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工
陸延在網上下單了一個水壺，他見唐亮有一個粉色的大水壺帶著吸管，他也想要一個。
他去幹飯的路上，柏油路上，被雨濕潤著。
去往食堂的那條路上，陸延發現了一個身穿彩青色“菜鳥”實習工作小馬褂。
駐廠那猥瑣小偉說過，如果不穿這工作裝，被稽核抓到，罰款一次五十。
陸延也有一個，每人繳給駐廠二十塊押金。
駐廠笑著說：“這二十塊錢，我也不會要你們的，等你們離職後，都會還給你們的。”
陸延思緒被一個沒落的身影打斷，他低著頭，慢悠悠地走著。
“肖家源。”
陸延叫住他。
肖家源回頭一臉無辜道：“怎麽了？”
“你幹的活，感覺怎麽樣？”
肖家源搖搖頭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幹什麽。有人讓我拆東西，我就拆東西，有人叫我拉東西，我就拉東西。”
陸延靈魂直問道：“累不累？”
肖家源笑嘻嘻道：“我覺得還好。你呢？”
陸延忽閃著淡青色的褂子道：“就那樣吧，還能接受。”
陸延見一起來的那個室友道：“不是說，要領餐票才能吃飯嗎？”
那室友是叫張九南，他性格很是開朗，長得很瘦，染了一頭黃毛。
“就是說，那個貂毛駐廠死哪去了，老子餓死了都！”
陸延見他不成熟的模樣，笑而不語。
張九南對另一旁的人問道：“那死禿子，在哪呢？”
那人搖搖頭道：“母雞啊……”
幾人打了電話，那駐廠小偉，穿著皮鞋，腋下夾著一個皮包，慢悠悠地跨進了食堂的門。
眼看，食堂排隊打飯的人占滿了地方。
隻見駐廠小子，不緊不慢地打開皮包，讓陸延他們亮出加的微信信息框，才能給飯票。
陸延忍耐心中的不悅，接過飯票，就沒有再理會他。
吃過飯，按時上工。
陸延感覺，忙的時候，腰酸背痛。
廠裏規定，不能坐在地上，隻能趴在摞一層一層的紙盒子上麵。
掛完風葉，期間還有幾分鍾能休息喝口水。
車間裏很熱，悶的人喘不過氣。
好在楊康康這家夥比較活潑，能調一下氣氛。
陸延很是好奇他們多大歲數，於是就問楊康康道：“大哥，你幾幾年的？”
楊康康露著兩排牙齒道：“你看我像是多大歲數？”
陸延不敢說多。
“00年的。”
楊康康笑的一臉褶子道：“說錯了。我零五年的。”
陸延瞪大眼睛道：“你才十八歲？”
楊康康意味深長看了陸延道：“不像嗎？”
陸延覺得自己吃虧了，他可比楊康康大的不止一兩歲。
楊康康追問道：“我又那麽顯老嗎？”
陸延尷尬一笑道：“也沒那麽顯小吧。”
楊康康撇了撇嘴道：“我再小，也是你師父了。因為，我比你來得早上大半個月。”
陸延點頭道：“是是是，見你幹活真麻利。確實，非常不錯。”
楊康康指著風扇箱子道：“好好學，好好看。”
唐亮這時推著眼鏡道：“別聊了，幹活。”
緊接著，他們紛紛投入到拆箱子，掛風葉中。
傍晚五點，陸延他們忙活得差不多了。
老吳開著一個小型三輪牽引車，鳴笛，示意楊康康將垃圾工裝車掛在牽引車上。
陸延見狀，隻覺得這老頭兒有點欺負人，心想：他自己不會掛嗎？
他看著老吳漸漸離去的背影問楊康康道：“他是做什麽的？”
楊康康介紹道：“他的工作是，將這些物料配送到線上，保證線上不斷線就行了。”
老吳長得個子高，吃得胖，脖子上掛著金鏈子。
他留著和郭德綱同款的桃心發型，顯得格外精神。
楊康康突然想到問陸延道：“你今天可以不用加班。”
陸延疑惑道：“為什麽不用加班？”
楊康康解釋道：“好像，第一天上班，不用加班。讓新人適應環境的。”
唐亮個子很高，也挺瘦的，像是一個陽光大男孩。
這種男孩子，陸延知道，女孩子通常會喜歡此類型的男孩。
沒想到，讓陸延今天見到了。
唐亮開口道：“你可以加王根寶的微信問問。”
陸延點開工作群，加了王根寶的微信。
秒同意後，他懷著激動的心編輯一串文字。
［班長，聽說第一天上班，不用加班，我今天加班不？］
［加。］
［好的］
楊康康笑著道：“讓你加，你就加唄。”
陸延點頭。
楊康康又問了陸延工資情況。
陸延一五一十的回答後，唐亮震驚至於大概算了一筆賬。
他眼紅了。
楊康康歎息道：“要是真的二十八一小時，可不得了，每天工作時長都是十個半小時。你算算多少錢一個月。”
陸延不敢算，自從他踏進樂京空調廠後，就覺得這高工價是有水分的。
他心裏有杆秤，說不準這一切。
吃過晚飯，陸延慢悠悠地去車間的路上。
