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極品懶漢
一周後，西河鄉婦聯已經同意張慧娟擔任富強村婦女主任。同時，籌備扶貧書屋的書籍，以及書架都已經全部到位。在經過三天的分類和錄入後，扶貧書屋正式宣告對外開放。
扶貧書屋正式掛牌那天，來了不少圍觀的村民，但是沒有一個來借書的，更沒有來看書的，幾乎都是抱著好奇的心態，僅僅是為了看個熱鬧罷了。
掛牌完畢，吳振興麵對村民，做了簡短的講話，“從今天開始，富強村扶貧書屋就正式成立了。目前有圖書一千多冊，還有四五份報紙，後續冊數和品類仍會增加。我希望鄉親們不要再像以前一樣，把借去的書當引火的工具，要養成一個愛書讀書的習慣。農閑的時候，可以來免費看書，免費借書，充實一下自己。讓我們共同努力，把富強村的精神麵貌提上來！”
“好！說得好！”徐四平第一個鼓掌，高聲叫好。
圍觀的村民們這才跟著鼓起掌來。
人群中，張慧娟也鼓著掌，欽佩地看著吳振興。
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中，一個叫二老懶的嘀咕道，“這吳振興和之前兩任一樣，就願意搞形式主義。我看啊，扶貧書屋和送書下鄉一個鳥樣，不如給咱們每人發點錢來得實在。”
二老懶原名林上進，但是卻一點都不上進，有富強村第一懶漢之稱。因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此村裏人都管他叫二老懶。一開始是哥哥林前進養活他和母親，後來哥哥和母親先後因病去世，從此他就死皮賴臉四處蹭飯吃。平時依靠拍攝短視頻，以及直播東北農村原生態討要打賞為生。
站在二老懶身邊的幾個村民，聽到了二老懶的嘀咕，都點點頭，表示讚同。
這時，孫大嘴從人群後擠到了前頭，“吳書記，你說得很對，但是我們覺得沒啥用。現在大家幾乎都有手機，手機上也可以看書，也可以看新聞，要想娛樂還有各種短視頻，比來看書方便得多！鄉親們，你們說是不是？”
圍觀的群眾麵麵相覷，議論紛紛。有的點頭同意，也有的搖頭不同意。
二老懶借機高聲宣傳道，“大家可以在快爪短視頻上關注一下我啊，我的網名叫富強村吳彥祖，幫我漲漲粉兒！”
圍觀的群眾一陣哄笑。
“安靜安靜。我來向大家進一步說明，咱們設立貧困書屋的用處。”吳振興抬手示意安靜，然後朗聲道，“孫海洋說的其實沒錯，現在手機上要啥有啥。但是，這並不能代表手機就可以取代扶貧書屋。我們設立書屋的目的，除了豐富業餘文化生活，以及解決一些養殖和種植上的技術問題，最重要的是要在富強村培養一個文化和學習氛圍。一個村子有了文化氛圍，有了精神覺悟，才能更有助於物質扶貧的提升！”
“精神覺悟？啥意思啊吳書記，我們大家都沒有覺悟唄？”孫大嘴開始抬杠，挑歪理。
吳振興淡淡一笑，“遠的不說，咱就說說二老懶。他就是因為精神覺悟不高，才變成了咱們村特殊的貧困戶。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天天在家躺著，動不動就裝病，吃著政府的扶貧金，這叫有覺悟嗎？”
“我又沒拿你吳振興一分錢！再說了，我也有工作！直播就是我的工作！啥人啊，招你惹你了！”二老懶氣地轉身就走。
“這……”孫大嘴想要反駁兩句，卻不知該說什麽，也隻好轉身悻悻地離開了。
剛走出去一百多米，孫大嘴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來電人顯示的是沈長河。
孫大嘴急忙接起電話，“喂，沈哥。”
對話中，沈長河道，“扶貧書屋的掛牌儀式，還沒有完事兒嗎？”
孫大嘴斜睨了眼扶貧書屋方向，說道，“吳振興這老小子是真能磨嘰，墨跡了快一個小時了。還有，我懟了他一句，這家夥劈裏啪啦回了好幾句，給我好一頓教育！”
沈長河冷笑道，“先讓他痛快痛快嘴吧，過幾天他就該哭了。我上次交代你的，現在可以找機會辦了。”
“好好好。”孫大嘴連連點頭，陰陰一笑，“嘿嘿，沈哥，你就瞧好吧。”
扶貧書屋正式開放以後，陸續有村民進來過，但大多轉了一圈就走。根本不看書，也不借書。
張慧娟擔任婦女主任後，也兼顧負責扶貧書屋事務，她來村委會向吳振興說了這種現象。
吳振興隻是一笑，十分淡然地說，“正常，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張慧娟不解，“那扶貧書屋可就真成擺設了。”
“文化的熏陶，以及學習的養成，這是需要時間的。”吳振興給張慧娟倒了一杯水，“書屋裏除了科技書籍，還有一些中小學的教輔資料。節假日可以吸引一些學生來，慢慢就會引來成年人。所以，我不相信扶貧書屋是個擺設，它一定會發揮重大作用。”
張慧娟沒有再提出什麽質疑，她選擇相信吳振興的判斷，“好吧，希望書屋能按照你設想的發揮作用。”
“一定的。管理書屋的勞務費，你打算要多少？”吳振興突然問道。
張慧娟一愣，旋即白了眼吳振興，“吳振興，你以為我掉錢眼兒了啦？順把手的事兒，啥錢不錢的。”
