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會麵
他懶得跟那些人擠占逃生通道。
直接跳吧，反正他的身體素質也經得起衝擊力。
但是……肖饒站在高層陽台，看著前方M城市中心的繁華景象，也看到了因為逃亡跟追殺在城市車道中引起躁動的硝煙，通過他的眼鏡，已經能遠程放大看到那一片追逐的大概景象——最前麵逃亡的那輛卡車已經接近地下車道。
非飛行組不可能追趕到，而後麵的車隊跟它的距離也不滿足遠程射擊條件。
所以……她即將逃脫！
同時，天璽公司的自爆倒計時已經開始。
但肖饒也看到了遠方的景象，眯起眼，直接拉開了滑翔傘。
刷！
羽翼如鷹……長空飛翔。
此時天璽內部的確在得到了第二輪自爆進程提醒後被澆滅了狂喜，集體臥槽了起來，但不耽誤他們繼續迅速撤離。
大部分部門都是井然有序的，唯獨14-16之間三層有點混亂。
首先王肆司徒烈等人肯定想要抓住這些變異人，但趁著第一次自爆進程的消息到來，他們這邊人員先亂了，大部分人再訓練有素也屈從了天性對生存的渴望，對死亡的恐懼。
核心本質還是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軍人，而是以經濟雇傭為前提的經濟體下轄武力人員，實在不可能為公司命令而豁上性命。
而恰好在當時，楊秀簡司野這兩人反應夠快，直接抓住機會發動異能撕開豁口，逃進了混亂的人群。
本身現在亂的是人，也沒人再有心監看各處，他們直接融入了各個逃生通道的人群，王肆等人追了上去，卻也隻能從眾多人頭中匆忙尋找。
後來，第二次自爆解除，誒，自爆又開始了。
中間公司職能係統又出了問題，其實已經很難再捕捉到他們的蹤跡，全靠王肆等人一邊撤退一邊對他們緊追不舍，且時刻用頭盔上的攝像頭捕捉其蹤跡，上傳到係統中。
奔跑中，簡司野不斷指揮眾人選擇路線，還好大家以前都是天璽的人，雖然沒隋炘這種常年混在本公司的人了解這裏，但這麽多年工作也算來過幾次，逃的時候也不亂，但……
經過14層的時候，他們還是聽到了一聲巨響。
爆破聲導致玻璃粉碎，各種碎片到處飛，而牆體有些開裂了，從裏麵泄露出強烈的血腥氣跟一股子化學物質。
簡司野他們剛經過這裏，吃驚之下飛快察覺到空氣中的氣體氣味不對。
而且自爆不是還有幾分鍾？怎麽會這麽快就爆炸了？
他們是變異人，體質跟靈敏度本身比一般人好許多，最先察覺到空氣不對，但邊上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層原本蠻橫推開一些小員工往下跑，恰好趕上這一波來自14樓的爆炸衝擊力，他們這些人多有武裝頭盔，被爆炸創飛後，這死胖子的頭盔就被撞壞了，沒了過濾毒氣的放毒效果，氣體滲透進去，這個胖子正哎哎叫喚著要爬起來，忽然就身體抽搐，口吐白沫。
眾人吃了一驚，嚇壞了。
而沒有武裝跟頭盔保護的簡司野等人哪怕對這一層的事故有所猜疑，也不敢逗留了。
“快走，這個氣體裏麵有藥物影響。”
隻是下去的時候，簡司野想到了一件事——14層，好像是人體實驗的地方。
按理說安保層次應該比肩高層那邊的安保室了，怎麽就忽然爆炸得這麽厲害？
難道那隋炘在14層搞事？
……
一分鍾前，14層內，不少研究員在此前就已經往外轉移了，不過他們是在外麵辦公室，因為自爆啟動而直接準備撤退，裏麵的一些人卻是暫時走不開。
他們得把此前正在忙碌的實驗數據給上傳到係統中以及備份在U盤裏才能走。
倒不是因為他們多敬業，而是因為醫藥體係是天璽的核心利益，這個體係內工作的研究員除了保底基本工資，大部分收入大頭都來自這些研究項目。
