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請天皇做主!

張不群愣愣。

我禍害駙馬?

我都成這樣了,你還說我禍害駙馬?

雖說駙馬長得帥,但不能這麽厚彼薄此吧?

誰特0麽才是你的狗腿子啊?

駙馬雖說長得帥,但沒幫你做過什麽啊!

我幫你平了多少爛賬?

你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數目在我手上消失?

就說上個月逛平康坊你非要同時點四個花魁,那八萬錢誰給你做掉的?

美其名曰采陰補陽,以登仙途。

就你這腎虛陽虛氣虛的老身板,半個花魁娘子你都消受不起。

你要真把四個花魁娘子都給消受了,說不定當晚你就真的登仙途了。

你這般浪費公款我說什麽了嗎?

我要你分一個花魁娘子給我了嗎?

張不群忍著氣,激動道:“相爺明鑒!駙馬燒了戶部二十天的文書檔案,眾飛騎卻不肯抓駙馬歸案!”

裴炎嫌棄的目光中增添了幾分鄙夷,問道:“你是告駙馬的狀?還是告飛騎的狀?”

張不群愣住。

裴炎越發嫌棄道:“怎麽我收的盡是你這種腦子不清楚,又嫉妒賢能的汙濁之徒。”

張不群:“………………”

你說我是汙濁之徒就算了。

你也幹淨不到哪兒去!

大家彼此彼此!

但你說我嫉妒賢能是幾個意思?

張不群忍著氣,說道:“相爺。戶部二十日的文書,給駙馬燒了,駙馬當場認了這個罪責,這是嚴重瀆職!請相爺治其罪過!”

裴炎掩著鼻子,簡略聽張不群說完事情經過。

裴炎歎道:“你說你針對誰不好?非要針對駙馬?誰不知駙馬美名蓋世?你這不是冒天下大不韙嗎?”

張不群:“相爺!駙馬瀆職……”

裴炎:“小張啊。你什麽都好,最大的缺點就是愛嫉妒賢能。”

張不群:“…………………………”

裴炎:“你還有一個毛病,就是腦子不清楚。你讓北衙飛騎去捉拿駙馬?如今駙馬在軍中威名正盛,誰肯這麽做?還有裴行儉那夥虎狼之徒鎮著,領著軍中俸祿的誰敢動駙馬一根毫毛?”

張不群:“那這狀況,豈不是和去年抓吳國公的孫子一樣嗎?臣請相爺上稟天後,求天後下令捉拿駙馬歸案!”

吳國公就是尉遲敬德。

尉遲恭是唐軍的老祖宗祖師爺,他的孫子也沒人敢碰。

去年抓尉遲敬德的孫子是天後親自下令,北衙飛騎才敢抓吳國公的孫子。

裴炎搖頭歎息:“所以本相說你腦子不清楚。你方才說這把火可能是駙馬手下那倆婢女燒的,那倆婢女什麽來頭,你還不清楚嗎?”

張不群愣愣。

那倆婢女出身玄武殿,曾是天後的貼身婢女。

裴炎:“這事捅到天後那兒,你確保天後能聽你的?”

張不群隻能俯首。

這政治敏銳度,果然薑是老的辣。

雖說天後素來秉公處事,但畢竟那兩個小丫頭從小在天後跟前長大,難保天後不會護短。

裴炎皺著眉。

這不成器的東西再嫉妒賢能也好,文書的確是燒了,按照程序得有個交代。

但駙馬身份高貴,又是這般美名震動長安的人物,輕易派出禁軍也不肯抓他。

這等狀況,看來請示天皇比較合適。

畢竟抓的是天皇的女婿,該不該抓,怎麽抓,天皇說了才算。

裴炎歎道:“我便帶你這不成器的東西去見天皇一麵,你馬上回府洗三回澡,熏五遍香。明早隨我去蓬萊殿。”

~

第二天清晨。

太液池畔,蓬萊殿。

闊大的大殿內一片靜謐。

眾宮女在大殿外躡手躡腳地忙活著,生怕發出一絲聲響。

大殿的正中擺著一張胡床,胡**臥著一個“隆準高鼻口能吞日”的中年男子。

正是唐高宗李治。

李治正睡著,牛眼緊閉,劍眉緊鎖,兩撇八字須微微顫動,顯露出不安。

大唐皇帝睡得很不安穩。

半夢半醒中,皇帝看見一幕沒有顏色的場景:

