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畏浮雲遮望眼
對駙馬府來說，府上主子丟了工作，還沒了官階，這是可怕的大事。
而且天後金口玉言“貶為庶人”，這就是說薛紹日後的身份是庶人。
這大有“打入地獄，萬劫不複”的味道。
今天一早消息傳到駙馬府，府上的人都如喪考妣。
薛紹聞訊心頭大喜，但是看著女官悲泣的樣子，再看看周遭人多眼雜，他不能笑出來。
總算成功了，沒了官職，還貶為庶人，這結果比預想的還要好。
他熟讀史書，自是知道“貶為庶人”的意思，以後他絕難再回複官職和品階了。
昨晚他想著武曌怎麽還不貶他的官，還睡得不踏實。
他憂慮那個名叫“哪吒”的胡姬會不會搞事請。
看來自己多慮了，錯怪哪吒了。
天底下不會有這般作死的女人。
而且瞧那胡姬長得那麽漂亮，不像無腦作死的樣子。
老子以後就是白身了，不用做官，不用出風頭，踏踏實實當鹹魚。
離開了權力漩渦，日後武周篡唐，酷吏清洗，李武廝殺，幸臣禍亂，都與自己沒關係了。
本駙馬還是駙馬，和小娘子情深意篤，榮華富貴還是照常享受。
保平安，又享富貴，這日子多愜意。
這才是穿越古代的正途啊。
誰說穿越非得要建功立業？
當鹹魚享富貴不香嗎？
此時，駙馬府上女官趕來報信，還這般大哭，吸引了周遭眾人的注意。
終南山山頂上的遊人都聚集過來。
人們不知內情，隻知道薛紹前些日子大出風頭，滿長安都流傳他“少年俊傑”的美名。
此時他們聽說這俊朗少年就是駙馬薛紹，薛紹被撤去官職，還貶為庶人，他們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歎息惋惜。
薛紹被許多人圍著，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但又不好隨意亂說。
薛紹此時站在終南山山頂上望去，山下滿眼雲霧繚繞。
薛紹隨口說道：“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
這是北宋王安石的詩句。
薛紹覺得這麽說挺合適的。
這和“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一樣，有逼格，意思又含糊。
別人搞不清楚你的意思，也就挑不出毛病來。
眾人聽聞這首詩，很快交口相傳，紛紛點頭歎息。
好詩啊。
沒聽說過這詩句，看來是駙馬的原創。
雖然意思模糊不清，但是意味不明覺厲。
難得聽見這般不凡的詩句。
薛紹不管那麽多，他裝完逼，高高興興地下山了。
~
這天深夜，厙狄娜紮忙完一天的事務，回到玄武殿西廂的偏房臥室。
她身心疲憊地靠在胡**休息。
這時，她聽聞外頭的侍女們在竊竊私語。
“不畏浮雲遮望眼……這詩寫得多好。”
“沒想到駙馬竟有如此才情……”
厙狄娜紮聽說“駙馬”，她打個激靈，忙走出門外，整理一下表情，換上一臉嬌笑，問道：“姐姐們在悄悄說些什麽？給娜紮聽見了，有什麽好詩？給娜紮也品品？”
侍女笑道：“厙狄妹妹還沒歇息呢？這首詩今日傳遍長安，看來是妹妹事務太忙，還沒聽說。”
厙狄娜紮甜甜地笑著：“是何等好詩，都傳進宮裏來了。娜紮從小生在北地，很是仰慕唐人的詩作，快給娜紮說說。”
侍女笑道：“這是駙馬薛紹的詩作，聽說是今早駙馬在終南山頂觀景，駙馬府上傳來消息，天後撤去駙馬官職，削去品階，駙馬遙望終南山頂浮雲繚繞，詠出這句詩。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
另一侍女感歎道：“聽說當時駙馬佇立雲霧之上，宛如仙人騰雲，好一幅玉樹臨風的景象，真令人神往……”
此時是永徽時代，處於初唐貞觀時代和盛唐開元時代的過渡期。
此時唐詩已經盛行華夏，可謂人人讀詩，人人慕詩。
所有士子文人皆以作詩為頭等彰顯逼格之事。
但是開元時代才是唐詩徹底成熟的時代。
這個時代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岑參、高適這些大牛0逼貨還沒出現，詩壇的星光還沒那麽璀璨。
所以人們喜歡詩，卻又還沒見識那些最牛0逼的詩。
這個時代的人們對優秀的詩作趨之若鶩，往往街上隨便吟出一首好詩就能風傳長安。
厙狄娜紮咀嚼詩句，喃喃歎道：“駙馬果然才情超絕，此詩不遜前作。”
侍女聽說“前作”，問道：“妹妹說什麽？駙馬還作過其他的詩嗎？”
厙狄娜紮：“沒……沒有，我前日給駙馬宣旨的時候聽駙馬隨口吟過一句而已。”
侍女激動道：“駙馬果然還有其他詩作，快給姐姐們看看。”
厙狄娜紮被纏不過，就將寫著“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紙箋交給侍女。
兩個侍女如獲至寶。
她們讀著詩句，嘖嘖感歎著，說著“玉樹臨風”、“才情蓋世”、“超凡脫俗”、“出口成章”等讚歎詞。
兩個侍女離去。
厙狄娜紮回到房間裏頭，看著孤燈搖曳，她黛眉緊蹙，內心糾結如麻。
可歎駙馬這般文采絕倫、又秉性高潔的人物，竟落得貶為庶人的下場。
不公。實在不公！
這個世道為何如此汙濁？
竟如此壓迫駙馬這般高潔脫俗的男子！
天理何在！
厙狄娜紮糾結之下，覺得頭痛起來。
這些日子太忙累了，加上心煩意亂，虛火上浮，此時安靜下來頓覺頭痛得厲害。
厙狄娜紮想起從駙馬府帶回來的藥品，今天太忙，還沒來得及檢視那些藥品。
她拿出風油精，隻見該藥的說明上當首寫著：“頭疼昏重”。
她打開風油精的瓶蓋，聞見清新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讓她精神一爽。
她倒出幾滴風油精，抹在突突作痛的太陽穴上。
她感到辛辣又清涼的滋味刺激她的皮膚，太陽穴的痛感被麻痹，很快覺得頭疼頭昏的症狀好多了。
厙狄娜紮抹著風油精，眯了一會兒眼睛，睜開眼覺得神清氣爽，疼痛緩解多了。
她頗為驚奇，這藥品如此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