逃生肯定是要逃的，但這個項目的成果意味著錢，這些資料信息也都是錢，就隨手一上傳的功夫，不耽誤。
很快，數據就到了U盤這邊、
“主任，好了。”
“快走！”
“可是裏麵的實驗……”
“都失敗了，一群廢物，看來這些門徒也沒比普通人好到哪裏去，一個也沒挺過去，枉我加大了藥劑量……下次還是得從最低檔開始。”
此前冷酷說話的那個中年研究員推了下眼鏡，不屑瞥了一眼裏麵滿是血腥的玻璃窗，隻看裏麵已經玻璃上爬滿了蟲子，蟲子啃食了血肉，把玻璃窗爬得滿是血腥。
他們正要走。
轟！
裏麵完全封閉的實驗室忽然爆炸開來。
這個單獨的辦公間被衝擊力覆蓋，大部分人都被瞬間炸死……
濃煙滾滾中，外麵逃生通道一片躁動，武裝服檔次好一些，且自身也是門徒的主任奄奄一息睜開眼，扶著剛好替他擋了一波的桌子爬起來。
卻看到那血霧跟化學氣體彌漫的實驗間中各種白骨嶙峋。
他迷茫中，企圖艱難爬出去逃生、
突然，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血腥味濃重。
他的脖子被掐住了。
這個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噶……”他企圖發出聲音，卻感覺有蟲子鑽入了自己的脖子。
吸取，吸取，再吸取。
他痛苦中無法發出聲音，卻在身體的瘋**搐中明悟：這是……蟲菌人？爆炸是這個怪物造成的嗎？
可是，蟲菌人的培養不是現在這個實驗條件啊……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如果隋炘在這，她大概會比這個主任看得明白——詹妮是怎麽誕生且還留有一絲生前情緒對她懷有仇恨的，也許一個詹妮不是特例。
現在，第二個在紅災下誕生的“詹妮”出現了。
且還跟剛剛那一撥爆炸有關。
但主任聽到了自己身體的血肉被蟲子瘋狂吸食後，如同最初詹妮被隋炘見到的第一頭蟲菌人修複傷口一樣，主任身後扣著他的血腥怪物身上也發出了肌肉骨骼修複的蠕動聲。
這個怪物，正在修複傷口。
……
卡車在匆匆車流中瘋狂穿梭，不斷拉開跟後麵的距離，隋炘已經跳進了副駕駛座，卡車司機抽空看了她一眼，他沒有口花花調侃對方或者說什麽俏皮話拉近關係，因為忌憚，所以謹慎，因為謹慎，所以保守。
他選擇沉默，保持一定距離，隻在心裏因為這一眼做了最粗淺的判斷：這麽清秀柔弱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嘎嘎厲害，真牛啊！一定保守隱忍心機深沉不苟言笑善於偽裝……
然後他就看到這個嘎嘎厲害的小姑娘迅速翻了下他的車子，從抽屜裏抽出了營養劑。
“我能吃嗎？”
“額……可以，您太客氣了，隨便吃。”
“你這也沒法隨便啊，就三條，無涯也這麽摳門嗎？”
她一邊埋汰一邊吃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有點沒禮貌，你介意嗎？”
“啊？不會不會，您這是直爽大氣不拘小節。”
“好的，那我把槍收好，你開車吧，它不會走火的。”
司機：……
好像，也不是很保守很深沉。
但她不信任任何人，哪怕他們是她事先勾結好的救援團夥。
……
隋炘其實沒太輕鬆，她現在神經突突突地難受，因為消耗太大了，身體胃部照舊開始抽搐痛苦了，從小到大她最習慣這種難受，也最受不得這個苦，所以迫不及待找吃的。
三根吸完也隻勉強墊底——她隱隱頓悟恐怕隨著自身提升，胃的胃口越來越大，如果得不到滿足，她的痛苦隻會遠超從前。
總而言之就是她的胃逼格升華了。
從小飯桶變成了大飯桶。
