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經幡
清晨,陳子銘幾人幫忙把朝聖者的帳篷與炊具等物收拾且搬運到他們的車上。兩撥人互相道別。
朝聖者們開始了他們新的一天的朝拜的路途。
望著他們起伏的背影,陳子銘覺得昨夜的經曆恍如夢幻一般。
吳歌就站在他的身旁,與他一同目送朝聖者隊伍遠去。
陳子銘不明白,吳歌與狼群發生了怎樣激烈的搏鬥,但是他隻知道吳歌存活了下來,完好無損的存活了下來。他從張啟等人的口中了解到了狼群的慘狀,一名朝聖者告訴他說自己親眼目睹了一匹惡狼的頭顱被敲成了碎骨,像是掉落在地上的西瓜一樣。
當吳歌在清晨早早醒來時,大家夥紛紛側目,詢問他昨夜發生的事情。吳歌隻是說自己在拚命與狼廝殺,後麵的不記得了。有人詢問他是否練過搏鬥術,有人詢問他是否做過軍人。
吳歌對者兩種言論都予以了肯定的答複。算是給了大家一個相對滿意的回複。
張啟對吳歌描述了滿地狼屍與他滿身血痕的慘狀,吳歌笑著說了句自己屠殺了不少生命,懇求佛祖原諒自己。
“也許上一世,它們曾經殺過你。”這是張啟的答複。
吳歌:“我心安了許多。”
陳子銘他們上午都是在車中度過的,源於昨晚的經曆,大家夥誰也不敢亂跑,都老老實實地在車中,或是聊天或是睡覺休息,或是觀望窗外的風景。
一直等到了午後,後麵一輛客車緩緩駛了過來。
到了陳子銘他們所在的故障車旁,客車停下。
兩車司機進行了簡單的交流,對方取出備胎,兩個人一同將備胎裝好,兩司機便揮手道別。客車緩緩離開。
上了駕駛室,司機通知大家夥啟程了。
車內傳出了短暫的歡呼聲。
在祝賀著新的開始。
陳子銘靠在窗戶上,感受著客車啟動帶來的微微顫動的感覺。
風景向後退去,時間向前推移。
客車經過了半天的路程,終於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剛齊神山的山腳。
客車開進了景區的大門,在停車場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乘客們魚貫而出。陳子銘跟著前麵的吳歌與張啟,下到了地麵上。
一陣山風襲來,涼颼颼的,陳子銘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似乎穿得有點少。
景區的人不太多,可能不是旺季。
前麵是購票口,遠處是山峰。
張啟告訴陳子銘和吳歌,這裏是轉山的入口,需要購買門票方可入內。今晚打算要住在景區旁邊的賓館裏,修整一夜,明天開始轉山之旅。
“一圈徒步想要三天的時間。”張啟說。
“三天?”吳歌和陳子銘對視了一眼。
對於他們來說,隻是打算過來玩一天的,可是在西經市住了一晚,昨夜在野外又住了一晚,今天再住一天,就已經三天過去。如果轉山就需要三天,那麽就還需要再多待至少兩個晚上。整整得花一個星期的時間。
不過,事已至此,都到這裏了,哪有回頭路?
三人離開了景區,站在公路邊。在他們的身後是來時的國道,在他們的前方是景區的大院。在他們的兩側則是連綿的群山。陳子銘駐足遠眺,仿佛望見在那遙遠的與天相接的地方,金色的峰頂在向他召喚。
當夜,三人下榻了附近的賓館。由於睡帳篷的經曆,陳子銘已經接受了與人同住的條件,他們開了一個三人間。
房間裏設施簡單,不過好在幹淨整潔。三張單人床,鋪著潔白的床單被罩。
吃過晚飯,三人行走在景區的路旁。
邊走,邊聊著天。
“轉山共有兩個線,一個是外線,是圍繞著剛齊神山走。全長共53公裏,我們徒步走完需要三天的時間。磕頭則需要整整半個月。一個是內線,是圍繞剛齊神山內側的陀音山,很短,隻需三個小時。一般是轉足十三圈外線,再轉內線。不過,咱們隻是觀賞,一圈就夠了,感受一下轉山帶來的震撼。”張啟說。
陳子銘:“轉過內線,可以登山嗎?”
張啟搖搖頭:“不可以的,剛齊神山是不允許攀登的。”
“唔。”
吳歌:“張啟兄弟,你對這裏很熟悉呀。”
“我妻子還活著的時候,她很喜歡來這裏。她是個畫家,她說這裏是她靈感的源泉,也是她心靈的歸宿。當她對現實生活感到絕望的時候,就會來這裏,她說這裏可以讓她重獲新生。每一次,我都跟隨她一起。我覺得她說的很對,她在人煙嘈雜的地方,我能夠感到她那顆簡單的純潔的心,根本承受不住複雜社會造成的種種壓力。那壓力是人造的,是人生產出來用來擠壓人的。”
“張啟先生,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擠壓人是什麽意思。”
張啟對著陳子銘微微笑了笑:“你步入社會以後就會明白。”
陳子銘點點頭。
吳歌:“冒昧地問一下,你妻子是如何……我不知道合適不合適,該不該問。”
張啟看了眼吳歌,擺擺手:“沒關係的。她是自殺的。”
“自殺?!”
