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出夢

火妹師父教我飛翔的情景,腦海中曆曆在目。我閉上眼,想象自己不是在水裏,而是在一片黏稠度很高的天空。

來自水下的拉力,不就是重力嗎,夢中無重力,也就沒有這個拉力。我運用腦力屏蔽這股向下的力量,全身心來感受懸浮的感覺。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我控製住了身形,抵擋下墜之勢,等慢慢睜開眼,自己落到了和蛤蟆平齊的高度,不再下沉。

我懸浮在水中,身體輕輕後仰,靠著水流支撐,麵向眼前那隻巨大的蛤蟆。

蛤蟆平臥在眾人的信仰之上,長度很難估量,現實中的丈量,在這個夢裏全部失效。它一隻爪子撐住腦後,一隻爪子放在身側,兩條長長的蛤蟆腿搭放在一起,巨大的眼皮裏散發著森森綠光,像是一尊來自認知之外的異太空睡佛。

它在看著我。

下一刻蛤蟆張開了大嘴,這張嘴在我看來足像貨車的車頭那麽大,大股大股的水流在嘴中吞吐。

我臉都白了,控製著身體小心翼翼往後挪了一些距離。

就在這時,從蛤蟆的嘴裏吐出一樣東西,那是黑色的人影。全身上下一團黑,手裏撐著把黑傘,陡然出現,浮在水中。

他穿著一件無法形容的黑色怪衣服,有點像裙子,下擺在水流張開,猶如水母裙擺。飄散在水裏,如同一朵黑色幽深的花朵。

黑色雨傘遮擋住了他的麵容,整個人以金雞獨立的姿勢,懸浮水中。我看不到他的長相,但很心裏清楚,他在看著我。

我們兩人隔著很遠的距離,水中對峙,懸浮在同一高度。

水流波動得很厲害,我深切感受到水流的震顫,給皮膚表麵帶來的的觸感變化。這時,我感知到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不是聽見的,也不是看見的,更不是聞到的,而是感知到的,準確來說是觸摸到的。

這麽說很玄,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種生物,它完全靠皮膚來感知周圍環境的變化,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已經超越了作為人的基礎五種感知,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從來沒有過的一種顏色,而這種顏色又不陌生,因為它來自你古老的基因,那還是億萬年前作為爬行動物時的回憶。

我閉上眼睛,整個人完全沉浸在這種超凡脫俗的感覺裏。我在觸摸聲音,在感受音律,它們像少女的手,在皮膚上滑動。

聲音在說:“你終於來了。”

我張口道,“你認識我?”我這麽一說話,水在向嘴裏湧入,聲音發不出來。我趕忙閉上嘴。

“你既然得到了仙家秘籍,應該也不差,可以學著我的樣子,來和我對話。”水流說。

聲音是黑傘怪人發出來的,他在利用水波向我傳遞信息、和我溝通。為什麽這麽做呢?我不太清楚,或許在考驗我吧。

我努力在用水流說話,但無法控製水流。

“你能來到這裏,沒想到資質這麽差,你不是自己來的,難道高手另有其人?”聲音說。

我有些著急,調用腦力,想控製水流,總也發不出聲音。我忽然靈機一動,把水流想象成自己的聲帶呢,想象成身體的一部分呢?

我閉著眼睛,把腦力投射到水流上,然後嚐試著說:“你是誰?”

瞬間,我就知道自己成功了,聲音極其微弱,畢竟還是發了出來,順著水流波動,傳遞到了黑傘怪人那裏。

“呦,可以,小看你了。”聲音說:“你學習能力很強,但我還是要說,你背後肯定另有高手。發現塔樓暗門的人,就是你背後的高手吧。”

“先不要說這些,我想知道你是誰。”我艱難地發著聲。

聲音說:“我就在這所學校裏,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

我就知道他不能說出真實身份,我說話很困難,不可能長篇大論,隻能撿重點來講:“陳摶老祖的殘頁,我給你,放過我和我的朋友。”

“你們的手伸得太長了,我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窺探身份,”聲音說:“你們讓我沒有安全感。”

“井水不犯河水。”我說:“我不想知道你是誰,我會和朋友說,以後不會再有窺探你身份的舉動。”

“我還有幾年就會離開,”聲音說:“到時候我會還給這個學校一片淨土。但走之前,誰如果把手伸到我的地盤上,我會讓他活在地獄裏。把陳摶老祖的殘頁留下來,然後帶著你那個高手朋友,滾出我的學校!”

聽他這麽說,我有點生氣:“你也太霸道了吧,學校裏近兩年那麽多抑鬱的,甚至有自殺傾向的學生,都是你幹的吧。“

“憑什麽和你說這些,滾!”聲音不客氣。

衝他說的這幾句話,我就知道這個人年紀不是很大,而且有一股子戾氣,自以為是的中二。肯定是學生無疑,而且不會是研究生,太幼稚。

他剛才說,還有幾年就會離開學校,可想而知,他不是大四或大三的學生,隻可能在大二或大一。

“你別以為得到了什麽秘籍,學了兩天半似是而非的東西,就覺得自己……”還沒說完,我突然眼前一黑,再次睜眼時,四周變成漆黑一團。

水流撫膚的感覺消失了,夢中的神性也在遠去,一時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

好半天伸出手摸了摸四周,空間狹窄。我猛地醒悟,我靠,這是醒了嗎?我回來了,回到鍾樓那個暗門空間。

我叫了一聲:“二毛兄……”

外麵傳來二毛的聲音:“不好意思把你從夢裏帶回來,出事了,你趕緊出來!”

我從暗門爬出來,外麵不但有二毛,還有老薛。老薛見我出來,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趕緊走!我們部門的直屬領導馬上就要來,一會兒到這裏檢查。”

我沒完全從夢境中回過神,來不及多說,跟著他們一路從樓梯下去,出了鍾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