饒是如此，她的緊張也源自後麵車隊還在追殺，距離前麵車道也還有七八百米。
快了快了，一旦進入地下車庫，天璽的武裝車隊沒了來自天空無人機的輔助，追蹤能力大打折扣，很快他們就能脫身。
“您放心，他們追不上的。”
“真正的麻煩是那些強大的門徒，但韋總把人攔下了，您不用擔心。”
司機看她好像還挺自來熟，畢竟吃了自己三條營養劑，好歹說兩句話不為過吧，所以就開腔了。
隋炘聽到“韋總”這個稱呼就意識到這人大概是無涯那邊的高手，她準備跟認知裏麵的某個名字對上，卻忽然一驚，抬頭看去。
巴狼感應還在，她聽到了來自遠方的聲音……
“加速，快！”
“什麽？！”
“踩油門！”
司機被她猛然厲聲提升，下意識猛踩油門，哪怕這樣在車流中無限危險也顧不得了，因為他知道身邊人肯定比自己牛得多，如果有這樣的判斷，肯定是因為有危險來臨！
果然，也就一會，恰恰在他們距離車道入口很近的時候，城市上空飛過一架機組。
夜鷹YK13-5戰機，中等型號，擅隱身跟速度，有遠程雷達小型導彈進攻配置。
它從遠方來，下壓高度，越過城市低空，進入遠程攻擊範圍，且根據情報鎖定了繁繁車流中的那一輛卡車。
反正機艙內，林歲從屏幕上看到了下麵鎖定的車子大概模樣，也聽到萊恩冷酷命令駕駛員啟動攻擊。
她的手肘抵著扶手，手指點了唇瓣，在思索中看到下麵的車子速度明顯增加了，瘋了一樣在各種車子中鑽來鑽去。
萊恩皺眉了，林歲看了一眼導彈預發到發射的時間讀秒。
“看來她察覺到了，得放棄了。”
其實萊恩的確要放棄了，因為他也算出這個時間讀秒過後，哪怕發射，它也已經鑽入地下車道，導彈就算發射了，隻會炸塌車道入口，導致後麵的追蹤車輛徹底被攔截在外。
當然也有可能塌陷的一些石體把那卡車給砸了，或者阻攔住。
但概率不高。
那司機車技了得，且那隋炘目前可知的確有變形異能，如果臨危時徹底變成一隻小蜘蛛，一樣可以在炸癱的廢墟中存活下來。
屆時，他這邊抓不到人，還得承擔這次轟炸的後果。
林歲不建議，萊恩自然也不做不值得的選擇，於是撤銷了指令，隻做了其他安排……
但指令剛出去。
戰機飛過車道上空，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下麵車流，也蓋住了隋炘所在的卡車。
當時，卡車司機跟隋炘都有一種皮毛被冰塊直接貼住的感覺，他們知道可以逃進去，但一旦對方不管不顧還是發射導彈，那就……
其實隋炘很清楚，她現在沒法完全體變身了，能量消耗太大，一旦地下車道前端被炸癱瘓，她很可能死在其中。
這就是一個風險。
就看對方怎麽選……
還好，那短暫的陰影覆蓋，一兩秒後，戰機的身體從上空飛過。
“臥槽，這是放過我們了？看來他們也不想冒險啊，可是天璽那邊竟然沒出飛行組，要是那飛行組出了，恐怕就不一樣了。”
隋炘：“不會出。”
司機：“為何？”
幾乎同一時間。
轟！
天璽公司那邊倒計時完成，已經開始爆炸了。
城市中，被天璽鎮壓多年，生活方方麵麵的資金，就算一枚鋼鏰都通過這個城市四通八達沒有監管的邪惡經濟運轉體質如同暗河一樣流進這棟大樓之中。
但它此刻炸了。
千樹萬樹梨花開，忽如一夜春風來？
不，市民們在心中隱隱暗爽時，卻有一種更惶恐的感覺——好像變革真的開始了。
變異人，他們真的能影響這個世界。
財團的權威如同這一次轟炸一樣，直接被炸得稀巴爛。
……
司機這邊專心開車，被這樣的巨大動靜嚇了一跳，差點鬆了方向盤，他因為得專心，也沒理會小團夥群裏的信息反饋，自然不知別的。
被嚇到了。
“這，這誰炸的！？”
在爆炸中，車子剛好進入車道，光度改變的那一瞬間，副駕駛座上的某人因為沒找到垃圾袋，就隨手把吸完的營養劑包裝廢紙塞回抽屜，隨口淡淡一句。
