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調撥宮女製藥
但“調撥宮女製藥”這個計策有個致命的不可行之處。
宮中女子，按道理都是帝皇的後宮內人，是不能出宮去幹其他事情的。
但是眼下的狀況有個至關重要的利好之處，在於：
太平公主在天後身邊當首席女官，這個提議別人不能提，但是太平公主身為天皇天後的親女兒，是可以提的。
關鍵在於：這些宮女出宮去幹活不是去外人家，而是去公主家，等於是去公主府上幫忙。
可以把宮女比作一個大家族家中的女奴，女奴不能出家門幹活，但是如果是由家中小姐帶去小姐的府上幹活呢？
一樣是在自家人府上，這就說得過去了。
不過最終天後能派出的宮女想必為數不多。
能有兩三百人就很不錯了。
但兩三百人的人手也是幫助啊，能省一部分雇工的錢。
想通這些關節，厙狄娜紮立馬提筆疾書，寫下信件，命手下女官連夜送進宮中交給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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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玄武殿西側廂房。
窗外天蒙蒙亮了。
李令月和前晚一樣坐在窄小的床榻上，看著窄小的房間，對著桌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案卷發呆。
又是花一個通宵才看完案卷。
兩個晚上沒怎麽睡覺了。
李令月頂著重重的熊貓眼，一臉絕望。
按照規矩，每天除了忙活這堆積如小山一般的案卷的事務，還得給母後提一個提議。
昨天提了讓夫君兼藍田縣令。
今天提什麽呢？
李令月實在想不到。
昨天是厙狄才人派青驄馬給我送來提議，今天不會有這樣的好事了。
李令月正犯愁。
不久後隻聽得玄武殿外傳來馬蹄聲。
她掀開房簾一看，隻見女官騎著青驄馬趕來。
李令月忙披衣而起，走出玄武殿大門。
女官交給她一封文書。
李令月打開文書，再次看見厙狄娜紮娟秀的字跡。
提議宮中派出女官，由公主帶領，跟隨駙馬辦製行軍仙藥之事。
厙狄娜紮又是洋洋灑灑地寫了一通說辭。
這是個好提議啊！
宮裏頭那麽多宮女閑著也是閑著，夫君那邊正缺人手，不如派去給夫君幫忙。
而且說宮裏頭的女人都是“內人”，不能外派。
但派去製作仙藥，等於是去本公主的府上幫忙。
本公主的家也是父皇和母後的家啊，這就不叫“外派”了吧？
李令月興衝衝地回房間眯了一覺。
早晨六點，武曌開始用早膳，料理事務。
李令月主動將“派出宮女去駙馬府協助製作行軍仙藥”的提議說出來。
武曌聽罷，思量片刻，說道：“宮中內人本是不能出宮的，但說是去駙馬府上，倒也說得過去。說起來，朝廷撥給薛紹一千萬錢，讓薛紹辦八千萬錢的事情，著實有些難為他。昨天說他缺地方，給他當藍田縣令，算是給了他地方。今天他說缺人手，那就再幫他一回。這宮裏能調撥的宮女，本宮看看……給他二百人吧，傳旨！調撥宮女二百，供公主差遣。”
永徽時代的宮廷繼承貞觀時代樸實節儉的作風，宮女人數不多，宮裏頭辦事效率很高。
午前，二百宮女已經調撥完畢，集中在太液池畔玄武殿前。
李令月作為主事人檢視隊伍。
這些宮女都是挑選出來的年輕幹練者，她們各自提著小包裹，喜氣洋洋的，有的還掩飾不住興奮地偷偷說笑。
這些女孩像金絲雀一樣被豢養在宮中，除非特殊情況不得踏出宮門，這次能出宮去兩個月，她們當然高興。
李令月想著這是幫夫君做事，必須認真對待，努力辦好。
她仔細地清點隊伍，把大大小小的事務都過問一遍，才讓負責此事的女官帶隊出宮。
雖說這個事情是李令月主辦，但是她仍然不得出宮，得待在玄武殿繼續“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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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
藍田縣縣衙。
薛紹吃完午飯，睡了個午覺，他覺得應該找點什麽事情做。
想了想，他決定去驪山上走走。
藍田縣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南靠終南山，北倚驪山。
驪山是關中名山。
傳說上古時女媧在驪山煉石補天。
西周末年，周幽王在這裏“烽火戲諸侯”。
秦始皇的秦皇陵就在驪山腳下。
六七十年後，李隆基與楊玉環在驪山上演“長生殿”，眼看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一千三百年後，華夏曆史的轉折點再次在這裏發生，就是張揚扣押常凱申同誌的那件事。