“振興！振興！”徐四平匆匆進來，看了眼張慧娟，“慧娟，你在這兒呢啊，我還正找你呢。”
張慧娟問道，“找我幹啥呀？咋的，你要去超市買東西啊？”
“不是買東西的事兒，是關於書屋的。”徐四平呼哧帶喘，“振興，慧娟兒，你倆趕緊去看看吧！”
吳振興和張慧娟麵麵相覷，然後和徐四平去了扶貧書屋。剛到書屋門口，就聽見了嘩啦嘩啦的麻將聲。
三人進入書屋，果然看見了四個人在打麻將，周圍還站著好幾個看熱鬧的。
打麻將的是二老懶，還有另外三個村民。
二老懶見吳振興來了，並沒有走，仍舊繼續打著麻將。
徐四平和張慧娟想要攆人，被吳振興抬手阻攔了，然後就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打麻將。
站了大概一分鍾後，二老懶贏了五毛錢。在西河鄉，一把超過五毛錢，就算聚眾賭博了。
吳振興這時才開口道，“諸位打麻將很會挑地方啊。”
徐四平跟著訓斥道，“這是扶貧書屋，不是給你們打麻將的棋牌室！”
張慧娟憤然道，“二老懶，我剛出去一會兒，你們幾個就來打麻將，純屬找事兒，是吧！”
二老懶一臉無所謂，慵懶地說，“這書屋都沒人來看書，這麽大個地方閑著不是白瞎了？我們來打打麻將，豐富一下業餘生活，還能廢地利用，這不挺好嗎？是吧，吳書記。”
徐四平指著二老懶的鼻子，“二老懶啊，除了打麻將，就是在村裏轉悠，搞那個破直播，你是真懶啊！哪怕勤快一點，那日子不至於過成那樣。你願意打麻將，沒人攔著你，但這是扶貧書屋，是學習看書的地方！”
“行啦行啦，別在這狐假虎威的。”二老懶拿出一支煙點燃，抽了兩口，“等再玩一局就走了。”
吳振興此時已經忍無可忍了，一把兜起桌上的麻將，轉身扔到了外麵，然後站在門口，朝二老懶等人厲聲痛罵，“都特麽給我滾出去！讀書借書沒人管，而且還鼓勵歡迎！但是！誰以後要是再過來打麻將，打牌，甚至來扯犢子閑聊，別怪我不客氣！”
“火氣咋這麽大呢，不讓玩兒就不玩兒唄，再把我麻將給摔壞了。”二老懶慵懶地起身，晃晃****地走出了書屋。其他人見狀，也都陸陸續續跟了出去。
這時，趙老蔫來了，抄起煙鍋子，氣衝衝地朝二老懶的屁股上猛砸了兩下，“二老懶，就你這德行的還欺生呢！吳書記當年在村裏生活的時候，你還在你老年腿肚子裏轉筋呢！吳書記人好心善，不和你計較！你要是再敢來扯犢子，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能讓你進去關幾天！”
二老懶癟著嘴，邊走邊揉著屁股，“進去正好，還能免費吃幾天飯呢。”
“你再說一個！”趙老蔫要再次上前打二老懶，二老懶小跑溜了。趙老蔫叉著腰，氣憤不已，“這家夥，算是沒救了！唉，早晚得懶死在自家炕上！”
徐四平看著二老懶等人的背影，嘟囔道，“確實太不像話了，傳出去都丟人啊。”
趙老蔫轉身安慰吳振興，“振興，這個二老懶就這樣，該收拾就收拾。你要是對他嬉皮笑臉，他保準兒的蹬鼻子上臉。啥人就得用啥招，可不能慣著！”
“行了，沒事兒了。”吳振興激動的情緒有所緩和，長歎了口氣，闊步朝村委會走去。
趙老蔫和趙老蔫麵麵相覷。
張慧娟望著吳振興的背影，不禁感慨，“頭一次見到他這麽生氣。”
吳振興是一個很能隱忍的東北漢子，但是這次確實忍不住爆發了。因為，讓他心寒的是，一個用來精神扶貧的書屋，竟然被二流子當成了棋牌室。
回到村委會後，吳振興其實也在反思。馬上就進入冬天了，東北即將進入貓冬時期。貓冬時的村民娛樂項目，基本就幹兩件事：男人三三兩兩的聚眾打麻將，女人頻繁給年輕人介紹對象。
這時，吳振興冒出了一個新想法。
富強村已經有了書屋，莫不如再弄一個棋牌室。村民打牌的，都來棋牌室。旺客超市內空間很大，去掉擺放貨架，還富餘很大地方，莫不如改造成棋牌室。這樣既可以有效管控賭博，旺客超市還可以增加營收。
吳振興拿出手機，給張慧娟打了個電話，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慧娟。
張慧娟讚同道，“這是好事兒，我怎麽能不同意呢？座椅板凳不用準備，我之前開過一年飯店，那些東西都是現成的。我順便監督點這些耍錢鬼，超過了五毛賭資，我就給鄉派出所韓所長打電話舉報！”
“哈哈哈，好，就這麽辦！”吳振興適才糟糕的心情，現在已經一掃而光。
趙老蔫從扶貧書屋離開後，邊走邊樂，差點嗆著。到了家，便讓老伴趕緊炒兩個菜，把燒刀子給燙上。
老伴兒問他為什麽高興，他也不說，就是自顧地的喝酒。
這一高興，還喝多了，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趙老蔫正在迷迷瞪瞪地洗臉，手機響了，顯示的是村委會的座機，他接起電話，“喂，誰呀？”
“我，徐四平。”打電話的是會計徐四平。
趙老蔫打開免提，將手機放在窗台上，邊洗臉邊問，“啥事兒啊？正洗臉呢，早飯還沒吃呢。”
徐四平急道，“哎呀，先別吃了，振興這回可攤上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