“我。”
她有點缺德，但內核實在穩定——穩定瘋批。
……
戰機飛向了那轟炸的大樓。
爆炸聲衝天，火光衝天。
其實在此之前，自爆進程的消息已經傳給了萊恩，他們知道了，才加速飛回M城，萊恩準備狙殺下這個隋炘，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林歲看著前麵的轟炸，摸了下手腕的腕表，再看著屏幕上已經鑽入地下車道入口的卡車，手指扶額，沉沉歎一口氣。
而萊恩則是按太陽穴了，英俊至極的臉龐上多了幾分沉重。
“她是叫隋炘？哪兩個字？”
林歲：“隋珠耀明月，和壁誇懸黎。”
“炘燭半明長夜久，孤眠獨夢別離愁。”
說真的，她慢吞吞來這麽兩句上個時代的古詩詞，還挺應景。
很是大方地誇了那姑娘，承認她的厲害，以及……暗示他們兩個接下來得非常愁，很可能會孤枕難眠——尤其是最高負責人萊恩。
他在為這場事故的慘烈後果發愁，但手指也在敲著扶手，下顎緊繃。
……
卡車匯入地下車道中，司機剛要放鬆，副駕駛上的隨炘從後視鏡看到了後麵的車子。
最後麵是天璽的武裝車，按理說後麵已經被甩開了，沒那麽快追上來，尤其是他們換了幾次岔路。
怎麽還能吊著？
隋炘觀察了一會，忽然拔槍，從車窗往外。
砰！
邊上一直跟著他們這輛車而且還在打電話的某輛車司機直接被爆了頭，車子一滑就撞上了車道護欄，甩到了邊上隧道牆，一片稀巴爛。
她人好，還挑了邊上其他車子不擁擠的時候，不然能隨波帶著一群人。
這把附近其他車子嚇得夠嗆。
一些準備隨時給天璽匯報情報而賺取高價的市民都哆嗦了，紛紛改道或者減速拉開距離。
特麽的，嚇死了！
這瘋批……
卡車司機也哆嗦了。
好猛。
……
天璽這邊在城市頻道給市民發布了懸賞通告，號召那些在車道中的市民賣消息，以此補全無人機缺失的輔助。
效果的確好，武裝車隊快追上了卡車。
然而……現在沒了。
那些市民不敢了，被嚇死了，天璽搞懸賞的時候說的是逃犯，市民們此前在意的一直是懸賞，看的是錢，現在才意識到什麽叫逃犯。
這還不是一般的逃犯。
是個狠人。
天璽這邊內部成員已經大部分用最短的時間撤退。
此前最高警戒的通知也不是沒效果，當時的人就做好了撤退的準備，武裝都配備好了。
但是……有些東西損失了，是沒辦法每部的。
自爆引發的大樓一層層爆炸倒是沒有形成坍塌效果，主樓建設是有圖紙的，自爆也是為了滅殺內部敵人，而非完全炸成廢墟，所以爆炸強度是穩定的。
廣場上。
滑翔降落的肖饒看到了戰機飛過天空，它繞了大樓一圈，很快在高層輔助清空了廣場一片空間，戰機垂直降落。
機艙打開後，一身英武氣質沉冷，且穿著剪裁貼身優雅黑西裝的萊恩一走出來就讓原本躁動的廣場安靜了許多。
那些高層跟中層都斂了此前憤怒驚慌或者其他雜七雜八的情緒，集體站在戰機麵前，井然有序地……將右手手掌攤開，放在心髒部位，對走出來的萊恩低頭行禮。
秦美玲等員工都大氣不敢喘。
雖然早知這位總部的高官跟三巨頭之一未來繼承人此前就到達了M城區域，但後者並未親自來過公司，他們也沒見過此人。
現在才知道伊恩可能是他們對卡洛爾氏族的了解有限。
這位大公子才真正詮釋了什麽叫財閥世家的權欲財富的冰冷棱角。
萊恩無視了這一排場，看向肖饒，問了一句，“有什麽保留下來的？”
肖饒比別人自在一些，拍打著袖子上的爆炸粉塵，說：“結果估計比您預估的還要差，您確定要我現在於此匯報嗎？”
萊恩不緊不慢脫掉手套，看著眼前焚燒的大樓，語氣平靜。
“變異人肯定趁著混亂逃了，你們還在抓捕，結果不定。”
“數據庫肯定全毀了，但此前應該在網絡二級庫中保留了一部分。”
