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結姻親
周家大院。
門窗緊閉的屋子裏,供在堂上的祖宗牌位不知何時倒下了。
外麵陰風呼嘯,孫大柱聽著,心跳越來越快。
他不由的看向周家二爺:“真不會出事嗎?”
“他們做的幹不幹淨啊。”
“這要是真讓馮婆婆知道了,能饒得了咱們?”
周家二爺瞪了孫大柱一眼:“別亂說。”
“郡上貴客本事大著呢,另外,你給我記住了,咱們就是尋思著能不能讓村裏的娃娃們跟著郡上貴客一起去學學本事,才請他們吃了頓飯罷了。”
“此外,我們什麽都沒做。”
孫大柱趕忙點頭。
院子裏。
麵白無須的男人饒有興趣的盯著壇上的一個盛滿了醋的大海碗。
那裏水波**開,有扭曲模糊的畫麵在漸漸成型,可到了最後也隻映出破碎影像,人眼根本無法分辨。
但男人卻興致勃勃。
“這小子有點意思,還能想到這個法子?”
“不過,他怕是不知道人人畏懼的酸娘子,卻隻是個引子吧。”
距離法壇三米開外的地方,站著兩個黑衣黑褲山羊胡的人。
細看才發現他們胸前的紋繡能對成一個特別的圖案,像是一個詭異扭曲的全家福。
胸口紋著扭曲女子圖案的男人背後的箱子被扔在了地上,箱子上方的口子大開,周圍是滿地的碎肉。
定睛看去,男人的右手手臂已經沒了,但他渾然不覺。
甚至還在享受一樣。
另一人則躍躍欲試,目光時不時在雙手雙腳上挪動。
獨臂男人忽的開口:“主家不用讓其他親戚出麵,咱照料酸娘子這麽久,也不是不能驅使它。”
麵白無須的男人發出森森笑聲:“知道你有法子,不過何至於浪費在一個窮娃娃身上?”
“另外……”
他看向另一人背後,那明顯比打開箱子大了幾圈的箱子裏有東西蠢蠢欲動,男人笑嘻嘻的說:“兒子相公老兩口,可都幾個月沒出來撒歡兒了。”
“總要活動活動才是。”
獨臂男人愣了一下,方才點頭,另一人飛快卸下背上箱子。
麵白無須的男人在大海碗上一抹,如水波動的醋忽然活了過來一樣,開始蠕動生長,慢慢的,竟要化作孩童模樣。
森森笑聲猶在耳畔,到了村口的老婆婆扭臉瞧了一眼,大箱子裏突然就發出一聲慘叫,接著海碗裏麵的醋失了支撐的力道,即將成型的醋一下子就散了架。
**起波紋的醋麵依稀映出蒼老的容顏,銳利的眸子中即將映出男人的另一張臉。
他大驚失色,慌忙倒退抬手猛力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砰的一聲,海碗破碎。
村口的婆婆抬手一抓,有扭曲的事物被擒在了手裏,五指用力,便見得那東西隨風化作一縷秀發。
秀發無火自燃,消失無蹤。
婆婆搖頭:“命有定數,沒下次了。”
“滾吧。”
大院裏,麵白無須的男人滿臉怨毒的噴出了一口摻了秀發的黑血,死死的盯著村口的方向,最終卻沒敢做什麽,起身開口:“收了東西,走。”
黑衣黑褲山羊胡的兩人也意識到了什麽,忙背上了箱子,臨走卻又看了眼門窗緊閉的屋子。
“裏麵的人……”
麵白無須的男人用已然化作血洞的兩眼‘望’了下後麵的屋子,冷哼一聲:“他們不敢多說的。”
“至於藏了肚兜的小子……自求多福吧。”
“走!”
三人趁了夜色,迅速離開。
……
馮川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平複呼吸。
剛剛的景象和聲音仿佛隻是個幻覺,一晃神就消失不見,體內像是多了什麽,他隱約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像是吃壞了東西,想吐卻吐不出來。
馮川下意識的要摳嗓子眼。
“別白費力氣了,既吃了,便再吐不出來了。”
音色中夾雜著說不出的情緒,馮川扭頭就見到熟悉的身影。
婆婆越過馮川,抬手在虛弱的小柳兒頭上一抹,她一下子又活蹦亂跳了起來,第一時間跑到馮川身邊,大眼睛噙滿了淚水。
“哥哥……是柳兒太笨了。”
馮川一臉心疼:“不怪柳兒,何況哥哥也沒事。”
“沒事?”
