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無可挽回

吳樂天目瞪口呆。這是他這輩子二十幾年來遇到的最難的一道題,這是一道送命題。

從剛才在樓下11號行李轉盤之後聽到他的同事們提及三年前的案子開始,他就已經把這個要點放在心上,一直不停的琢磨和回憶,卻完全想不出來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件。

而這一路走來,他都有一種隱隱的感覺,覺得這事會在什麽時候被再度提起,卻沒想到會出現在關係到他生死的最後一題!

可是,三年前,他明明連那幾個東亞鄰國都沒有去過!拜鍾老爺子所賜,他基本上全年都在中美洲和南美洲,參與那邊與毒梟和遊擊隊相交織的各種案件,好些次還差點送命,好在,他也在裏約熱內盧的海灘上邂逅過熱情似火的桑巴女子。三年前,對他來說是挺難忘的,但對於空天調查局來說,隻不過是又一個正常的年份罷了。

既然如此,為什麽大家都對三年前如此執著?難道發生過一些自己從未知曉的事情嗎?如果真是這樣,鍾盛應該知道,為何又明知故問呢?

相比剛才那道紐約題裏設置的“中途回國”的圈套,這道題鍾盛是認真的,他一眼就能確認。

衝繩這件事,一定是真實發生過的。

鍾盛問的,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並且,他需要基於這個客觀存在的事實給出自己的主觀看法。

可是,如果他連客觀事實都不清楚,怎麽去構建空中樓閣呢?

他有些猶豫和愧疚的看著鍾盛,“抱歉,老爺子,我怎麽著都想不起來了。”

聽完這個回答,鍾盛突然盛怒:“混賬東西!你敢重複一遍你的答案嗎?”

突然,吳樂天心中閃過一絲靈感,他僥幸的問道:“老爺子,息怒,有沒有可能是我在紐約特訓的時候,局裏又新解密了一些案件啊?我因為不在局裏,所以不清楚......”

與很多機構一樣,空天調查局的一些敏感或者絕密案件也會等待一段時間才會公布詳細案情。

“什麽亂七八糟的!胡話連篇!你已經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了嗎?那個案子還需要解密?瞎子都能看到!”

“老爺子,還有沒有一種可能性?三年前我執行任務的時候負過傷,有沒有可能恰好是我負傷後,臥床休息的時候發生的事情?所以我沒有關注到?”

“你再敢狡辯,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吳樂天被徹底嚇住了,而他的疑惑也在此刻達到頂點,他使勁的盯著鍾盛的眼睛,試圖從中去尋找和發現一絲線索,到底三年前在衝繩發生了什麽事,到底為何所有人都那樣在意,卻又欲言又止?

可是,那雙眼睛裏隻有怒火,滿眶的怒火,怒火的最深處卻有一絲希望熄滅的意思。

他覺得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重複一遍答案。

於是,他低下眉毛,沉默了。

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或者說,此刻,沉默等於承認。

猛然間,鍾盛雙手撐著桌子,身手矯健的越過這張古舊的障礙物,飛起一腳揣在吳樂天心窩裏。這一瞬間,他哪像一個今天就要退休的老者,分明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探員。

吳樂天猝不及防,重重的往後退了出去,他急忙調整身體,才不至於摔倒。當他回過神來時,已經半跪在房間門口,右膝撐住全身的重量,左腳則拚命控製平衡,心窩裏熱辣辣的疼,那股疼痛直透皮膚和肋骨,直接鑽進他的心裏,局勢的急轉直下讓他一下喪失了繼續這段對話的章法。

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這是他當探員以來頭一遭遇上這樣的時刻。

他好不容易抬起頭,隻見眼前不遠處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精確的對準自己的鼻心,一點懸念都沒有。

槍口後麵,是鍾盛那冰冷的麵龐。

不,不僅僅是冰冷。

此時的鍾盛更加靠近門口,也更加暴露於走廊上玻璃幕牆透過來微弱的晨光之下。

從下往上看去,吳樂天居然有一種無限的悲涼,他從未看到鍾老爺子那麽蒼老,甚至比剛才他進房間時更加蒼老。

或者說,用蒼老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神情,那簡直是一種風中殘燭的絕望。

此刻,他甚至無心去關注自己的下場,反而為鍾盛陷入了深深的哀傷。

一滴眼淚劃過他的臉頰,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

他不確定鍾盛是否有看到自己流淚,也不知道此刻的流淚是否管用,他並不是想博取同情,他隻是忍不住。

“難道,我真的不是吳樂天嗎?那我到底是誰?誰能告訴我答案?”

鍾盛完全無動於衷,明天他就要退休了,他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今天的事情就在今天了結吧!”

槍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