“損失最大的無非是14-16層研究所那邊的材料跟數據，關於變異人的，都毀掉了，是嗎？”
肖饒：“如果那些逃跑的變異人抓不回來，那麽，14-16層的損失的確是最大的。”
“現在根據情報，無涯那邊插手了，預估跟隋炘早有勾結，這次救援不是意外，而是一場事先的計劃。”
這意味著這段時間天璽關於變異人抓捕跟研究的優勢基本沒了。
跟其他財團以及勢力持平了。
這的確是噩耗，也是總部不願意承受的後果。
萊恩沉默一會，手頭拍打在手掌，拍了兩下後，轉身看向後麵慢吞吞走出來的林歲。
這兩個人不一樣，不是因為他們從總部來，身居高位，而是因為他們的身份級別就不一樣。
A級身份也許真的非比尋常——至少從A裏麵篩出來的人肯定不一般。
那股子氣場就非同小可。
後者什麽都沒說，把腕表解下，遞給身後的護衛，這個護衛就是此前對吳沙海有過一次出手警告的人，也是遊手境門徒。
“取他們血液時，針管裏麵有一種有益真菌，進入他們身體後繁殖到一定量，會讓他們的身體自然散發一股氣味。”
“帶來的巡夜犬會以生物追蹤的能力找到他們，這個腕表上有控製它們的音哨。”
總部的實驗室到底做了什麽研究，沒人知道，但這麽多年來，不可能隻有一個蟲子吧。
你看，現在就是冰山一角——天璽的優勢從來不在能源武裝。
而在醫藥。
這也是韋如狐他們一開始的判斷。
天璽沒有辜負他們的判斷。
巡夜犬就是獨立在鬣犬沙爾之外的另一種變種，不過前者更被人為幹預了能力。
林歲的語氣很平靜，就是以職業工作做了個提醒，也不多吩咐，畢竟肖饒跟她不在一個體係。
她做了自己該做的，萊恩跟肖饒他們自然也該做到自己能做的。
倒是那個護衛用腕表釋放了音律，短而急促，且有韻律，過了一會，眾人聽到戰機下腹的儲藏艙打開艙門，裏麵估計有一廂籠子，很快有了聲響。
三頭看起來跟普通金毛差不多大小的白毛犬跑了出來，體形優雅矯健，比沙爾鬣犬好看得多，且溫馴又機敏，正隨著音哨跑到那護衛前麵。
護衛雖是用音哨控製它們，實則對這三頭巡夜犬有很老道的馴服經驗，伸手對著它們撓下巴以示親密，一邊改變音哨傳遞追蹤指令。
這三隻巡夜犬已經開始嗅空氣裏的氣味了，很快往邊上奔跑起來，進了大樓那邊……它們正在捕捉此前楊秀等人留在這裏的氣味。
奔跑速度極快，比沙爾鬣犬快得多。
護衛站在原地，繼續調整音哨，一邊拿了電腦，直接替換了信息部的指揮權限——無人機係統被他控製了。
肖饒吃驚，心中盤算這個護衛應該不是一般的護衛，大概率是財閥之中被定位為“獵犬”的探索人員，也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斥候探子，但他們跟以前財團豢養的前線探索人員有所不同，他們是財閥內部體係培養出來的高精人員，且看人家的武力打底就是遊手境，退可當護衛保護林歲，進可激活獵犬職能掌管地方分公司的信息追蹤權限，可見其厲害。
且聽說巡夜犬也是為了這些“獵犬”準備的配套追蹤夥伴。
但這人肯定是屬於林歲管製的，不管是培養出來的巡夜犬還是那腕表音哨，都出自實驗室。
果然，總部跟地方是不一樣的，地方的職業分布還算正常，但總部裏麵就藏了很多秘密——外界甚至不知道裏麵的核心權力體係早就有別於曾經公眾認為的社會職業。
獵犬，驃騎，克魯蘇等等，普通人哪裏知道呢。
肖饒心裏對天璽總部的核心職能人員有了大概猜想，問了句，“那個隋炘可有這種真菌？”
萊恩也看向林歲。
他們事先就對變異人的安排做了後手，甚至瞞著M分公司的高層，隻有他們兩人知道，這是因為他們作為總部分派到這邊的最高負責人，利益跟分享共享，別人都信不得，也沒必要向下兼容。
包括肖饒。
