訴你，沒關係，不用緊張！“塗安軍拍了拍謝成章的肩膀，讓他坐下。
謝成章便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塗安軍，等待著下一步的指示。
塗安軍倒不緊不慢，先回頭去他自己的工位上拿了一本小本子，再轉過頭來，遞給謝成章一瓶礦泉水。
”喝點水吧，回頭你把手續都辦好後安頓下來，再把自己的水杯帶過來。“
”謝謝塗老師.......哦，不，老塗。“
”嗯，很好，你很上道！難怪我妹一直跟我說她舍不得你來我這兒，哈哈哈。”
謝成章一臉疑惑的看著塗安軍，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嘿嘿，我們這個圈子很小的，你在載人航天的師傅陳虹，就是我的師妹，她跟我說，勸你你不聽，非要來我們衛星導航，所以就請我多多關照關照你。怎麽樣？沒後悔吧？“
謝成章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陳姐真是個好師傅，我之後還是得好好謝謝她。”
於是他連忙回複道：“陳姐真是太好了，以後也還請老塗多多指教，我就是為了來衛星導航學東西和做貢獻的，您有什麽活都盡管吩咐。”
“好，就是要你這句話！我妹已經跟我說過你非要來的原因了，我也就不再問，不過，我也不想向你隱瞞什麽，我們衛星導航事業部目前的狀態就他媽的比不上載人航天，比不上運載火箭，但是其中是有原因的，慢慢你就會知道，我今天也沒必要一口氣給你倒出來，別急，我們都想把衛星搞上去。“
”好的！“
謝成章原以為，自己會坐在這間辦公室，就在老塗的眼皮子底下工作，後來才知道，這間辦公室就是老塗一個人用的，而他則被安排去了外麵的大辦公室——就在他剛跟小王走過來時經過的第一條走廊兩邊。
他也才發現，原來衛星導航事業部的辦公環境都是如此：一扇沒有窗戶的門背後，是或大或小的房間，都擺滿了工位，人卻稀稀拉拉。像老塗那樣的組長再到他的領導——載荷係統部副部長，都隻能坐在擺滿工位的”辦公室“裏，隻有載荷係統部部長及以上的衛星導航事業部層麵的領導，才有真正意義上的帶有窗戶的單獨辦公室。
總而言之，這個新組織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寒磣。
辭別老塗之後，謝成章花了大半天才把各種手續辦好，也把衛星導航事業部的這些個支持部門的人基本混了個眼熟，前台的小王叫王芹，而他最早在前台遇上的汪津則是主任出納。
”以後我們會經常打交道的。“汪津笑著說。
”環境雖然比樓上要冷清，但好在人都還不錯。“謝成章懸著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
當他終於在屬於自己的工位上坐好時，已經快到下班時分。
老塗已經剛剛過來把他介紹給了跟他坐在同一個房間的另外五名同事。
祁山顯然是這五人當中的小頭目，熱情的招呼著謝成章：“歡迎歡迎，小謝，我們都聽說你的背景了，很佩服你的勇氣，哈哈。不過，你放心，我們都是年輕人，劉清風和曹晶晶還是你的校友，有得是幹勁，不愁衛星導航搞不上去！”
除了那個叫祁山的男同事年紀看上去與老塗相仿之外，其他四人都比謝成章大不了幾歲，那個叫曹晶晶的女生戴著厚厚的眼鏡，留著齊耳短發，有些拘謹和內向，看到校友也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從嘴裏擠出兩個字：“你好。”
“說得好像你還是年輕人似的......”另外一個頭發有些蓬亂的男生則在旁邊小聲嘀咕道。
“嘿！小李，能不能積點口德？我怎麽就不算年輕人了？人家老塗頭發都快掉光了還自稱年輕人呢，我比他還小幾個月！”祁山笑著抗議。
“就是，別這麽說祁哥嘛，大勇，關鍵是心態要年輕，搞了快十年天罡係統，仍然雄心不減。”一個揶揄的聲音又從旁邊傳來，說話的人是一個小眼睛的男生，天然就帶有幾分喜感。他就是謝成章的另外那個校友劉清風。
“搞了十年，天罡係統還是這個鳥樣，一動不動，我倒覺得天罡衛星更年輕，仿佛時光從未流逝過。”李大勇不服氣。
