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嗚咽
第二日，清晨。
街道上人煙稀少，偶爾可以看到早期晨練的老人。
吳歌穿著跑步的緊身服，在街道上慢跑著。
來到了陳子銘的公寓前，吳歌停下身，給陳子銘發了條微信：陳同學，我正在晨跑，早晨的空氣十分的清新，祝你一天開心。
發過之後，吳歌等了片刻，沒有收到回應。一來是太早，可能陳子銘還沒有起床；二來其實他也習慣了陳子銘不回信息了。
吳歌將手機揣進褲子兜裏，向著公園的方向跑了過去。
進了公園，吳歌繞著人工湖跑了幾圈。停下後，他坐在湖邊的長凳子上麵休息。
公園的風景不錯，一地金黃的葉子，反射著耀眼的陽光，仿佛是人間仙境一般。吳歌將這個畫麵拍照下來，發給了陳子銘。
又在公園裏麵待了會，吳歌便踏上返程。
三個小時後，吳歌在學校的辦公室裏，收到了陳子銘發來的信息：挺好的。
吳歌笑了笑，把手機放進兜裏。
坐在旁邊的劉明方見狀，以為有什麽喜事呢，隨口問道：“吳老師，什麽事這麽開心啊？”
“就是啊，笑得這麽燦爛。”微電子的體育老師趙磊也附和道。
吳歌笑著看了看兩人：“小秘密。”
“吳老師，你不夠意思。”劉明方佯裝生氣道。
吳歌雙手抱拳：“劉明方老師，你就不要為難我這個後生啦。”
劉明方擺了擺手：“嗨，又裝嫩。不過……”劉明方話鋒一轉：“吳老師，馬上要秋季運動會了，你到時候準備報哪一項？”
“運動會？”吳歌疑惑道。
“對呀，吳老師你這表情怎麽像是都不知道運動會是什麽？”劉明方上下打量了一番吳歌，露出了一副嫌棄的神色。
“咱們劉明方劉老師，那可是咱們校曆屆跳高的冠軍那。當年咱們劉老師可是省隊的專業跳高運動員。”趙磊對著劉明方豎起了大拇指。
劉明方微微搖著頭，擺了擺手：“那都是老黃曆了，就是瞎跳。吳歌，咱們這位孫磊孫老師，那也是咱們校幾年來的短跑冠軍。經常落第二名好幾秒。那速度可是真快。孫老師號稱是南星大學的飛人。”
“哎呦，劉老師你太捧我了，什麽飛人呐，廢人還差不多。”
“孫老師謙虛了不是。”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吹捧起來。
吳歌默默聽著，含笑不語。他在心中想著，什麽是運動會？
這時，孫劉兩名老師吹累了，又把焦點轉回到吳歌這邊來。
劉明方笑著問道：“吳老師，不知道你是在哪方麵有特長呢？”
“哎，對，吳老師說說。”孫磊附和道。
吳歌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兩人，隨即笑道：“我也沒什麽特長，就是個普通人。可不像孫老師、劉老師那麽厲害。”
“嗨，吳歌，你別這麽謙虛，你跟咱們還裝什麽呀，就有啥說啥得了吧。”劉明方斜了吳歌一眼。
“就是，說說也不掉肉不流血的，你怕什麽的。”
吳歌撓了撓頭發，露出為難的神色。
“這個……”
“趕緊的，別墨跡。”劉明方催促道。
吳歌抿了抿嘴，歎了口氣。
“我可能就是跑得稍微快一點，有一點力氣。”
吳歌說完，孫磊臉色微變，他急忙問道：“吳老師，你這一百米短跑記錄是多少？”
“這個……我好像沒正式比過賽……”
聽到吳歌沒參加過比賽，孫磊頓時放下心來，說話的語氣又變得傲慢起來。
“嗨，沒事，重在參與嘛，還年輕，發展空間還很大。”
劉明方看到孫磊老氣橫秋的樣子，心中不爽。自己可比他資格要老，比他早來學校足足有五個月呢。
“吳老師。”劉明方說道。
“在。”吳歌看向劉明方。
“這個競技運動啊，是靠天賦的，不是說你隻要努力了就會有好的成績。你比如說跳高，多簡單，就是往上蹦。但是為什麽那麽多人想進省隊都選不上，我卻能進去？”
“劉老師您指點一二。”吳歌謙卑地說道。
“就是。劉老師給咱們說道說道。”雖然孫磊不爽於劉明方擺老資格，但是這麵子活還是得有的。
劉明方端起桌子上的保溫杯，將枸杞大棗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泡的養生水飲了口，放下杯子，這才緩緩說道：“那就是天賦。當年，我們老師，一看我，就興奮的不行。他說我天生一副跳高的好苗子。我的大長腿，就是為了跳高而生。”說著，劉明方將塞在桌下的腿擺在了兩人麵前。
吳歌笑著豎起了大拇指。
孫磊則是又一頓捧。