但萊恩對林歲的生物醫藥手段也不是全然了解。
至少他一開始就不是十分在意她對隋炘的關注。
現在看來，他大意了。
林歲先後送出了兩塊腕表，現在纖纖皓腕上空無一物，她大概覺醒不適應，就不輕不重揉捏了細膩的皮膚跟精致的腕骨，道：“自然有，而且用的是最好那種。”
“不過我猜測巡夜犬對她沒什麽用。”
“變異人的基因有別於常人，且能提升——這種提升讓她的身體代謝速度遠超常人，這種真菌未必能在她體內保持原本研究出來時的特性。”
“你們要知道，任何一種生物在不同的環境裏都會產生不同的變化，變異這種說法，在以前的廣義上其實就等於生物進化，隻不過這次超越了基因階層而已。”
林歲給打了預防針，對於抓捕隋炘並不抱希望，免得這些高層因為對隋炘的痛恨以及對其價值的覬覦而側重分配武裝力量，反而耽誤對其他變異人的抓捕。
肖饒心裏有底了，直接轉身去安排事務。
原本混亂的天璽人員一下子重新有了秩序，開始動員起來。
他們是這個城市工資最高的人員，是這座城市千萬基層人數篩選出來的人才，自然要有臨危處理事務的能力。
錢不是白花的，工資也不會白給。
萊恩看著上麵焚燒的飛灰落在鞋子前麵，在地上保留了一點點火星，但很快湮滅。
他說了一句：“你是對的，這個隋炘的確是特別的，但她此前還有什麽破綻嗎？”
吃了這麽大的虧，萊恩不可能不對這個人產生關注，所以以前是不解林歲對這人的過度懷疑，現在則是主動詢問。
林歲其實覺得這很不好解釋。
紅眼那會，她在戰機上就已經得知下麵的結果，王肆跟她匯報了，得知隋炘不是變異人，她雖有疑惑，但也不是特別鑽牛角尖，就是覺得更有意思了。
如果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人沒有問題。
而且好幾次都這樣。
那本身這些證據恰到好處的留存跟清晰的邏輯鏈本就有問題。
她斟酌了下，說：“像我們這些做實驗的，哪怕事先設定了實驗要素跟反應條件，甚至連反應活物都是事先培養挑選的，處處精密，但每次實驗的過程跟結果其實都不可能完全符合目標或者對照一致，因為這世上尚且不存在完全雷同的物質，何況是活物，實驗總有偏差，你說實驗都如此，何況是現實。從直播那會——她一再從意外中逃生，從必死到存活，且每次都有足夠的證據令她擺脫嫌疑，為她求生創造條件，一次兩次還好，連續三四次，可不隻是單純的臨危應變的聰明機智了，還需要事先預謀的能力。”
“你我應該很清楚，這世上可以有很多意外——一些惡劣的、導致壞果的意外常有，但有利於自身的良性意外少有，如果有，也多是精心設計的。”
說白了，就是她多疑。
這類性格，對於自己的懷疑次次被驗證錯誤，反而會更滋生一種在意。
“你也可以認為這是因為我的人性足夠卑劣，尚保持好強的自尊心。”
林歲停下揉捏手腕的動作，看向遠處的城市混亂之處。
那是那輛卡車消失的方向。
“她很強大。”
“所以，萊恩少爺你的安排能不能有用，還未可知。”
萊恩眼底微閃。
“他們不會在地下車道下麵混太久，因為下麵的情況的確是不易追蹤抓捕，但也會形成封閉的籠子，但凡時間拖久了，外麵就會被封住。”
“所以，他們很快就會出來。”
……
地下車道下麵，隋炘他們已經完全甩開了那些武裝車隊。
下麵交通太複雜了，四通八達，無人機都會看花眼，何況是這些開車的，完全是靠著導航擇路，但逃跑的人主打一個亂竄，甩開人後就一幹道中，隨著大量車子行駛在一條條車道中。
五分鍾後，地下車道B區第9出口，外圍設下了路障，M城政府交通部的人在每個出口都設防了，嚴格監管巡查。
但凡可疑車輛全部攔截下來……
“檢查！”
“停下，檢查！”
