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戲

“記錄1,氯丙嗪、舒必利、奮乃靜、氯氮平、氟呱啶醇等藥品口服無效果,申請靜脈注射。”

“記錄2,臨床無意識,異丙腎上腺素混合葡萄糖靜脈注射無效果,藥物治療階段性失敗,研究決定進行大腦切片手術。”

“記錄3,手術申請駁回,申請紅皮書3號條約。”

“記錄4,申請駁回,強製手術。”

……

醫院。

窗明幾淨,過窗的光顯得明媚溫馨。

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駐足手術室內無影燈下,一雙雙猩紅色的眸子透過護目鏡盯著**的年輕男人。

一旁,擦拭的明亮的手術刀散發出滲人的冷光,顱骨鑽,銑刀,止血鉗,醫用電鋸等物品擺放整齊。

隱約可見醫用手套上黑紅色的汙濁,搭配上遍布血絲的雙眼,使得病房內的氣氛沉重而壓抑。

護士機械的重複著治療記錄。

“病人意識全無,根據紅皮書3號條約,可強製進行開顱手術,對病人大腦進行切片研究。”

“手術倒計時。”

“3。”

“2。”

“1。”

死魚眼正麵看向病**的病人,恰好和那雙遍布血絲、充斥著驚恐的眼睛對視。

它的聲音依舊機械而冰冷,“手術開始。”

通電的醫用電鋸開始瘋狂旋轉,鏈條帶動鋸齒,使得周圍翻湧狂卷的風,隨著電鋸的靠近,被束縛在病**的那雙充斥著血絲和驚恐的雙眼的主人開始劇烈的掙紮。

不要!

不要!

我還有意識!

我還活著!

我不是精神病!

我沒有反社會傾向!

我沒病!

我沒病!

“所有來到這裏的人,都不認為自己有病。”

“我們是在救你。”

耳朵和嘴巴被醫用膠帶死死的封住,雙手雙腳被束縛在焊在地上的病**,內心被恐懼填滿,無盡的絕望之際,炸雷般的聲音於腦海最深處驟然響起。

“逃!”

遍布血絲的眼瞳猛地瞪得巨大,無影燈突然熄滅,醫用電鋸停止了轟鳴。

機會!

瘋了一樣,不顧手腳鐵鏈撕裂肌膚,強行將幾乎已經隻剩下骨頭的手腳從束縛中拉出,顧不上還旋轉的電鋸,一頭撞在了最前方一名醫生的身上。

醫生吃痛身體踉蹌,明明向後摔倒,卻在後背即將觸及地麵的時候穩穩停住,白大褂下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血紅的眼瞳中,更有什麽東西要噴發出來一樣。

其他人嘴裏發出不明意義、令人作嘔的古怪音節,它們掙紮著靠近病人,病人卻抓住了一閃而逝的機會,拖著血淋淋的身體,瘋了一樣的撞向病房緊閉的大門。

砰!

頭破血流!

砰!

眼眶崩裂!

砰!

牙齒脫落!

砰!

門,開了。

眼前一片漆黑,像是荒村,又如同失落的舊地。

唯一完好的手伸向前方黑暗的一刻,卻有另外一隻完好的手抓住了被黑暗吞噬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讓他無法抗衡,毫無意外的將已經深入黑暗的手強行拉扯了回來。

耳畔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狗娃哥哥,天黑不能出村,你忘了嗎!”

清澈的聲音像是天籟,轉頭便看到了一個打扮的土裏土氣,卻依舊難以遮掩骨子裏的那種清秀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不大,卻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

狗娃?

哦,我是狗娃啊。

對。

我是狗娃。

這裏是白城村。

這裏有很多規矩。

天黑不出村,入夜不掌燈。

太陽落山一個時辰後會有大戲,那是村民們唯一的樂趣。

村口的井水可以喝,但是不能趴在井口往下看。

東邊的鐵匠鋪不能去,要相信村西邊醫生所說的每一句話。

狗娃木訥的點了點頭,“對不起,我確實忘記了。”

女孩用甜美的聲音說:“沒關係呀,現在記起來就好了嘛,大戲要開幕了,我們去看戲吧。”

“好。”

狗娃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村子的大戲很好,他也喜歡在村裏看戲,可是,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看戲的呢?

記憶的絲線深入思想的湖泊,卻始終無法追尋到任何有關大戲的錨點。

屬於他的記憶根本無法被調動,狗娃能做的,隻是驅使著身體靠近搭建好的戲台。

村子中心已經匯聚了很多人。

談話聲咿咿呀呀,像是意義不明的另一種古怪音符,和記憶中某個奇怪的場景慢慢重合。

隨著一聲沉悶的鑼聲,大戲拉開帷幕。

咚咚咚。

三聲鼓響,主角登台。

看得出,主角身材高大俊美,發絲飄逸,劍眉星目。

但身上的衣服卻很是不合身,瘦小,緊繃,沒有任何彈力且被泥漿澆築定型,為了適應衣服,主角隻能將自己的身體強行扭曲到了一個常人做不出來的地步,硬生生讓自己變成了一個侏儒。

卻偏偏那張俊美的臉上還帶著笑容,因為扭曲而已經失去了存在意義的兩條手臂隨著身體的動作無力的搖擺,用鋼釘貫穿強行定型成拳頭的手掌像是變成了兩個鼓槌,隨著身體的搖擺不斷的敲擊著不知道灌輸了什麽而高高隆起的腹部。

咚咚咚。

鼓聲從被敲擊的腹部傳來,隱約能夠見到隆起的腹部上有凸起的圓環,像是裏麵被塞進了圓柱形的奇怪東西。

鼓點越發的密集,俊美的麵龐上,逐漸浮現了癲狂的表情。

隨著下方觀眾們的叫好聲,無力的雙手像是被塞進了某種機械一般,搖擺的幅度不斷變大,敲擊的力度也越發的強烈。

被鋼釘穿透而強行定型的拳頭雖然已經失去了肌肉的支撐而變得無力,但是僅僅依靠自身的重量和越發可怕的頻率,就能夠帶動更加恐怖的力量。

雙拳不斷的擊打在肚皮上被強行撐得平整的、如同鼓麵一樣的皮肉之上,隨著動作的加劇,被泥漿澆築的衣服已經開始寸寸崩裂。

而後,便是皮膚。

血從敲打的部位流了出來,然後就露出森森白骨,以及裏麵鮮嫩的血肉。

終於。

肚皮皮開肉綻,露出了裏麵材質特殊的鼓麵。

鼓麵光滑,細看上麵還有從細小孔洞中長出來卻已經失去了活力的黑色鬃毛。

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變得清脆,卻因為突然的高亢而失去了和鑼聲以及二胡嗩呐的聲音之間的配合,從而變得雜亂無序。

明明沒有半點意義,且失去了原有韻律的樂曲卻反而引來了村民們無意義的狂歡,狗娃看到周圍的人開始瘋狂的扭動四肢。

他們的身體像是失去了骨頭一樣,不斷扭曲的過程像是在模仿某種動物。

隨著無意義的音符的跳動,癲狂慢慢攀上了他們的麵孔,他們拚命的嘶喊,失去控製的雙手不斷地撕扯的皮膚,淋漓的鮮血染紅了地麵,勾勒成扭曲蠕動的字符。

狗娃突然想逃,卻被無數雙手拉回了戲台之下。

他被淹沒在了嘶喊聲中。

扭曲,混亂,瘋癲,放縱。

白城村內,上演了一場詭異的大戲。

荒村之上,卻慢慢睜開了一雙眼睛。

它在饒有興致的盯著他們。