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歌手
一家清吧內，燈光昏黃，氛圍幽靜。
這家清吧內的有那麽十多張桌子，皆是木頭材質。每一桌多的四把椅子，少的僅有兩把。吧台邊有一名穿著破舊牛仔套裝的歌手，戴著鴨舌帽，彈著吉他，用沙啞的聲音演奏著民謠歌曲。
曲子舒緩綿長，配上吉他破碎的聲音與那旋律平緩的歌聲，如同一位熟識的老友在與你侃侃而談。
這種地方適合朋友之間聊天談心，或者是一個人排解寂寞與無聊。
這間清吧零星坐著幾桌顧客，他們或是在小聲交談，或是靜靜地喝著杯中酒，欣賞著民謠歌手的演奏。
在清吧的角落的一張木桌旁，陳子銘靜靜地坐著。他隻點了一瓶不知道是什麽的洋酒，擺在桌子上。剛剛喝了一口，覺得十分難喝，辣辣的，於是便放在那裏當擺設了。陳子銘實在接受不了酒的味道，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嗜酒如命，這個東西簡直難喝至極。
受到環境的影響，陳子銘絕望的內心得到了一絲修複。他呆呆地看著那位彈唱歌手。對方的頭發擋在兩鬢，一直延伸到了肩膀上，看來是個長頭發男子。鴨舌帽蓋著歌手的額頭，看不清他的眼睛，讓他顯得神秘而傷感。
陳子銘也會彈吉他，但是如果讓他彈奏給別人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更別當眾演奏了。他佩服此人的勇氣，也佩服他的琴技。對於演奏來說，想要彈奏一首完整的曲子已是不易，像是眼前這位歌手，不僅完整，並且還有自己的情緒與改編在裏麵，所以陳子銘在心中很是敬佩這位歌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陳子銘在這裏坐了好幾個小時。他看了下手機，已是十一點三十分。這對於一個學生來說，這個點還不返回住所休息，著實是有點晚了。可是對於陳子銘，幾點又有何妨？睡覺與否又能怎樣？
由於時間過晚，清吧裏麵的顧客走得差不多了，僅剩下那麽兩桌。歌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也離開了。
人這種動物，一到深夜的時候，很多顧慮就放下了，許多事情都變得敢於麵對。陳子銘不自覺地舉起了玻璃酒杯，他看著杯中淡黃色的**，晃了晃酒杯。酒在裏麵也搖晃起來。陳子銘咽了口唾沫，舉杯到眼前，張開口，緩緩將半杯酒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他感到胸口火辣辣的，胃裏麵火辣辣的，但是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的感覺。他又倒了一杯。這次倒了八分滿。他再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杯酒下去，陳子銘感到內心漸漸地，變得愉悅了起來。他又飲了第三杯。
陳子銘感到血液開始燒灼起來，他的身體微微發燙。
他想回憶那些令他痛苦的事情，他想回憶父親對自己的蔑視與暴力，可是他忽然發現，那些令人難過的場景，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了。他越想，那些回憶越是支離破碎。在他的大腦中，很多記憶如同清風拂過的碎紙屑，迎風而散，隻留下那麽兩三片無法相連的形狀，不能夠拚湊到一起。
這種感覺似乎很美好。
陳子銘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此時在坐在椅子上，歪著頭嗬嗬地笑著。
這時，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裏可以坐嗎？”
陳子銘醉眼迷離地看去，是那名歌手。他猛地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線有了短暫的清晰。確實是歌手。
陳子銘抿了抿嘴，點著頭。
“謝謝。”說著，歌手坐在了陳子銘的身旁。
陳子銘聽到歌手點了一瓶酒。
當酒上桌後，陳子銘隱約看到歌手連飲了兩杯。
酒醉心明，陳子銘身為群居動物的社交能力被激發出來。
“你……唱得不錯。”
歌手微微笑了笑，黑色鴨舌帽下，他的笑容甜美，竟然有些像是女孩子。
“你的吉他……可以借我彈一下嗎？”
歌手扭過頭，看著陳子銘：“我覺得現在的你，更適合與我喝一杯。”
喝一杯？
陳子銘咧開嘴笑著。
他舉起酒瓶，為自己斟滿一杯酒，然後舉起杯來，對著歌手含含糊糊地說了一聲幹杯。
“幹杯。”歌手舉起酒杯與陳子銘碰杯。
玻璃杯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如同清泉入耳，將裏麵的汙垢一洗而淨。