檢查的速度很快，主要有篩選，挑出車攔截後，迅速用機器掃描過……
比如眼前的超大貨車。
停下後，司機被掃描，不符合要求，車廂也被設備光線掃描，屏幕上並未出現人體活物。
釋放！
超大貨車開過去，後麵的車子緊跟著又被篩查。
這樣的布防設卡是在短時間內就完成的，但肯定不是隋炘他們進車道後就安排的，來不及，從交通部那邊趕到也來不及。
隻能是更早之前就做了安排。
財團的力量的確可怕，對M城權利體係的滲透也非同小可。
但他們檢查了很久，一直沒能找到目標人物，不禁懷疑裏麵的目標是不是還沒出來。
還是……已經出來了呢？
半個小時後，地下車道中的監控係統終於篩查到了一幕。
目標卡車被鎖定了，它在疾馳的車流中，在隧道過彎的一處，附近沒啥其他車子時，它行駛到了一輛車子後麵……那輛車後車廂廂門打開，這卡車就進入了車廂裏麵，廂門關閉。
對了，這輛車子很大，就是此前他們篩過的超大貨車。
那車子裏麵有對抗那設備掃描的反設備。
……
城市往郊區外麵的車流中，超大貨車已經開在了人煙稀少的區域。
當它離開人群宿居的破敗建築群區域，在外麵連監控都懶得安裝的區域，廂門重新打開，車子從裏麵倒退下來，兩輛車分開。
超大貨車顧自往前開，卡車則是行駛進入邊上岔路。
朝著曾經的城外小鎮開去。
二十分鍾後，卡車停下了。
荒草生煙，黃葦伴溪。
隨風一來，幹黃幹黃但又覺得莫名茂盛的溪邊蘆葦在入夜中發出颯颯聲，遮掩了一些溪流潺潺的水聲。
溪邊兩岸田埂地早就荒廢數十年，遠處零星的村落鎮甸也成了被植物侵占穿透甚至不斷覆蓋的廢墟之地，好像正在重歸自然。
溪上有拱橋，拱橋橋麵不寬，但以前是為了滿足鎮甸之間往來貿易跟農作的，挑擔或過車都需要承載力，所以也足夠幾個人盤腿坐在上麵生火……
木頭搭成了篝火，在橘黃色的火光中，隋炘隱約看到對方兩個人。
司機說：“您去吧，我在這負責看守周圍。”
倒是謹慎。
隋炘跳下車走了過去。
……
從這邊撩開人高的蘆葦叢，走進連著橋的泥濘小路，她在火光中看到對麵兩人其中之一的工裝女子，跟記憶裏對無涯的信息收集對上了。
果然是被譽為深紅區邊緣分封大城諸市中幅員RTM三市前線作戰第一人的韋如狐。
不是說她最強，而是她是這些年來衝刺速度最快而且最年輕的前線高手。
而且她某種意義上也打破了“前線炮灰不入權力層”的刻板印象，真正成為無涯在T城分公司的高層之一。
不過這也不單是因為她門徒級別高，更因為她兼備了技術層次的知識資質。
聽說這人擅武器跟機械改裝。
隋炘估計卡車跟貨車的改裝就出自這人之手。
不過此人的確如傳聞那般年輕，說是二十八九，但看著才二十出頭。
聽說格鬥基礎好的人，形體塑造跟氣色保養很好，看著就顯年輕。
隻是……此人氣質又很穩，在篝火中抬眸看來的時候，鴨舌帽下麵的眉眼吞沒了搖曳的火舌光輝，因嘴角上勾帶笑而多了幾分知世事的風情。
韋總之名，名不虛傳。
隋炘腦海裏閃過林歲的樣子，暗道這種身居高位的美麗女人最危險了，人家烤的是火嗎？
搞不好要烤了自己這個番薯呢。
而且這人能攔下後麵追殺的那個門徒高手，自身至少也是遊手境，要殺自己，尤其是近距離擊殺實在不難。
“隋顧問，請坐。”
“額，不用了吧，我這人有點怕火……”
“是嗎？你不餓？”
這位韋總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邊把一根木頭搭在火堆上，一邊擺手示意，另一個光頭就以一臉憨憨的姿態把身邊的盒子挪過去，打開蓋子，露出下麵厚厚的——一根一根疊起來的，滿滿當當的營養液。
至少一百根。
“正是晚餐的點，事急匆忙，未能應禮準備，還望海涵。”
