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孩子的把戲
軍陣正中,四馬車駕之中,一隻纖纖玉手撩開門簾,趙騫跨步上車,門簾重新合攏之際,陰冷的聲音從車駕中傳出。
“阿奴,去把朕的劍取回來。”
被喚作阿奴的黑袍人頷首點頭,揮手一掀,**的上半身,枯槁皴裂的皮膚分外猙獰,然而脖子上的一顆光頭卻是皮膚細膩,似水柔滑。
這詭異的反差,在場所見之人均是雞皮疙瘩滿身。
阿奴腳尖踏地,沿著來時路飛馳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月色之中。
趙騫心裏打的盤算很簡單,說是讓阿奴去取劍,實際上則是要刺殺林牧,能殺了自然是最好,不過即便是殺不了,搶回天子劍,同樣可以降旨治罪。
阿奴乃是老皇帝趙濤的貼身護衛,這人從小生在皇宮,既有天下名師悉心教導,又有天材地寶淬煉身體,武道上的造詣早已經躋身天下前十。
出於對阿奴的絕對信任,趙騫根本就沒想過計劃還有失敗這麽一種可能性。
月色籠罩的林王府,林牧隨著林猛一同踏入了府中禁忌之地——通寶樓。
地上七層,網羅天下奇珍異寶、詩書曲賦。
地下一層,堆滿各式兵器甲胄、糧食藥品。
無論地上地下,皆有武道高手拱衛,
世人皆知通寶樓地上地下共計八層,樓中所藏可抵半國財富,卻鮮少有人知曉,這地下還有一層,隻是這一層內存放著什麽物件,隻有林猛自己才知道了。
通寶樓七層之巔,林猛推開角落一扇腐朽的木門,頓時間濃烈的酒氣夾雜著藥材香味襲卷二人。
僅容得下一張桌子一張床的狹小隔間裏,一位白發老者趴伏在桌前,桌子上盡是些皺巴巴的宣紙,紙上的蠅頭小字密密麻麻,字跡潦草到難以辨認。
林猛入門,雙手抱拳躬身行禮:“天師,深夜叨擾,還望海涵。”
趴在桌上的白發老天師眯著眼趴起,半夢半醒的說著:“我都知道了,牧兒是吧,想想都二十來年沒見,當初你才那麽大一點,現在都這麽高了。挺好,隨你娘,漂亮。”
老天師說著,伸出手掌舉到林牧身前。
林牧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將長短兩個匣子放在老天師手上。
老天師隨手打開,先是看看那道聖旨,接著抽出天子劍揮動的幾下:“趙騫這小子,可是比他老子舍得多了。”
林牧看著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神仙氣質的老天師,翻遍宿主所有回憶卻絲毫印象都沒有。
“別想了,天師隻在你出生那天抱過你一次,之後便入了這樓閣,二十二年一步未出。”
林猛打斷了林牧的思索,旋即轉頭繼續和天師說道:“天師,本王此次前來,還有一事相求。”
老天師沒搭話,隻是從懷中摸出三枚銅錢朝天空一拋,銅錢在空中翻滾,叮叮當當落在桌上後旋轉片刻,兩正一反。
“嗯?趨吉避凶,逢凶化吉,牧兒運道不錯啊。”老天師卜完一卦,並沒有將銅錢收起,反而是推到了林牧麵前,“想學嗎?我教你。”
從林猛、林牧父子進門的那一刻,老天師就已經知曉了二人此行的目的,剛剛他就一直在打量林牧,確實是個苗子,索性也就順水推舟應了他們。
“還不拜過天師。”林猛笑嗬嗬的說道。
三十多年前,林猛參軍,從步卒開始,一步步做到那萬人敬仰的三軍統帥之位,這一路走來,身邊總是跟著位始終穿著件白袍的中年人。
這人乃是當時龍虎山掌教,統領天下道門正統,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叛出山門,做了林猛身邊的一位幕僚。
十年征戰幾人回,當林猛輔佐趙濤一統天下,或封一字並肩王,統禦西涼之時,這位掌教也消失在世人的視線之中,不知所去。
“尊師在上,徒兒林牧拜見師尊!”林牧說著,掙紮著起身欲行跪拜大禮。
“不至於不至於。”
老天師知道林牧現在雙腿殘廢,眼看著還要跪自己,當即起身想要扶住。
隻是老天師剛一起身就被林猛攔下了:“天師為我林家,為這天下嘔心瀝血,當得起這一拜!”
聽林猛這麽說,老天師也不再推辭,盡力挺直有些傴僂的脊背,接受著林牧的跪拜,心中卻是暗自嘀咕著。
娘的,這小子福緣深厚,天機難窺,受他一拜,怕不是要折我幾年陽壽。
“既然已經拜我為師,就先在我這裏住下,學有所成之時再出樓吧,在此之前,還請西涼王不要入樓。”說完,老天師指指林牧,又指指牆角的櫃子:“裏麵還有些被褥,但是床隻有一張,先打地鋪吧。”
林牧行動不便,所以鋪床這件小事,林猛就替為代勞了。
“天師啊,我家牧兒天資聰慧,你那些卜卦啊、兵法啊、道家法術什麽的別藏著,哦對了,有空在教教他寫字畫畫,你是不知道前些時候他寫寫畫畫的那些東西,嘖嘖嘖。”
現在的林猛就像是現如今的父母們第一次在車站送別孩子遠行求學時一樣,嘮嘮叨叨的囑咐這囑咐那的生怕有什麽遺漏。
無論有多不舍,總還是會有分別的時刻。
林猛前腳出了門,老天師後腳就撿起一根簪子對著林牧的雙腿戳來戳去:“小子,你真的癱了啊?”
“師父,你是不是過分了?”林牧黑著個臉。
明明剛剛還是一副道骨仙風的模樣,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了個老頑童。
自己是不是掉進坑裏了啊,林牧不禁開始為自己的前途擔憂了起來。
“可惜了,為師這一身本事,你隻能學個五、六成了。”天師搖了搖頭惋惜道,“不過也夠用了,為師這半身功夫,夠你橫行天下了。”
說完天師不知從哪摸出一個白瓷藥瓶扔進林牧懷裏:“一天一粒。”
“這是什麽,能治我的腿嗎?”林牧問著,手上卻是直接倒出一粒塞進嘴裏。
“九品凝血丸,活血聚氣罷了,滿大街都是。”天師說著推著林牧的椅子向外走著,“先教你些符籙道法吧,至少也是個防身的法子。”
“師父,我現在這個年紀,應該還不太需要吧。”這藥丸比林牧這輩子吃過的所有東西加起來還要苦,是打心眼裏排斥。
“用得上用得上,有你放血的時候。”天師嘿嘿一笑,帶著林牧從七樓一躍而下,飄飄然來到了地下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