他看了一眼手機，這才發現已經超時了。
他奔向車間到後，已經是五點四十了。
陸延見有一大姐攔住他的路道：“你是剛來的吧？跟我去拖地吧。”
陸延被問得一臉懵。
大姐解釋道：“咱們一個部門的，王根寶讓拆包區出一個人，跟我去拖地。唐亮和楊康康都不願意跟我去拖地，所以我隻能找到你了。”
陸延點頭淺笑道：“行。我來拉車。”
這液壓車上放著一個很大的塑料桶，裏麵有很多黑色**。
拖把上，很髒。
大姐笑著說：“她們配料班，用完都不換水，真的很煩人。每次我去拖地，還得涮拖把。”
陸延很是善解人意道：“沒事，以後咱倆可以搭伴拖地。”
大姐嘿嘿一笑道：“那真的謝謝你。你可不能學楊康康他們，不跟我拖地。”
通過接觸，陸延才知道，這個大姐沈清霞，她有一個女兒有一個兒子。
她的女兒今年快上大二了。
陸延震驚之餘道：“抱歉，我真沒看出來，以為大姐你才二十七八，三十出頭。”
沈清霞笑著說：“有嗎？哈哈，你可真會說話，有沒有女朋友啊？”
陸延臉紅道：“還沒有。”
沈清霞指著車間門口道：“這裏線上，有很多年輕的女孩子。你得抓住機會，在廠裏談一個。像你這麽大，進了社會，在想談戀愛可不容易了。”
陸延依舊是那個借口道：“今年剛畢業，不著急。”
沈清霞沒好再說什麽。
陸延路過流水線，看著冰冷的機器旁，那些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歎：幸好自己聰明，這線上的活，可真不是人幹的。生產線的驢都沒有這麽快。
沈清霞見陸延臉上有些震驚，就輕聲道：“幸好你被派到咱們這部門，若是在線上，恐怕你這沒有進過廠的人會扛不住。”
陸延點頭，無法辯解。
線上的工作很快，打螺絲的，平均下來，也得十秒一個，連喝水舒展的時間都沒有，人人像是無情的機器。
他們都是站著，台子很高，到人的大腿根，有的彎腰，有的抬著手去搬壓縮機。
陸延路過一個車間，名字好像叫管道車間。
在管道車間，陸延看見了一個比較熟悉的姑娘。
她的名字叫王敏，是和陸延一起坐車來的。
要說王敏為什麽會被陸延記得這麽印象深刻，還得是她的眼睛。
當時他們坐在大巴車上被“領導”PUA時，陸延見王敏的眼睛格外明亮好看。
於是，他便上了心。
當口罩摘下後，陸延總覺得她是口罩殺手，不過還好，能接受。
畢竟，和陸延一車來的，她王敏算是最漂亮的了。
沈清霞拉了拉陸延胳膊道：“看啥呢？走啊，拖地。”
陸延緩過神問道：“噢，好嘞。拖哪裏的地？”
沈清霞指著這片車間的走道說：“從這裏，拖到那個牆角。”
陸延見這長四十五十米，寬十五六米的路道：“姐姐，你確定？”
沈清霞笑著說：“又不讓你拖地，麻溜的，拖完地，我能早點下班。”
陸延拿起拖把，就是幹。
直至九點五十，從線上回來的老吳笑著說：“別掛風葉了，線上還有半小時停線。”
楊康康和唐亮聽後，一臉放鬆高興得很。
陸延則是一臉迷茫道：“這是快下班了嗎？”
老吳禮貌微笑點頭。
他拿起水杯長喝了一口，用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坐在那裏捶起了腰。
陸延看了一眼手機，對楊康康道：“九點五十五了，還不能走嗎？”
楊康康搖頭道：“再等會吧，得等到十點才能打下班卡。不能提前打卡。”
陸延覺得是這個理。
這時，肖家源拖著兩條胳膊，坐在陸延身旁長舒一口氣道：“噢呼……”
陸延笑問道：“弟弟，怎麽了？”
肖家源撅著嘴，眼神中早已沒了那種清澈，盡顯疲憊。
“累啊……班長不是說，我這個活很少加班嗎？真是騙人的！”
老吳在一旁笑著吹著口哨。
陸延拍了拍肖家源的肩膀說：“知足吧，我看線上比咱們的工作，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老吳讚同道：“小陸，你說得對，線上的一顆螺絲你打不進去，就沒人等你打，那你就得挨罵！他們能為了你，而停線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在這裏，沒話的時候，喝個水，上個廁所，都沒人說什麽。”
楊康康他們點頭，都覺得老同誌說得沒錯。
老吳又緊接著道：“你們可以問問線上的人，上班的時候，趕去上廁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