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病醫心

徐四平在旁邊聽得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吳振興要幹啥。

“我說振興,再拖幾天,這天可就要上凍了,活就沒法幹了呀。”

工程隊的李隊長好像聽見了什麽,下意識地往吳振興跟前靠了靠。

“吳書記,拓寬的活,是不是幹不成了?”

吳振興微笑道,“不不不,拓寬道路的事兒,還是要幹的,但是要暫時先緩一緩。”

“緩一緩?緩多長時間?我手底下的人,可都是有家有口,都是要吃飯的。”李隊長說道。

吳振興思忖片刻,“呃,給我三天時間。放心,這三天之內,你們的工錢我照付。”

李隊長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那行,這三天我不接活,就等你們。至於三天後,咱們再說。”

吳振興點點頭,“行,就這麽定了!李隊長,有事兒你給我打電話。”

“好。那我們先撤了,吳書記。”李隊長和吳振興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工程隊走了。

吳振興朝圍觀的村民也都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趙老蔫和徐四平也跟著驅散圍觀者。

圍觀者陸續散去,吳振興、趙老蔫和徐四平也返回了村委會。

劉振海見吳振興拿自己沒轍,一臉得意地起身,把大門鎖好,哼著二人轉小調也進了屋。

回到村委會,趙老蔫便迫切地想知道吳振興該怎麽解決劉振海不同意占用的問題。

吳振興抽著煙,並沒有表態。當一顆煙抽完的時候,才對趙老蔫和徐四平說了意味深長的四個字。

“心病醫心。”

徐四平眨巴眨巴眼睛,“心病醫心?這是啥意思?”

趙老蔫並沒有詢問吳振興話語的含義,但是卻一邊抽著煙鍋子,一邊暗自揣摩著。

劉振海之所以突然變卦,全都是沈長河和趙老蔫搞的鬼。

那晚趙老蔫和女婿沈長河商議後,沈長河便從縣城裏找來了一個算命先生,次日便來到富強村將迷信的劉振海蠱惑了。

對於徐四平的困惑,吳振興並沒有解釋,隻是淡淡地說,“行了,都回家吧,有事兒再通知。”

“振興,至於怎麽解決老劉頭的事兒,估計你心裏已經有譜了,那我們就不跟著操心了。”趙老蔫抽完一袋煙,朝桌子腿扣了扣煙鍋,“但是,我有一件事沒整明白。就算老劉頭暫時沒同意,工程可以先幹著啊。”

徐四平點點頭,表示也和趙老蔫有同樣的困惑。

吳振興頓了頓,微微笑道,“老趙,老徐,工程隊如果照常施工,那麽握在劉大爺手裏的牌就變多了。如果擺平不了劉大爺,我們可以重新規劃拓寬路線。可是一旦開修,就不能不修完。那樣的話,我們就無路可退了。”

良久,徐四平恍然明白,“振興,你這是給咱們留個後手啊。哈哈哈,高啊!”

“高,確實高!”趙老蔫也跟著誇讚,但心裏卻暗自嘀咕,“吳振興,我倒要看看你這步棋怎麽走!”

趙老蔫和徐四平各自回了家,吳振興開始生火做飯。

黨員大會的時候,趙老蔫建議吳振興輪流去黨員家吃飯的,但是卻被吳振興拒絕了,執意要將村委會廂房收拾出一間來,自己開火做飯。

吳振興剛擇完菜,手機微信便響了,消息人顯示的是“小惡魔”,這是吳振興對二十三歲女兒的愛稱。自從吳振興回東北擔任村支書,就始終沒有告訴女兒吳嬌嬌。也一直害怕女兒給自己發消息或者打電話,但要來的終歸是躲不過去的。

“老吳同誌,你很任性啊。”吳振興打開微信,播放語音,吳嬌嬌悅耳聲音中,夾雜著小脾氣。

吳振興一臉尷尬和歉疚,回複道,“小吳同誌,希望你能諒解。三年後,爸爸再補償你。行嗎?”

