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半月之期
夜風孤冷，殘月的清輝灑落一地。
借著月色，謝宸一步步的向著族內後山走去。
放眼望去，一片蒼涼，隻有漫山的殘菊在冷風中飄**。
謝家作為洪武城二流世家，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後山之地方圓數百裏，已成為了謝家的陵園。
古碑林立，殘菊遍地，這裏葬著謝家曆代的強者。
“父親，宸兒來看你了。”
不老鬆下，謝宸跪在一麵古碑旁，輕聲低語。
謝家第三十二代族主——謝楓之墓。
“宸兒怕以後不能來看你了。”
白雲蒼狗，與父親最後一別，轉眼已是五年。
“宸兒無能，不能替你守護家族了。”
他跪在不老鬆下，身體顫抖著，雙手扶著古碑，神色淒然。
明日便是半月之期，勝敗他都會為家族所不容，至此之後，家族與他再無瓜葛了。
也許，明日之後，故鄉已是他鄉了。
“楠楠的病又重了，我會替您和母親守護楠楠的。”
“我要帶著楠楠走了，去帝都，或者拜聖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治好她的病。”
謝宸垂下頭，無聲的說著，空****的後山，有風輕輕拂過。
月色淒清，一縷縷清輝灑落，古老的墓碑蒼涼一片，似是在訴說著那不為人知的殤。
秋風**漾，落葉吹起又飄落，一道道早已經塵封多年的往事一層層的打開。
謝宸身體一顫，腦海中，那道偉岸的身影仿若就站在他眼前，他仰起頭，淚水在雙眼中打轉。
謝楓，也是他的父親，地武境五重天強者，放眼洪武城都算是一方強者了。
本為庶出的他因為天賦異稟，強大的戰力超出嫡出太多，無奈之下家族隻好將族主之位讓給他，而他亦是不負眾望，統領謝家二十年，帶領謝家從一個不入門的小族在洪武城崛起。
十年前，已成功躍進洪武城二流勢力。
這一切都是謝楓一個人血戰換來的，隻是十年前，妻子一去不歸，他不顧家族反對，隻身尋妻。
十年前，婚約……
謝宸苦笑著，他知道，父親十年前臨走之時為他與洛家定下婚事，便是在安排後事，給他鋪路。
隻是父親不知道，留給他的後手卻讓他受盡了屈辱。
世間男子，除了殺父之仇，或許沒有比這個更痛心的了吧？
不過他不怨父親，男人的尊嚴隻有靠自己去一點點挽回。
早晚有一天，他會站在這武道之巔，睥睨寰宇，讓那些冷眼之人後悔。
他恨，若不是父親五年前重傷而歸，與世長辭，這家族如何輪到那些小醜掌權？
他恨，若不是邊荒歸來的路上被人截殺，他如何筋脈寸斷？
“父親你到底是被誰所傷？”
謝宸雙目猩紅，他忘不了父親最後的叮囑，那個已經說話斷斷續續的偉岸男子，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在拉著他的手。
“宸兒，不要為我複仇，好好照顧楠楠。”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夜深人靜，風透骨一樣的刺入謝宸的心裏，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仇家才會讓那個一生不曾低頭的父親選擇沉默。
“與娘親有關嗎？”
“我會去找娘親的。”
謝宸將掛在胸前的吊墜小心翼翼的取出，這一刻淚水再也控製不住的淌出，他不是孤兒，也不是雜種。
娘親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楠楠那麽美就是繼承了娘親的美麗。
八歲那年，也是一個秋夜，娘親神色慌張的將吊墜為他戴上，雖然他已經吃過了晚飯，可那天娘親又親自為他做了一頓最愛吃的飯。
他清晰的記得，那天娘親哭了，他那時候雖然年紀小可還是覺得娘親那天很反常，隻是並未多想，他很開心的把玩著吊墜，心想著以後可以跟別人炫耀去了。
可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從外人麵前炫耀過那枚吊墜。
天亮之後，娘親走了，他和妹妹哭了三天都不見娘親回來。父親說娘親回家了。
可是，這裏不就是娘親的家嗎？
五歲的妹妹每天都在做惡夢，說娘親不要她了。
他看得出來，父親很難受，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慈祥的男人笑過。
半月之後，倉促定下他和洛雨萱的婚事後，父親也走了，之後他獨自帶著妹妹，一點點的長大。
往事如夢，回憶如昨。
一晃，他已經成年，而妹妹也已經習慣沒有娘親的日子了。
“孩兒不孝，怕是不能遵循父親的遺命了。”
深深一拜，謝宸凝望長空，決然轉身。
家族不能守護，可殺父之仇不能不報。
身為人子，不報父仇有違天理。
這一夜，短暫又漫長。
踏入家門的時候，天邊已泛起一片魚肚白。
“嘿嘿。”
傻子王福一身塵土，站在屋外，衝著謝宸一陣傻笑著。
王福拿著一把磨得錚亮的彎刀，他看著謝宸，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將那把跟隨他多年的彎刀輕輕的放在了謝宸麵前。
旋即轉身離去。
望著那個憨厚胖子的背影，謝宸欣然一笑，笑聲中帶著一絲暖意和淒然。
洪武城人都說王福是傻子，可隻有他知道，傻子不傻。
將彎刀收好，他搖著頭走了進去。
“哥哥。”
“傻妹妹，這麽早起來幹嘛？”
謝宸心一暖，摸著快要漲到他肩膀的妹妹，他知道妹妹定然是又吃了火陽丹，強撐著早起的。
這半月之期，妹妹比誰都看在心上，可她從來不提，也許怕影響自己吧。
“去找王福。”本想多說幾句，可謝宸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了想道：“帶上這把刀，告訴王福，老子死不了。”
“不，楠楠要陪著哥哥，哪怕是死。”謝楠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拚命的搖著頭，死死的抱著謝宸的胳膊。
“傻妹妹，哥哥不會敗的。”
“看著我。”
謝宸捋了捋謝楠稍顯蓬亂的頭發，輕輕的笑著。
“我聽哥哥的。”
良久後，謝楠用力的點了點頭，旋即一步一回頭的向著外麵跑去。
晨輝暖陽，落淚無聲。
望著妹妹遠去的身影，謝宸神色鄭重，一襲黑衣在風中瑟瑟作響。
咚。
他一步踏出，強勢的向著族內演武場走去。
“恭送少主！”
通往演武場的古道上，站滿了身穿鐵甲的族內鐵衛。
他們單膝跪地，對著那個曾經救過他們無數次的少年拜了下去。
“恭送少主！”
“我等願等少主歸來！”
三十名鐵衛，三十聲恭送。
少主？
在謝家，隻要謝宸存在一天，這些鐵衛便隻認他一人。
咚咚咚！
戰鼓聲沉悶，響徹整個家族。
數十年了，家族頭一次有人上生死台，定生死。
半月之期，終是在無數期待中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