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奇的邂逅

“公安來啦——”

麗音歌廳這樣的場所不違法,可也很難說有多麽的合法,就算有人成天喊“法無禁止即自由”,這種場所也是警察關注的重點,就像電子遊戲已經發展成電競項目,可以為國爭光了,遊戲廳營業執照依然很難批準一樣。

不知是誰高喊了這一聲,整家歌廳大小包房一陣紛亂,不管有事沒事的紛紛搶著向後門跑去,沒人願意麵對警察的盤查。

醉得已經找不到北的小夥伴們兒被人群裹挾著衝向擁擠的走廊,一開始還能兼顧張凱,可是被人群一衝,幾個人走散了……

誰也沒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梳著馬尾辮的瘦小女孩兒居然逆著人流向回跑去。

李琪琪很惱火,莫名其妙被拉進包廂不說,還要陪一個醉鬼,幸好自己跑得及時,不然真的被警察抓住得不償失。

她長喘一口氣,擦了額上的汗,隻覺肩下很輕,好像少了什麽?

“我的包呢?”李琪琪自言自語。

“糟了!”

她一急就要往回跑,剛跑出一步又猶豫了,這會兒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但是……

包裏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物,而且那包也是自製的,但是包裏有幾本香港時裝設計學院的函授教材……

她一咬牙逆著人群又跑了回去。

李琪琪去而複返一頭紮進包廂,從亂七八糟的包廂內找到了自己那個特大號肩挎包,她長籲了一口氣趕忙拾起挎包再次往出跑時,一頭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

“砰”的一聲,一個壯碩的身軀倒地,頭磕在刷了油漆的走廊過道上。

“哎呀,對不起。”李琪琪慌張的叫著,眼前晃過警服時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嗯……”警服男一聲沉吟,尚未從宿醉中醒過來。

李琪琪定睛一看,這不是包廂裏那個醉鬼嗎?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抬腳就要繼續跑,卻聽見警服男痛苦的哼了一聲。

該不會是把腦袋撞壞了吧。

李琪琪額上滲出汗。

彼時,歌廳已經空無一人,隻有敞開的包廂門傳來各色各樣的伴奏樂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警服男顯然是醉得不清,她要跑也隻是咬咬牙的功夫。

警服男雖然神智不清,可卻努力抬起手向包廂內伸去,好像要抓住什麽。

“算了算了,誤會就誤會吧。”李琪琪咬咬牙,一跺腳又跑了回去。

“要什麽?”李琪琪蹲在警服男麵前。

“大簷帽……”警服男努力的擠出話來,手還伸向包廂的方向。

李琪琪一抬腳再次衝進包廂,大簷帽安靜的躺在沙發上,她一把拿走又快步回到警服男身邊,本想把大簷帽還給警服男就跑開,沒想到警服男卻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還要幹嘛?”李琪琪心中焦急,直到現在一切順利,可要是被帶到警局問話就不美麗了。

“不能看見……”警服男夢囈般說。

“看見誰?”

“警察……”

“你不是也是警察嗎?”

“不能看見……不能看見……”警服男夢囈般反複說著這句話。

好人做到底吧。

李琪琪一咬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扶起警服男,攙著他一起往後門走。

不知道是警察來得太慢,還是這根本就是一幕鬧劇,兩人並沒有遇到前來盤查的警察,跑出幾百米李琪琪真的跑不動了,一把將警服男丟在路邊的長椅上,獨自喘著粗氣。

“我說……你不會是假警察吧。”李琪琪邊喘著粗氣邊問。

警服男大概是聽進去了,晃晃頭嘟囔著:“犯紀律……”

“那你還去那種地方?”李琪琪撇撇嘴。

“……”警服男嘟囔了一句隻有他自己才能聽清的話。

“你的朋友呢?”望著冷清的大街哪裏還有人影?初秋的夜,冷風忽起,這種天氣把人丟在外麵會出事的。

看了看表,已經接近11點了,可這個時候能把他送到哪裏去呢?

“你能不能動?”李琪琪焦急地問。

警服男居然就這麽睡著了,無論怎麽推也不醒。

“怎麽會這樣啊!”李琪琪感慨著自己的倒黴,可這樣一個大男人,自己怎麽照顧他啊?