少頃,吳嬌嬌回複了消息,“呃……我要說不行呢?”

吳振興一愣,歎了口氣,發送了一個大哭的表情。

少頃,吳嬌嬌發來消息,“哈哈哈,別哭嘛。這樣吧,本小姐大人大量,就饒了你。但是,你說怎麽補償我?”

吳振興一笑,發送語音,“你說怎麽補償?”

吳嬌嬌發來消息,“嗯……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告訴你。”

吳振興無奈地一笑,發過去一個問號臉。

吳嬌嬌發來一個呲牙笑,和一則消息,“就這樣,不說啦,我要上課了。老吳同誌,你要照顧好自己哈,拜拜,麽麽麽。”

“拜拜。”吳振興回複完,臉上的笑容久久不去。

少頃,吳振興繼續開始做飯,沒成想徐四平端著一大碗餃子來了。

“振興,快趁熱吃,酸菜肉的,剛出鍋。”

吳振興即將接過餃子,放在了桌子上,“哎呀,老徐,送啥餃子嘛,我自己對付一口就行了。”

徐會計嗬嗬一笑,“趕得好不如趕得巧,我到家正好餃子出鍋,而且還包了不少呢。”

“那就謝謝啦,哈哈。哎呀,很久沒吃正宗的東北酸菜餃子了。”吳振興拿出飯盒,將餃子倒進了飯盒裏。

“你要想吃了,隨時給你包!”徐四平笑道,旋即又感歎,“振興,如果劉振海不鬆口,咱們更換拓寬路線,那可就繞遠了,要多花不少錢呢,這太浪費了。”

“是啊,至少多出三分之一開銷吧。”吳振興一邊吃著餃子,一邊歎息道。

徐四平咒罵道,“這個老劉頭子,我小時候他就倔,倔到都能和牛頂起來,老了還是那副德行。”

“哈哈哈,正常,秉性難移嘛。”吳振興大笑,“對了,老徐,十裏八鄉哪個陰陽先生最出名?”

徐四平愣了一下,思忖片刻,“呃……黃半仙吧。周邊的人,看宅相墓,都找他。”

吳振興“哦”了一下,繼續吃餃子。

徐四平眉頭微蹙,“振興,你問這個幹啥?”

“沒事兒,隨口問問。”吳振興大口地吃著餃子,“嗯,餃子香啊,真是香。哈哈哈。”

“好吃,你就都吃掉,哈哈。”徐四平笑嗬嗬地說,然後抬頭看了看掛鍾,“吳書記,我得回去了,牛還沒喂呢。”

“好好好,不送了啊。”吳振興嘴裏咀嚼著餃子,朝徐四平擺了擺手。

徐四平走後,吳振興一邊吃著餃子,一般若有所思。

……

趙老蔫從村委會回家後,大女兒趙玉潔和女婿沈長河回來了,還帶來了小外孫子東東。

飯做好後,一家人圍坐桌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其他人都吃完了,桌上隻剩下了趙老蔫和沈長河。

沈長河麵色微醺,“爸,吳振興那邊啥情況?”

趙老蔫一臉得意,“他現在是張天師下跪,沒咒念了唄,嗬嗬。”

沈長河麵露喜色,“真的啊?”

“當然。”趙老蔫又倒了二兩酒,“他吳振興若是有辦法,就不會有改路線的打算。改了路線得多花三分之一的錢,之前談好的賠償戶,也得對他有意見。這第一腳,吳振興算是踢到石頭嘍。”

“第一腳踢不出去,後麵的我看他還咋整!哈哈。”沈長河眉開眼笑地給趙老蔫和自己倒酒。

趙老蔫點點頭,突然問道,“對了長河,那個算命先生你安排好了嗎?”

沈長河嗬嗬一笑,“爸,你就放心吧,我早就安排他出去避風頭了!”