兩人仰頭喝幹了杯中美酒。
這是陳子銘今夜喝的第四杯酒。平時不怎麽喝酒的他，這幾乎是他的極限了。陳子銘感到自己眼皮都要抬不起來了。他用力睜著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看清歌手。
“怎麽，醉了？”歌手笑著問道。
“醉？我沒醉……”
“往往喝醉了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
“胡說……我就是沒醉。”
“那我問你，這是幾。”歌手在陳子銘麵前比劃了兩根手指，晃了晃。
陳子銘眯著眼睛，定睛瞧了瞧，緩緩說道：“二……”
“錯啦。”歌手悄悄伸出第三根手指，並把三根手指貼在陳子銘的鼻尖上。
“是……三？”
“對呀，還不承認自己醉了嗎？”歌手笑道。
陳子銘抿著嘴巴笑了起來。
“你笑起來真傻。”
陳子銘緩緩仰起頭：“傻又怎麽樣？”
“我猜你的心現在一定跳得很快。”
“我允許你驗證你的想法……”陳子銘張開手臂，對著歌手敞開了胸脯。
歌手沉默了下，隨即緩緩伸出手去，移向陳子銘的胸口。他的手移動得緩慢，一時間，陳子銘感到時間仿佛停止下來，並在逐漸啟動著。
歌手的手，緩緩貼在陳子銘的胸口。
“怎麽樣？跳動的快嗎？”陳子銘輕聲問道。
“恩。”歌手的聲音竟有一絲嬌羞。
“那麽，我也想知道，你的心……跳動的速度是怎麽樣的。”
歌手急忙把手撤了回來。
“怎麽，不公平嗎？”
歌手低著頭，沉默著。
“沒關係，你拒絕的話我也不介意……”
酒精麻醉了陳子銘的舌頭，他說的話兒不清不楚。
“不！我不介意……”歌手喘著粗氣，緩緩抬起頭來，他將胸口向陳子銘敞開。
陳子銘笑了笑，伸出手去，顫抖著和蓋在了歌手的胸口。
頓時，陳子銘的眼睛圓睜起來。他急忙撤回手。
“你、你、你……”
“說下去。”
“你是女人……”
歌手點了點頭。
“對、對不起……”
“沒關係。不過，我想問問你……你喜歡嗎？”
“你說什麽……”
“你喜歡嗎？”
“喜歡、什麽？”
歌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陳子銘臉色羞紅，即使是在醉酒的狀況下，也能讓人分辨出來。
“怎麽，害羞了？”
陳子銘咽了口唾沫：“不、不……”
“不喜歡？”
“不、不是……”
“我喜歡你。”
說著，歌手傾身到陳子銘的身前，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陳子銘頓時感到渾身像是觸電了一般，身體一震。
一吻過後，歌手緩緩移回身子，她溫柔地看著陳子銘：“你喜歡我嗎？”
陳子銘醉眼迷離，感到全身都軟了。
“我不、不知道……你、你到底是誰？”
“不要問，你也不要告訴我你是誰。你隻需要知道，今晚我喜歡你。你也不要告訴我你是誰。你隻需要說，你是否喜歡我。如果是，你和我，我和你，就可以繼續下去。”
“我……”
“是還是不是？”
“我……我不能確定。”
歌手輕笑一聲。
“如果你不確定，你可能會永遠失去我。如果你確定，你就可以暫時擁有我。我再問你一次，你喜不喜歡我？”
陳子銘緩緩流出了眼淚，他顫抖著告訴歌手：“喜、喜歡……”
歌手甜美一笑，她移著椅子靠在陳子銘旁邊，依偎在了陳子銘的腿上。她仰視著陳子銘的臉，伸出手去，輕輕地捏了下他的臉頰。
“你喜歡我哪一點呢。”歌手的聲音輕柔地要將陳子銘的心融化掉。
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滴在了歌手的嘴邊。歌手伸出舌頭，將淚水舔進了口中。
“很鹹。”
陳子銘伸出手，想要覆上歌手的胸口。歌手見狀，抬起胳膊，與陳子銘掌心相對。她麵若桃花，兩頰泛紅，低聲細語道：“我們換個地方。”
歌手從陳子銘的腿上緩緩坐起，她牽住陳子銘，引著陳子銘離開了清吧。
這時，已是淩晨，街道上幾無行人，隻有零星能夠看到醉酒的青年或是少女，或踽踽獨行或相擁而走。街邊的路燈放著昏黃的暖光，是黑暗中的一抹希望。
陳子銘踉蹌著，被歌手拉著在街邊走著。
歌手邁著大步，甩動著手臂，與陳子銘像是一對甜蜜的情侶一般。她時而依偎在陳子銘的肩膀，時而轉身在陳子銘的身前，拉住陳子銘的雙手轉圈圈。
街道上充斥著歌手的歡聲笑語。
陳子銘在半醉半醒之間，感到無比的快樂與喜悅，他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夜空中星光閃閃，街道邊燈光明滅，陳子銘的心境此時仿佛是這路燈、這星光，隨著黎明的到來，就會永遠地失去。他開始感到害怕，怕時間走得太快，怕星星很快就不在，怕當下的快樂會像幸福的往事一般會永遠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