張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袁明嘲笑他重色輕友,天知道怎麽會做這樣的夢?他張凱響當當的一條漢子,從來都是兄弟義氣為先,如今也是光棍一條,何來重色輕友一說?夢裏,頭好像被什麽撞了一樣一陣陣的疼,朦朧中他摸著自己的後腦,猛然間意識到,那不是夢,而是真疼……

“噝……”張凱倒吸一口冷氣微睜開雙眼,隻覺得躺下的地方一陣冰冰涼。

天色已經蒙蒙亮,剛睜開眼睛,眼前正對的是一道刷著淡綠色油漆的木門,自己就躺在狹窄的門口過道處,一道光從旁側廚房的門縫中射進來,刺灼著眼睛。

手向地麵一觸,冰冷的水泥地麵上鋪著一卷涼席,警服沒脫,一件花色小被蓋在身上,頭邊放著自己的大簷帽。

張凱下意識的坐起身,摸摸口袋,身上的物件一件也沒少,無論是錢包還是警械都沒丟,隻是這間屋子即不是李傳君家,也不是袁明家,更不可能是趙子強的家,因為趙子強的父母早年便分居了,出國前趙子強與母親同住,他們家的那間屋子雖然也這般小,但是張凱還記得家中的過道堆滿了撿來的破爛,永遠都是一股發黴的味道。

而這間屋子雖然陳舊,但是卻十分幹淨,似乎還有著淡淡的清香味。

臥室的門上有字——別問!快走!

門是虛掩著的,張凱剛伸出手欲推門,心念一觸還是縮了回來。

事後,兄弟們幾個有如下對話。

趙子強:“那天晚上你怎麽是怎麽跑的?後來誰也找不著誰了。”

袁明:“我和傳君是一口氣跑回家了,我已經準備好了,萬一公安查到我家抵死不說去過歌廳。”

李傳君:“去過歌廳咋啦,去歌廳也不犯法。”

袁明:“那你跑啥?”

李傳君:“……”

趙子強:“對了,凱子,後來跑散了,再回去找你怎麽也找不到了,天太晚也沒去你家打擾,後來咋樣兒啊?”

張凱:“我……沒事兒……”

袁明:“哎,那晚上陪凱子那小姑娘可真清純,要不是先叫了大皮夾克,我肯定把她叫到身邊兒來。”

趙子強:“那你咋不叫倆呢。”

袁明:“我這不是惦記兄弟情嘛。”

張凱:“惦記兄弟情下次就別帶我去那種地方,還穿著警服呢,影響也太不好啦。”

袁明:“你一個二狗子還啥影響……”

張凱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兄弟們不論說什麽不中聽的話都不會當麵反駁,基本上都是事後通過一些其它事找回麵子,這一次也是如此。

二狗子這個稱呼一直刺痛著他的心,多年以後曾經的同事們都轉正了,他們這一批也被稱為最幸運的一批,不用考試便進入公務員體係,不過這一批人畢竟文化水平有限,職務也沒有太高的。

……

我已經清楚的知道,這便是爸爸和媽媽的初識,實在太怪異了,而且太過隱秘,這才是幾位叔叔伯伯也不清楚的原因,我很好奇好奇媽媽是怎樣把五大三粗的爸爸弄回家的,更好奇如果當時爸爸推開門兩人相見會是怎樣的光景。

沒想到我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你爸爸再沉,沉得過批發市場的服裝包嗎?”

我恍然大悟,媽媽可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小女子,商戰中拚殺出來的女強人一般男人見了都要望而卻步的,媽媽曾經講過早年上貨都是,朦朦朧朧之中天色還沒亮,外地的大卡車剛一停,搶貨人的眼中早已失去了談客戶時的溫文而雅,眼中充滿了嗜血般的狂躁,個個如喪屍般一湧而上,不等貨車架打開,全都拚盡力氣翻上卡車,一個個編織袋包裹的大包從貨車上丟下來,不管男人和女人仿佛都充滿了無窮的力量,二百多斤的大包每人抗一個,而爸爸是一手一個拖著便跑……

“幹嘛都那麽瘋狂?”

我曾經不解過,但是今天媽媽的答案非常直接。

“搶貨就是搶錢啊,多搶一包便多賺好幾千塊,能不瘋嗎?”

我盤算著幾千塊大概是那個時候普通工人兩年的工資,也無怪乎人們會瘋狂了,而這樣的事批發市場每天都在上演。

至於媽媽為什麽那麽膽大,剛滿十八歲就敢闖進KTV去近距離觀察陪侍人員的服裝樣式,媽媽解釋說。

“那個時候人們普遍保守,隻有她們的穿著才是最新潮的。”

“為了錢就可以什麽都不顧嗎?尊嚴呢?”

我知道我的問話很幼稚,但是還沒等媽媽回答,爸爸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沒窮的時候也曾認為尊嚴高於一切,隻有徹底窮過一次才知道,生活、理想、甚至所謂的人生是那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