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成災
“啊!”
張燈結彩的小村落中,靜謐無聲的黑暗之間忽的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嘶鳴。
正是夏日,卻覺得冷風過境,便是村裏的野草都結了寒霜。
平日裏高門大戶,處處透著一股子光明磊落氣質的孫家大院一時間鬼氣森森,西屋那有衝天的怨氣一股腦竄了出來。
其間夾雜著嗆鼻子的醋酸味,活像是有人打翻了大醋缸。
被凍醒的村民們披了衣服急忙忙跑出屋子,眼瞅著孫家被汙濁的怨氣包裹,心裏麵端的是怕的要死,卻也還是拿了鋤頭鎬把,更有甚者直接請了堂上祖宗的牌位,急匆匆的就向著孫家的方向跑去。
小村子裏免不了家長裏短,爭吵起來更是嘴上沒個把門的,要把對方的短一一揭開才算是了事,但平日的衝突歸衝突,真出了事,誰都不會袖手旁觀。
村裏的大人跑的一個比一個快,剛到了孫家大院外麵,就看到孫長喜推了孫長壽的輪椅,帶著孫家眾人一股腦的跑了出來,他們的表情一個賽著一個的複雜。
周家人早早到場,周二爺明知故問:“村長,這是出了啥事了啊,咋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啊。”
邊說著,還一邊看向大院。
那邊森森鬼氣不知道引來了多少過路冤家的注視,遠離人群的地方睜開了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
強烈的醋酸味熏得人眼睛都沒法子睜開,那股子心悸的感覺讓所有人心口發悶。
老村長尚未作答,便聽得輪椅上的孫長壽發出一聲冷哼,接著便用滿是擔憂的眼神盯著大院。
森森陰氣之下,肉眼隻勉強得見其中有恐怖的事物在成型,它滿心怨毒,勢要泯滅了一切與它有關的東西一樣。
在那鮮紅如血的嫁衣加身的同時,它發出了刺耳的怪叫,一下子就衝進了西屋。
周家二爺大驚失色:“這是哪來的邪祟啊。”
“堂上祖宗都不管的嗎?”
有請了祖宗牌位過來的人立時反應了過來,擠到孫長壽麵前:“娃兒和柱子都還在裏麵吧?”
“老大哥您快跟堂上祖宗說說啊。”
“娃兒是為著柱子的事才過來的,可萬萬不能出事啊,且不說我們心裏這關過不過得去,堂上祖宗和馮家老姐姐那邊也不好交代啊。”
孫長壽臉色陰沉。
他自是知道這一點,但作祟的東西可算是孫大柱明媒正娶的媳婦,是孫家的人,堂上祖宗依著規矩根本沒法子出手。
“祖宗不能管。”
這幾個字,完全就是從孫長壽牙縫裏擠出來的,他說這話的時候,比任何人都痛心。
很多時候,知道的更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隻能看娃兒的造化了。”
村民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孫長喜更是眼淚都掉下來了,他不斷的抽自己耳光:“都怪我,本就是那個不成器的東西自找的麻煩,我幹嘛要讓娃兒摻了這一腳啊。”
“老姐姐,我對你不住啊。”
孫長壽皺著眉瞪了孫長喜一眼:“別哭了。”
“什麽時候了,這能有什麽用?”
他忽然反應了過來:“快,去鐵匠鋪,請梁鐵匠!”
“現在唯一能製得住那邪物的,就隻有他了,他若點頭,至少娃兒的性命能保得住啊。”
“至於那不成器的東西……”
咬牙切齒,孫長壽眼眸染上了血絲,他隻感覺心髒一陣強烈的痛楚傳來,卻終是說出了那句話:“死了便死了吧。”
裏麵無論如何都注定死去的終是自己的兒子,孫長喜比任何人都難受,但他終究是個老好人,兒子自作自受,總不能讓來幫忙的娃兒受了牽連。
“我親自去!”
剛要邁動腳步,卻被周家二爺攔住了,孫長喜滿臉急切:“你做什麽!”
“救人呢,十萬火急啊!”
周家二爺慢條斯理,有意在拖延時間:“我自是知道,但梁鐵匠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沾了血肉汙氣的邪祟也好,過路冤家也罷,不敢入陽宅一方麵是照了祖製規矩,另一個也是怕了咱活人聚在一起的生氣兒。”
“您老是一村之長,身負著半村的運道呢,這一走,且不說梁鐵匠會不會幫忙,單是這生氣兒散了就不值當啊。”
“留在這,說不準還能幫到娃兒呢。”
一番話幾乎說了半刻鍾,他全然不著急。
孫長喜動作一滯,這樣嗎?
這方麵的事,他卻是不懂,但孫長壽懂,他猛地看向周家二爺:“放你娘的羅圈狗臭屁!”
“他在這多久了,你見裏麵的邪物怕了這生氣兒了,連自己的規矩都不守了,它會在乎這個!”
看向孫長喜,孫長壽的話分明就是吼出來的:“快去!”
孫長喜差點被嚇了個跟頭,踉踉蹌蹌的向東邊跑去,但沒走幾步——
轟!
院裏的陰氣炸了鍋,衝天的怨氣化作猙獰的臉,一時間房倒屋塌,外麵的人們都被掀了個跟頭。
孫長壽呆呆的看著前方,喃喃自語:“怨氣衝天,這邪物發了狠,是要成了災了。”
“晚了。”
“找來梁鐵匠也不成了,時間根本來不及了。”
邪物成災,為禍一方,先殺冤親,再造血孽。
屆時,堂上祖宗自會出手,村民性命倒是無憂,可院裏的那兩位……
“祖宗就是能出手,依著規矩也要等成了災的邪物殺了冤親再說。”
“那倆孩子的命,保不住了。”
冤是馮川,親是孫大柱,殺了這兩人,邪物才真正化災。
“來不及,都來不及了。”
孫長壽泣下血淚,痛苦萬狀,村民們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孫長喜一屁股跌坐在地,哭的像是個孩子,自家招來的麻煩,馮川仗義願意出手,卻吃了瓜落,這可讓他怎麽麵對自己啊。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獨獨周家人,幾乎笑出聲。
“你,都是你!”
“若不是你耽擱的那半刻鍾,娃兒怎會遭此禍事!”
孫長喜滿臉淚痕,怒不可遏。
周二爺訕訕後退:“我也是關心則亂,充其量就是出了個壞主意罷了,村長這偌大的罪狀扣下來,我可擔不起啊。”
周家眾人紛紛開口:“是啊,您是村長,也不能憑空汙人清白。”
“怎麽就怪我家二爺爺了,他是好心辦錯事,本就自責,你還要胡說,這不是要生生逼死人嗎?”
周二爺擺手:“都少說兩句吧。”
院子裏的陰氣似有偃旗息鼓的跡象,儼然是早殺了冤親成了災,堂上祖宗出了手。
想到這裏,周二爺心情大好,他看向老村長:“村長啊,大不了,娃兒的葬禮,我們家來主辦就是。”
“放心,必定風光大辦。”
剛說完——
“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