兩個青年男子策馬奔入一座高大的城門,來到一片空闊地。

隻見麵前的空闊地一片靜寂,一個人影都沒有,倒似有幽魂出沒。

年長的男子察覺危險,警惕地勒住馬首。

另一年少的男子四麵觀察,也嗅見危險的氣息,他抓起馬鞍側的長弓,抽出利箭,做警惕狀。

兩人轉頭策馬要走。

就在此刻,隻見從四周的宮殿、草木叢中衝出一夥人馬,足有十數人之眾。

為首的青年男子冷酷如鐵,他手上拿著長弓和利箭。

正是李治的父親,李世民。

這時候的李世民二十八歲,還有兩年才生下李治。

遭埋伏的兩個男子,年長的是李世民的長兄、太子李建成。

年少的是李世民的同母弟李元吉。

李建成和李元吉被秦王府的人包圍,他們試了兩次策馬要走,被群貓捕鼠般擋住去路。

他們認得李世民手下的麵孔。

有尉遲恭、侯君集、程知節,都是殺過無數人的凶悍之徒。

他們自知走不掉。

李元吉放下長弓和箭,指著李世民怒喝,大意是:李世民你想做什麽,膽敢劫持太子嗎?我等早看穿你圖謀不軌,有大逆之心!速速讓開,否則你我玉石俱焚,父皇,還有東宮和齊王府的人馬一定不會放過你等!……你們這些逆賊,膽敢跟著秦王犯上作亂?趁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李建成則是冷靜地喊道:世民,不必出此下策,再鬧下去,你收拾不了局麵!

李世民一語不發,他依然麵冷如鐵,閃電般抬手搭箭一射。

李元吉聽見身旁的李建成發出一聲悶響。

轉頭看去,李建成從馬上跌落,胸口穿透一支利箭,雙眼瞪圓,慘叫都發不出來,死得幹淨利落。

包圍的眾人眼都沒眨,沒人發出半點聲響。

李元吉渾身顫栗起來,嘶聲喊著:李世民!你敢殺大哥!你還是個人嗎!?你連畜生都不如!……多少次大哥能動手殺你,大哥沒動手!你不得好死!……

李世民神色紋絲不動,他沉吟片刻,放下弓,看向尉遲敬德使一個眼色。

尉遲敬德立馬彎弓搭箭。

又一聲悶響,李元吉跌落馬下,死得一樣幹淨。

寂靜。

李世民終於說話:“他們的人馬上要來,擋住玄武門。”

尉遲敬德和侯君集跳下馬,一人一刀割下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頭。

很快玄武門混亂炸響,秦王府眾將提著太子和齊王的頭顱登上玄武門城樓。

一番混戰……

東宮的人馬被擊退後,秦王府的兵馬控製太極宮,尉遲敬德滿身是血衝進宮給李淵“護駕”。

太極宮裏的局麵被控製住。

軍人的任務告一段落,輪到李世民的小舅子、李治的親舅舅長孫無忌上場了。

長孫無忌親自提著刀,領著秦王府所有拿得動刀的男人衝上長安街頭,掃**所有與秦王府不對付的世家,將男人拖出來殺掉。

長安城上演一部黑幫仇殺大片。

幹完這一票,長孫無忌名列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首,然後進入半退休狀態,直到二十年後李世民覺得自己政治生命即將完結,才讓長孫無忌出山作為“顧命大臣”接管朝政。

………………

(這是我理解的玄武門之變。)

(史書記載的什麽“李元吉先拔箭要射李世民,因為緊張三次拉弓不成”、“李世民坐騎被驚嚇,奔入樹林,李世民被樹枝掛住,倒地不起,差點被李元吉用弓弦勒死”之類,這些都是強行給李世民洗白的扯淡情節。)

(古代所謂政變,其實大部分與黑社會堵人、仇殺差不多,本質上也沒有差別,是人類不同陣營的矛盾激化到極致爆發的暴力行動。)

(這些政變往往是血腥又乏味的,就像看真的黑社會砍人一樣。)

李治在廝殺聲中驚醒。

周遭一片寂靜。

寬闊的蓬萊殿沒有一絲聲響,隻有四周的帷幕隨風飄**著。

一個容貌姣好的宮人悄無聲息地快步走來,拿出絲帕抹了抹李治額頭的汗。

她是玉奴才人,眼下李治身邊品階最高的宮人,也是蓬萊殿前後事務的管事人。

玉奴才人:“陛下,又做噩夢了?”

李治擺擺手,艱難地站起來,走出蓬萊殿。

他來到大殿外,望向西南邊。

幾百米開外就是太極宮的北門玄武門。

五十三年前在那裏爆發的玄武門之變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

如果父皇沒有動手,或者那天動手沒有成功,被盡數屠殺的就不是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兒子,而是父皇的兒子。

他李治也不會出生在這世上。

那一日兄不兄、弟不弟、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

但又豈止那一日?

天家本無父子、兄弟可言。

他沒有親眼目睹大伯、四叔是怎麽死的,但他是看著大哥李承乾、二哥李泰是怎麽死的。

但如果李承乾、李泰不死,死的就是他李治啊。

李治一對牛眼透露出幾分麻木。

很多事情可能一輩子也想不通。

可恨生在帝皇家。

想著想著,李治的頭又開始痛了。

玉奴才人:“陛下保重,駙馬說頭風療法時說過,心緒平和是最要緊的,不可思慮過度。”

李治歎息一聲,說道:“腦立清呢?”

玉奴才人連忙端上一碗湯藥來。

這湯藥正是用腦立清配方熬製。

李治將湯藥一飲而盡。

皇帝平複一下心緒。

這些日子頭風是好多了,平日基本不會再犯,隻是像這種做噩夢,或者心情不佳的時候,會激起病症。

玉奴才人勸道:“陛下要記得駙馬薛紹的叮囑,需心緒平和,得聽駙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