可以說驪山見證華夏曆史的脈絡。
向北走出藍田縣就是驪山，方便得很。
薛紹決定來個驪山三日兩夜遊。
這邊製藥的事情沒什麽需要他操心的。
他此前已經將四種“仙藥”的藥方交給厙狄娜紮。
“中成藥密製法”的方法和訣竅也交給厙狄娜紮。
駙馬府上的侍女也懂得中成藥密製法，厙狄娜紮製起藥來有什麽不懂，駙馬府的侍女也能給出指導。
所以接下來雇工、組織采購藥材原料、組織開展製藥等工作，都交給厙狄娜紮辦就行了。
驪山上有“華清池”，這個時代被稱為“溫泉宮”，那裏是楊貴妃“溫泉水滑洗凝脂”、“九龍嗬護玉蓮房”的地方。
“溫泉宮”是大唐皇室行宮。
永徽時代作風樸實，皇室行宮不像開元時代隻供皇帝專用。
這個時代“溫泉宮”隻要是皇室成員就可以用。
薛紹是天皇天後唯一嫡女的丈夫，自然有使用溫泉宮的權利。
華清池名震千古。
難得能去真正的“大唐華清池”睡覺過夜。
薛紹很高興，收拾了東西，讓那兩個厙狄娜紮特意從玄武殿帶出來的、原先是貼身伺候武曌的漂亮女孩陪著，一同前往驪山。
薛紹心情愉快地上路了。
今天厙狄娜紮就得把雇工落實了，那八百萬錢就花出去了。
應該不會有什麽閃失了。
薛紹前腳剛走。
厙狄娜紮興衝衝地快步走進府衙來。
厙狄娜紮說著：“稟駙馬爺！天後同意了！派出二百宮女供我們差遣製藥……”
她發現駙馬爺不在，聽留守的女官說駙馬爺上驪山溫泉宮去了。
厙狄娜紮有些失落，難得有一個好消息，卻無法和駙馬爺分享。
駙馬爺不惜耗盡家財來辦這製藥之事，要是聽說得到兩百個得力的宮女相助，該有多高興啊！
可惜沒能看到駙馬爺開懷的笑臉。
駙馬爺那般豐神俊朗，笑起來必定更好看。
沒關係。
把事情做得更好，駙馬爺會更高興！
省下兩百個人力，就是省下兩百萬錢。
唐人有個詞叫“心誠則靈”，還有個詞叫“事在人為”。
看來隻要付出努力，這個事情還是可以辦好的！
厙狄娜紮感覺看到希望。
她昨晚傷心了一夜，對於自己拖累了駙馬，又玷汙了駙馬深感愧疚。
此時她看到轉機，又打滿雞血。
兩百名宮女在傍晚時分抵達藍田縣。
厙狄娜紮帶領眾女官迅速地行動，將宮女們分配到製藥的場地、安氏家族的大宅院裏頭，讓她們開始著手學習製藥工作。
安氏家族四座大宅院已經被收拾齊整，分配出各自的場地用途。
一座宅院用於囤積原料和器具。
兩座宅院用於製藥工作。
最後一座宅院用於包裝分類和囤放成品，並用於運輸出貨。
厙狄娜紮分配了兩百人手，讓第一批“女工”上崗開始工作。
她在實際操作上對辦理這個事情有更深的認識。
她深深地感到，人手不夠啊！
這般短的期限內，要製成二十萬套仙藥。
的確如駙馬所說，需要八百名人手才充裕。
還差六百人手，難道必須去市場上雇傭？
今天下午，駙馬府的女官按照駙馬爺的吩咐，已經將駙馬府全部家財轉到厙狄娜紮的賬下，包括駙馬府藥店未來兩個月的預期收入，都計進來，用於製作仙藥之用。
這意味著，駙馬府的財產將被耗盡，連駙馬府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藥店也麵臨資金斷裂的困境，以後恐怕都交不起東市昂貴的鋪租了。
駙馬爺這是把全部的產業搭進來了。
駙馬爺耗盡家財，我卻一下子損失六百萬錢。
厙狄娜紮越想越覺得過不去心裏這個坎。
還有什麽辦法嗎？
厙狄娜紮在安氏家族的宅院看著二百名宮女開始投入工作，她驟然想到。
大明宮裏頭有一千多宮女，長安城裏頭有許多大家族，這些大家族府上是不是也有侍女、婢女？
能不能讓這些大家族派出家中女眷來幫忙？
厙狄娜紮想到這裏，她又是靈機一動。
太平公主是大唐公主，應該更了解大唐世家豪族的狀況。
她立馬提筆疾書，寫下信件，命手下女官送進宮中給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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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忙碌一天的玄武殿歇息了。
李令月小睡一覺恢複了些精神，又爬起來繼續看如山的案卷。
折磨數日，她漸漸習慣這可怕的工作強度。
深夜，她聽見青驄馬的馬蹄聲響起，她精神一振。
李令月忙走出玄武殿，果然又接到厙狄娜紮的信件。
按照慣例，李令月每天都得給母後提一個提議，她這兩天都是靠著厙狄娜紮給的提議渡過難關。
一次提議讓夫君兼任藍田縣令，一次提議派二百宮女去府上幫助製藥之事。
這兩次提議都得到母後的讚許。
得到天後讚許可不容易。
李令月接下來每天都得完成任務，瞧見青驄馬馳來，她就像看到希望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