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狗笑
“到了！”
心下一喜，趕忙看向前方。
入目的儼然是一片高大巍峨的建築群係，有身著官衣之人站在兩旁。
戴了高帽子的人拿著鎖鏈拘著破碎的人形緩慢向前，一路走一路血。
馮川臉色一變，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去，卻發現鼎沸的人聲早已消失，鐵匠鋪低矮破舊，院子不小，卻空曠寂寥。
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馮川下意識的看向一旁柳兒。
“柳兒，裏麵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小柳兒拚命搖頭，又試探性的點了點頭，隨即抬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回應：“柳兒不知道。”
“裏麵很邪門。”
嘶……
這模棱兩可的回答，還真是柳兒的風格啊。
正猶豫，忽然感覺沉悶而壓抑的陰風自遠處吹來，厚重的迷霧終於突破了某種力量的封鎖，鎖定了目標的方向。
馮川往後看了一眼，心髒一緊。
壓抑的黑色雲層下，衣著破爛的裹腳老太太正快步向著這邊挪動身體，憤怒和猙獰扭曲了它的麵龐，蠕動的幹裂嘴唇正不斷地咒罵著什麽。
“王八蛋，沒完沒了了。”
哪裏還敢有半點猶豫，馮川趕忙牽著柳兒衝進鐵匠鋪。
內裏遠比外麵看起來要更大，正對著門口的院子裏被夯實的黃土平平整整，其上草木不生，隻中心處放著一個足有三四米高的大火爐，火爐的一側連接著長長的密封拱形建築，那建築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屋子裏。
院子東南角有一個小小的窩棚，一旁堆砌著久未使用過的狗鏈，鏽跡斑駁早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隻尾端有黑紅色的汙濁。
狗窩！
馮川趕忙扛起小柳兒鑽進了小窩棚。
門戶低矮迫使視線也變得狹窄，隻能依稀看清楚外麵三五尺的距離。
未等平複心情，就聽到冗雜沉悶的腳步聲。
有什麽東西壓了不情不願的破碎進了鐵匠鋪，將暗未暗的天色下，沒掌燈的屋子裏傳來了模模糊糊的交談聲。
有坐高堂的老爺扔了令牌定了生死，有高大的影子持著棍棒維持秩序。
恍惚間，馮川看到門前三尺距離出現了巍峨的陰影，抽冷子一股銳利且陰寒的眼神投了過來。
麵對外來老棺材瓤子分明一副隨時準備衝上去打上兩圈姿態的小柳兒這會子居然拚命蜷縮身體，像是遇到了天敵。
她在害怕！
堆砌在窩棚一旁的破舊鎖鏈被什麽東西抓住了，鐵索晃動的聲音帶著一股子撼動靈魂的陰詭力量。
偏其中還藏著一股子規規矩矩的威嚴。
嘶……
這鐵匠鋪裏到底藏了什麽東西啊。
小小的狗窩似乎有被拔地而起的可能，狗窩外麵的高大影子分明將他們當成犯了規矩的，生生要將他們擒走。
外麵的老棺材瓤子尚且不好對付，又惹了這麽個不知深淺的東西。
婆婆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啊。
馮川拿不準主意，卻也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邊的磚頭。
總要抗爭一下子的。
鐵鏈晃動之間，高大巍峨的影子在靠近，有巨大的門戶打開了一樣，裏麵傳來哭喪的聲音，那些聲音雜亂癲狂，要將馮川僅存的靈性奪走一般。
小柳兒連齜牙咧嘴的動作都不敢做出了，抖得越發厲害。
偏就在這時，沒掌燈的屋子裏傳來了陡然放大的呼嚕聲，有人含糊不清的罵了一句。
“幹你的活，管他作甚！”
狗窩外麵的高大影子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鐵鏈被放回了原位，接著就看到有密密麻麻的細小影子從沒掌燈的屋子裏麵被牽了出來。
夯實的黃土被刨動，接著有什麽東西給埋了下去，偶爾傳來了幾聲狗叫，最後又是微弱的打鐵聲。
最終什麽聲音都沒了，鐵匠鋪安靜的如同死了一樣。
馮川暗自咽了咽口水，狠了心扯著脖子往外麵看了一眼，小柳兒有樣學樣，大眼睛裏忽然閃過驚訝的神色。
馮川正要發問，突然一股子壓抑的感覺傳來。
像是心髒被握緊。
遠處的迷霧陡然加速，裹腳老太太蹦跳著飛速向前。
馮川趕忙拉著小柳兒回了狗窩，順勢捂住了他和柳兒的嘴。
他能感覺到村外老棺材瓤子在不斷地逼近，迷霧中拖拖拉拉的聲音同樣在加劇。
被串聯的東西受到了某種力量的驅趕，不情不願的加速。
老棺材瓤子的聲音起起伏伏，它不住的發出聲音，像是想要通過這個法子確定目標的所在。
耳畔綿軟的風也開始嘶號，空氣中的某些東西夾裹了特殊的訊號漸漸遠離。
距離不遠不近的濃霧一下子有了目標，猿猴一般的裹腳老太太忽的被喜悅衝昏了頭腦，靠近了這本不該靠近的鐵匠鋪。
但到了方圓十米範圍之外，卻兀的停下了腳步，打鐵聲一下子又響了起來。
“老棺材瓤子鎖定了一個大致的區域，卻被打鐵聲幹擾了判斷？”
“鐵匠鋪裏有什麽在幫我？”
又等了好一會，馮川確定再沒有壓抑的感覺後，才稍稍鬆了口氣，挪開了捂住嘴的手。
小柳兒有樣學樣，小肚子起伏，呼出了一口濁氣。
倆人離得很近，馮川卻沒感覺到一點風絲，他下意識的看向柳兒，強忍了伸手去探鼻息的衝動，才小聲說：“柳兒，剛剛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小丫頭足夠聰明，小心翼翼的壓低聲音說：“柳兒看到了好多壇子。”
壇子？
“哥哥沒看到嗎？”
“就放在院子裏吖。”
“壇子裏有很多狗狗……”
話出口，柳兒卻像是不太確定一樣，搖了搖頭，伸手比劃了一下：“四條腿，黑乎乎的東西。”
我認得狗……
馮川無力吐槽，但緊接著，心頭一震。
柳兒是個心智健全的孩子，他也不是個傻子，狗這種常見的生物，並不需要解釋的太詳細。
除非，它們不僅僅是狗。
馮川斟酌了一下措辭：“它們……”
話沒說完，突然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這絕對不同於被柳兒抓住手時候的感覺。
有什麽在盯著他！
猛地看向前方。
低矮的門戶迫使視線變得狹窄，隻依稀能看到前方三五尺的距離。
在這段距離的最遠處，站著一隻小狗，四條腿，黑乎乎，剛出生不過三五個月的樣子，可……
本該清澈的眼睛卻被某種力量玷汙，透著一股子邪性和陰詭，它幽綠色的眼眸中，正倒映著馮川和柳兒的影子。
馮川眼睜睜的看到，那隻本該乖巧可愛的小奶狗，忽的嘴巴上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它在笑。
蒼老幹澀的聲音從它口中發出。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