婆婆突然扭臉,像是生了大氣。
“你知不知道剛多危險!”
馮川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同時心裏充滿疑慮。
他被廟上老爺盯上的時候,婆婆都沒有這麽大的反應,這次危險是危險了些,可終也沒什麽大事,至少他和柳兒都還活著。
莫不是,因著他吃了黑乎乎的血肉?
可婆婆本意不也是如此?
唯一的可能……時候不對!
馮川斟酌措辭,知道現在該問了。
他深呼吸:“婆婆,我吃的,到底是什麽?”
婆婆坐在炕沿,似是非常疲憊,又仿佛多年籌謀毀於一旦,她接連歎息:“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你。”
“本該挑個好日子的,是那不成器的東西太急了。”
“我也終是沒想到,它竟走了歪路。”
那東西,和婆婆淵源頗深?
馮川想到黑乎乎的血肉有了人形的時候,柳兒似也流露出過複雜的情緒,婆婆和柳兒都認識的,有沒有可能就是……
“別想了。”
婆婆的聲音打斷了馮川的話:“有些事,終不該有個答案的。”
“那東西本就該是被你吃了的,時間不對便不對吧,一時半會倒也掀不起太大風浪,麻煩的是另外一件事。”
婆婆看著馮川,深邃的眼神似乎能夠看穿一切,饒是馮川沒說,她似乎也知道了之前所發生的事情。
良久,婆婆說:“你可知它最後那三拜,拜的是什麽?”
馮川搖頭。
婆婆聲音深邃:“一拜先祖,二拜廟堂,三拜囍神。”
“一連三拜,禮成。”
“它這是,給自己結了樁姻親。”
“至於這姻親的對象……”
馮川猛地想到穿了紅裝的高大身影。
“那個……”
“酸娘子。”
婆婆接過馮川的話茬,看向了西方:“兒子相公老兩口,陳醋遞給酸娘子,這是西邊紅帳子裏的門子。”
“那幾個外鄉人身後的紅帳子裏,有人要拿了犯忌諱的東西要送給府裏的官家老爺,打咱這過,本來相安無事。”
“誰成想廟上老爺突然丟了玉碟,失了靈官的名號,這偌大的動靜自然是要過來瞧瞧的,你搭了他們的話,聽了不該聽的東西,他們要把你滅口,就這麽簡單。”
馮川呼吸急促。
外鄉人故意沒有背著他嘟囔那些話,是早做了滅口的打算?
就因著自己在他們眼中不過隻是個窮鄉僻壤裏沒本事的破落戶?
人命就該如此輕賤?
婆婆看出了馮川的想法,歎息到:“世道如此而已,大家都這樣,自己沒本事,要怪也隻能怪自己。”
馮川沒搭話,隻暗自握緊了拳頭。
婆婆說:“那不成器的東西跟酸娘子結了姻親,就是酸娘子的新相公,死也隻能死在酸娘子手裏,你卻吃了它最後的肉身,酸娘子自然纏上你了。”
“卻也正是因著你之前結的善果,跟它算是成了一體,酸娘子一時無從下手,倒讓你暫時躲過一劫。”
“但終究,不是辦法啊。”
馮川沒急,柳兒倒急了:“婆婆,你救救哥哥呀!”
婆婆說:“以我的本事,散了酸娘子的道行倒也做的,便是兒子相公老兩口,乃至後麵的囍神一並來了,也沒甚區別。”
“隻是……”
她略有心酸:“既結了姻親,我終算得上酸娘子的長輩,就是散了它的道行,也不該我來做。”
“另外,那囍神也是個可憐的,惡名祂背,好處卻被紅帳子裏的得了去。”
囍神和酸娘子之間,似乎有某種牽連?
馮川滿心疑惑,婆婆若有所感,開口解釋:“西邊紅帳子裏的門子敬拜囍神,為囍神獻上香火供奉,從囍神那裏得來血肉賞賜,靠著這些血肉賞賜,他們弄出了酸娘子這些邪物,說白了,這些邪物實際上能算是囍神的一部分。”
“我若散了酸娘子的道行,囍神也會受影響,明白?”
馮川了然。
婆婆歎了口氣,沉吟片刻才說:“其實若時間來得及,解決此事倒不難。”
“隻是……”
恩?
馮川猛抬頭。
婆婆表情平靜:“也就七八日吧,這身臭皮囊就要被收了去。”
什麽!
婆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