趙老蔫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編筐編簍,重在收口。可不能最後關頭,出了岔子啊。”

沈長河陰陰一笑,“嗯。爸,您就瞧好吧,吳振興修路這出大戲,他肯定是唱不下去了!喝酒喝酒。”

“嗯,小心謹慎,總是沒錯的。喝酒。”趙老蔫舉起酒杯,和女婿碰杯,一飲而盡。

翁婿二人喝完酒後,沈長河一家要回鄉裏,卻被趙老蔫給留下了,稱要和外孫子東東好好親親。

當天晚上,沈長河一家便住在了趙老蔫家中。

就在趙老蔫呼呼大睡的時候,吳振興正在三裏外的張家屯,風水先生黃大仙家裏,陪同他來的還有郭學文。

黃大仙原名黃德友,現年七十歲。五十五歲之前隻是一個普通農民,在五十六歲那年突然自稱得道了,在自己家中開了堂口,給周邊老百姓看“外病”。

所謂“外病”,就是中邪之類。

黃大仙好幾次因為封建迷信,被公安機關警告過,但還是暗中偷偷進行迷信活動。

吳振興和郭學文來到黃德友家,著實給黃德友嚇得不輕,以為又是派出所來抓人了。

當郭學文說明了來意,黃德友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表示願意幫助吳振興解決修路的事。

“黃大叔,如果這件事辦成,你可就幫了我們大忙了啊!”吳振興高興地握著黃德友的手。

黃德友一臉尷尬,“之前我開堂口,總是躲躲藏藏,被你們政府追著攆,沒成想竟還派上用場了。”

郭學文在一旁笑道,“這叫啥呀?這叫歪打正著!嗬嗬。不過黃大叔,我可提提醒您,以後可不能再搞封建迷信活動了。如果在被派出所抓了,我這個鄉委書記也幫不上你啊!”

黃德友連連點頭,“是是是,我以後一定聽政府的,不幹了不幹了。”

吳振興這時從皮包裏拿出來一條芙蓉王,放在了炕上,“黃大叔,為表謝意,這煙您收下。”

“哎呦,我可不能要。配合政府工作,這是應該的嘛。”黃德友連忙拒絕。

郭學文看著吳振興和黃德友推來推去,上前將香煙摁在了黃德友的手裏,“大叔,這煙您收下。政府找人辦事,也得花錢啊,這太正常了。更何況,您幹的是好事,更該收下不是?”

黃德友見推辭不掉,“那行,我就收下了。你們放心,我和劉振海熟悉,他肯定會信我的。”

吳振興和郭學文放心地分頭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趙老蔫特地路過村委會一趟,看見吳振興坐在辦公室整理檔案,然後又去了一趟計劃拓寬的村道,工程隊並沒有回來,仍舊冷冷清清,這才放下心來。

趙老蔫笑了笑,暗自嘀咕著,“吳振興啊吳振興,你就準備卷鋪蓋走人吧,嗬嗬。”

溜達了一圈,趙老蔫回到了家裏,將看到的情況告訴了女婿沈長河。

沈長河得意不已,稱一會兒要去南河套扒魚,扒完魚吃了中午飯,再準備回鄉裏。

趙老蔫稱沒啥事兒,也跟著女婿一起去。

到了南河套,翁婿二人穿著長靴子,拿著長長的扒網,在河溝子裏用力的扒著魚。

“爸,這兒的魚不少啊,哈哈。”沈長河看著扒網裏活蹦亂跳的小魚,興奮不已。

趙老蔫一邊往塑料袋裏裝魚,一邊笑嗬嗬地說,“吳振興就是這網裏的魚,跑不掉咱爺倆的手掌心。”

沈長河笑著回應,“那是!由您做後盾,我誰也不服,哈哈。”

鈴鈴鈴……

趙老蔫的手機響了,來電人顯示徐四平。

趙老蔫接起電話,“喂,老四,啥事兒啊,正和我女婿扒魚呢。”

電話中,徐四平急道,“老趙,來村委會吧,工程隊來了!”

趙老蔫一愣,“啥?”

徐四平說道,“丈量拓寬啊!劉振海同意了!”

“同意了?”趙老蔫愕然不已。

突然,趙老蔫身子失衡,一下栽進了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