劉明方心中得意，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他的運動生涯和獲得的成績。孫磊在旁邊附和著，又是驚詫又是點頭的。
吳歌覺得腦袋裏麵有一團蒼蠅在叫個不停。
直到劉明方到了上課點，才停下來。臨走，劉明方還笑著囑咐吳歌記得報跳高，他會親自指點吳歌一番。
吳歌笑著說了句感謝的話。
劉明方走後，孫磊又和吳歌吹了幾句，但是吳歌隻是笑笑聽著不接話茬，孫磊吹得也沒意思，也就回自己辦公桌前玩手機去了。
擺脫了兩人，吳歌在網頁上打了五個字：“校園運動會。”
——
接下來的日子裏，吳歌每天清晨都會沿著街道慢跑到公園。到達陳子銘的公寓附近，他都會停下來給陳子銘發一條微信，各種誇讚晨跑的優點，像什麽：跑了兩天，我就發現自己的精神狀態變好了，精力充沛。或者是跑步讓我每天的心情都非常好，抑鬱和憤怒都不存在了。亦或者是經過幾天的晨跑，我覺得自己越來越自信。之類的。
跑完之後，都會在公園拍一張風景照，發給陳子銘。剛開始隻是發風景照，後來慢慢加上了一些趣事的介紹。比如在照片裏的哪個位置，兩個耍劍的老頭爭論誰的劍法更高明，爭吵了起來；兩個小情侶偷偷約會了，男的承諾非她不娶，要做彼此的天使；一個年輕小夥子，在濃妝豔抹的大媽群中嫵媚地跳著廣場舞。吳歌還將小夥子跳舞的過程錄了視頻，發給陳子銘。
起初陳子銘不怎麽回複，回複的字也是一把手的數量。漸漸地陳子銘回複的字數也多了起來。尤其是看到那個視頻，陳子銘回複了文字加笑臉的組合，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直到有一天，吳歌慢跑到了公寓時，他站在馬路對麵人行道上。剛想掏出手機給陳子銘發消息，餘光卻瞥到了陳子銘的身影。他扭頭看去，發現陳子銘站在公寓門口看著他，身邊跟著將軍。
吳歌笑著招手過街，來到陳子銘身旁。
“陳同學，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陳子銘低著頭，撓了撓後腦勺，囁嚅道：“恩……我來帶將軍散散步。”
“噢，早晨的空氣是不是特別的清新？”
“恩……是。”
“怎麽樣，陳同學，要不要跟老師去公園跑一圈？”
“啊？”陳子銘急忙擺手：“不了，不了。”
吳歌笑了笑。他看向將軍，彎下腰去，撫摸了下將軍的小腦袋瓜。
將軍享受地仰著頭。
吳歌收回手，伸出食指，在將軍的嘴前晃了晃。
將軍伸出舌頭要去去舔。吳歌就將手指往前移，將軍便跟著往前邁步。
吳歌繼續往前移動，將軍便繼續跟隨。
漸漸地，吳歌彎著腰小跑起來，將軍也跟著快步向前奔跑起來。
陳子銘急忙在後麵也跟上。
跑了一會，吳歌緩緩直起腰，在前麵領頭，將軍在後跟隨，再往後是陳子銘。
兩人一貓，一路來到了公園的門口。
當吳歌邀請陳子銘再去公園跑一圈的時候，陳子銘氣喘籲籲地拒絕了。
就這樣，接下來的幾天，吳歌都會準時在六點給陳子銘發微信，邀請他下來一起慢跑。陳子銘從剛開始的排斥，到後來也願意一起慢跑了。
兩個人有時候帶著將軍，有時候不帶，先在街道邊跑到公園，然後繞著人工湖再跑兩圈。
這一天，兩人剛剛跑完圈，坐在長凳子上休息。
吳歌取出一瓶礦泉水，打開蓋，先遞給了陳子銘。
“謝謝吳老師，我也帶水了。”說著陳子銘從腰包裏麵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瓶子，裏麵裝著水。
吳歌點了點頭，獨自喝了起來。
陳子銘也擰開自己的杯蓋，喝了兩口水。
“陳同學……”吳歌將水瓶放在兩腿中間，目光直視前方。
“恩？”陳子銘扭頭看向吳歌。
吳歌沉默片刻，緩緩說道：“那個籃球架壞了。”
陳子銘一愣。
吳歌隨即看向陳子銘。
“你事先知道，你想救張升，對不對？”
陳子銘沉默不語，他低著頭呆呆地直視著地麵。
“但是張升卻誤會了你，還打了你。其他人也都誤會了你。”吳歌的聲音低沉輕柔，仿佛一曲傷感音樂的旁白。
陳子銘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他把頭深深埋在腿上，抱著腦袋。
“老師知道你很難受，老師也知道你很委屈。”說著，吳歌拍了拍陳子銘的肩膀。
這時，一縷秋風吹過，淒涼的晨風撫動著陳子銘的細發，將他濃密的頭發翻了又翻。
漸漸地，風中響起了陳子銘嗚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