“你這麽說就太煞自己士氣了啊，”祁山板下臉來：“說得好像我們這些年都在做無用功似的，人家小謝剛來，不要嚇他。”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小謝。”李大勇沒理祁山，轉過頭對謝成章擠了擠眼。
還沒等謝成章回話，從旁邊傳來異口同聲打圓場的聲音：“好了，好了，你少來，逢人就這麽說，有意思嗎？你要嫌天罡係統進展太慢，浪費你的寶貴青春，幹嘛不跳槽？老在這裏發什麽牢騷，還打擊人家小謝的積極性。”
謝成章一看，是張國輝和湯力。他們倆人雖然不是兄弟，長相氣質卻十分接近，都是中等偏胖身材，圓臉方鼻，看上去十分憨厚的樣子。
“這不找不到工作嘛！在這裏混了兩年感覺什麽都沒學到啊。”李大勇撇了撇嘴。
謝成章心中一緊：“他們不會吵起來吧？”
這時候祁山笑道：“喂，我們別偏題了，現在是歡迎小謝加入我們組，老塗組長親自領來的，別扯些有的沒的，待會兒下班後一起搓一頓，我請大家吃餃子！”
“這個可以有！支持！”劉清風積極表態。
“那還差不多！我都沒怪你們讓我給廢在這裏，你們還怪我發牢騷，哼。”李大勇也不再繼續糾結天罡係統的進度。
“好啊，好啊，祁哥靠譜！“其他幾人也嚷道。就連曹晶晶也抿嘴笑了笑，盡管她並沒有抬頭。
”沒事，小謝，我們都是直率人，小李說話這風格你習慣就好。“祁山見謝成章神情有些緊張，便過來拍了拍謝成章，”收拾好桌子吧，過會兒我們一起下樓去。旁邊拐角的地方有一家新開的餃子館，味道可好了，去晚了就沒座了。“
一頓餃子之後，謝成章感覺自己跟這幾個新同事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很多，顯然，大家在這個人聲鼎沸的餃子館裏的談興要比辦公室裏高不少。
“小謝啊，我跟你說，你來我們這裏肯定是個正確的選擇！我知道我這麽說他們幾個肯定不同意，尤其是李大勇......”就著餃子喝了二兩二鍋頭之後，祁山的話比在辦公室裏更多。“為什麽我這麽說呢？因為人哪，都隻看到眼前的好處，一山望著一山高。其實吧，都差不多，在別的事業部，壓力和挑戰一點都不小，我們至少不需要送人進太空吧？你們別看天罡這些年一直沒什麽動靜，不就恰好說明它的穩定嗎？兩顆衛星在那兒好好的工作，不比瞎折騰強？我們不正好可以安心的去構思下一代載荷的設計嗎？”
祁山說完，直愣愣的盯著謝成章，眼神裏在尋求共鳴。
謝成章正準備把一塊薺菜餃子往嘴裏塞，被祁山那麽一番話，張著嘴巴，筷子夾著餃子懸在上下牙齒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嗬，明明是幹了多年一事無成卻被你說得那麽清新脫俗，還安心的構思下一代載荷的設計呢？別在這裏裝蒜了。平時我雖然也老說自己這兩年荒廢在這裏，你們都當我是開玩笑，今天我就借著酒勁，再說一遍，祁老大，我是對事不對人，我真覺得搞天罡沒什麽前途，說不定明天我就辭職了......”李大勇喝了幾兩，此刻麵孔泛紅，說話也有些打顫，蓬鬆的頭發顯得更加蓬鬆，還微微泛了點兒油光。
謝成章趕緊趁這個當口，迅速把餃子吞了下去，差點噎著。
“大勇，我跟你說，你他媽的要是個男人明天就真給我辭職，別老是光打雷不下雨，幹放屁不拉屎，你以為你是明華大學的就牛是嗎？牛的話你倒是幫我們把載荷的難題給攻下來啊！上嘴唇碰下嘴唇發幾句牢騷有誰不會？這兩年弟兄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祁山有些不依不饒，把視線從謝成章臉上挪開，盯著李大勇。
“哼，載荷難題，載荷難題，係統設計不突破，沒有錢設計和支持發射更多的衛星，光從衛星載荷本身下功夫能有什麽用？一顆同步衛星最多就能覆蓋三分之一的地球表麵，你還能通過載荷設計讓它覆蓋一半地表不成？你能拽著自己頭發把自己提到五樓去嗎？別老是避重就輕！很多問題壓根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你把中宇航的專家全部集中起來，也不頂用！“
李大勇站了起來，也顧不上旁邊劉清風的勸阻，把酒杯往桌上“啪”的一放，轉身就走出餃子館，頭也不回。
”謝謝祁老大你的餃子！我現在就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