你說她是前線的人吧，可一點都不莽，優雅從容，把握人心——此前就知道隋炘胃口大，容易餓肚子。
隋炘知道那司機中途一直在專注開車，沒有機會在她麵前搞東搞西傳遞消息，那說明這人是提前調查過自己的。
不過……她伸手摸了下幹癟的肚子，感受著十分鍾前再次抽搐的胃部，告訴自己：不要過去不要過去，都是蛇蠍女人，不要為了吃就冒險，而且這些人太可笑了，以為拿捏了她一個飯量就能拿捏她的靈魂，真是愚不可及……
一分鍾後，隋炘一屁股坐在地上，拿了營養液拆開吸。
哇！
還是有東西吃舒服。
先裝一下愚蠢，滿足他們粗鄙的設想，以後再讓他們刮目相看大開眼界悔不當初。
嗯，就是這樣。
……
韋總其實剛剛就在觀察隋炘了。
怎麽說呢，此前查過資料，但資料多是很久以前的，一張紙上都占不到半頁，就小孩子的小時候身體素質資料等等，後麵再未更新。
其他的嘛，也就是關於直播後關於此人的事搜集到了一些，其實也不多，畢竟事故躲在深紅遺跡區內，消息傳出來的不夠詳細。
最終了解有限。
就很直觀的——這人的樣子都未必能對上資料。
在現在七點多的時間檔，天色昏暗，蘆葦搖**，天上星空點輝，這個小顧問小心翼翼撩開蘆葦，探頭探腦露出人影來。
黑發白膚，清秀拘謹，在這個月下尤顯得歲月靜好的乖巧感。
一刹，光頭愣了下，下意識看向自家韋總。
此前在第三環見過了。
但再見感覺又不太一樣，好奇怪啊。
大概是第三環那會見到的還是偽裝完美顯露出柔弱姿態的小顧問。
但現在他們已經見識到眼前人是單槍匹馬殺出天璽大樓且連殺兩個斬馬門徒還炸了人家大樓的變異人隋炘。
那觀感就不一樣了。
出門在外人設是自己掙的，而人設的圓滿程度也會影響他們對她的觀感。
仔細一看，這哪裏還是那個清清秀秀柔弱不能自理的小顧問。
現在連她那濕漉漉後尤顯得跟水墨絲綢一般的頭發都顯得比一般人高貴漂亮。
白白嫩嫩小可愛，可可愛愛小變態。
不外乎如是。
韋總用樹枝攪動火星的手腕頓了下，目光鎖定隋炘，吩咐光頭拿出盒子後就不說話了，隻平靜等著對方安靜乖巧的小臉上轉換了好幾種情緒。
震驚，糾結，憤怒，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倔強。
最後她磨磨蹭蹭過來，坐下了。
開始吃。
掙紮跟原則是有的，但是不多。
……
韋如狐看著隋炘吸完一條後，才繼續攪動篝火，問了一句，“隋顧問對我等今日的配合還算滿意嗎？”
隋炘不敢吃得太急，怕暴露自己的消化能力，於是慢吞吞地，咽下第一條最後一口營養液後，清了下嗓子，說：“姐姐哥哥，你們好厲害哦。”
光頭總覺得有點幻滅，不敢搭腔，但韋如狐說：“我比你大，但他23。”
隋炘震驚，摸第二條營養液的動作都停頓了。
光頭尷尬，摸了下腦袋，說：“我比較早熟。”
哥，這可不是一般的早熟，都快焦了。
隋炘默默吸第二根，韋如狐早知這人心思很深，表麵的跟內在的完全不在一個維度，且擅提前布局，所以也沒指望過她給什麽機會，所以她說：“關於以後，隋顧問有什麽其他安排嗎？”
隋炘尷尬道；“你們救了我，我當然很感激啊，還想著要怎麽回報你們呢。”
光頭眼底微閃，韋如狐則是從兜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隋炘。
隋炘看了她一眼，接過，看到照片上是一個髒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小女孩。
鼻涕都沒擦幹淨呢。
是她。
小時候的她。
“回報就客氣了，畢竟，你一開始就是我無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