陳子銘驚詫道。
吳歌的瞳仁頓時放大了一瞬。
張啟的肩膀微微彎了彎。
“對,她是自殺的。她就死在這群山的懷抱當中。現在她再也不需要感受痛苦和絕望,她的心靈解脫了,又有高聳純潔的山峰為她做保護神。我很放心。”
“可是……您不會感到難過嗎?”
張啟沉默了下,搖搖頭。
“我覺得身為他的丈夫,作為她親密的人,作為愛她的人,我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她出事前的那段日子,我覺得那種痛苦,要比活著還要難過。如果能夠獲得心靈的平靜,我覺得即使是死,也是好的。”
“怎麽會呢?人隻有活著,一切才有希望。人隻有活著,才有改變的機會,才能讓開心的事情,好的事情來到自己的身邊。”
陳子銘近乎是用喊的語氣將這番話說出來。
當他說完之後,他感到心髒砰砰地在跳動,他感到緊張。
張啟愣了愣,吳歌也愣了愣。
三人在不自覺當中都停下了腳步。
“如果連命都沒有了,還有什麽平靜可言呢?用死亡來逃避痛苦,不是太無能了嗎!”
陳子銘大口地喘著氣,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出這種話來,他以前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如果說對生死有過想法,他可能更加認同張啟妻子的行為。可是,現在的他,應該說此時此刻的他,是絕對難以認同死亡的。
張啟皺起眉頭。
吳歌見狀,趕忙勸解道:“小孩子,說話沒有輕重,張啟兄弟別介意。”
張啟沉著臉,斜著眼睛凝視著陳子銘。
陳子銘也感到自己冒犯了對方已過世的妻子,一種愧疚油然而生。他緩緩的地低下頭,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張啟麵容嚴肅,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呆呆地回了句沒事,語調猶如語文老師在教同學們詞語的讀音一般。
吳歌連忙找了個其他的話題將這話題岔開。
在回賓館的路上,陳子銘與張啟兩人沉默著, 隻有吳歌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校園趣聞。
第二日清早。
三人踏上了轉山之路,張啟的情緒又恢複如初,又是初遇時那個熱情好談的張啟了。他請了三人的景區門票。
“這怎麽行,我們不能讓你請客。”吳歌推托著。
“沒關係,這是我們的緣分。”
再三推辭,張啟仍是笑著勸吳歌接受。
沒辦法,吳歌隻能感謝了張啟一番,承諾轉山時的住宿他會請。
三人進了入口,踏上了神山腳下的山道。
山道是自然的土石路,坑坑窪窪的。
如果遇到雨季,這裏泥濘難走,張啟如是說。
剛開始的這一段路程,還能見到周邊依稀有一些人家,有著小矮房。
走了一陣子之後,就沒有人煙了。
近看遠望,皆是野草頑石與嵯峨群山。
“張啟兄弟,咱們這已經是開始圍繞著剛齊神山走了嗎?”
“也算,也不算——”張啟邁過一顆大石頭,繼續說:“再往前走個兩千米左右吧,會到一個插著一柱二十米高的經幡,到了那裏,才算是真正轉山的開始。”
“哦——那咱們接下來的路程是?”
“咱們今天大概要走二十公裏左右,途中會經過靜古寺,到那裏可以歇歇腳,再繼續前進。過了靜古寺,再往前走個十公裏左右,便到了今日的終點,止炎寺。我們今晚會在那裏住宿。明天清晨從止炎寺出發,大約要走十八公裏,途中經過卓瑪山口,終點是普尊寺。後天,要走十公裏,終點是出口的收費站,再回到今日的景區處,便完成了一整圈的轉山。前兩天,每天的徒步時間在八到九個小時,第三天差不多三個小時就可以走完了。”
八到九個小時……吳歌在心中念叨著。
三人繼續前行,走了大約有一刻鍾的時間,陳子銘見到在不遠處的山道上,豎立著一架像傘蓋一樣的彩色物什,高高聳立在地麵上。
陳子銘:“那就是經幡嗎?”
“對的。”
走近之後,陳子銘來到經幡之前,他仰望著精美絕倫的用彩色方形布連接而成的當地人用來與神靈聯通的媒介物。
“上麵的彩布有五種顏色,象征著自然界的五種現象。它們顏色與排列的順序是有嚴格規定的。除此之外,上麵還印著經文與鳥獸的圖案。”
吳歌:“是用來做什麽的?”
“祈福與消除災難。”
“原來如此……”
一陣山風吹過,經幡上的彩布迎風而動,撥弄著祈福人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